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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灵姑娘突然止住了脚步，枝叶破碎的轻响声亦随之消失。
不知何时，岑晓晓已被她逼至了墨园的围墙前。
背靠着冰冷的围墙，岑晓晓这才从那股短暂的心慌中挣脱开来，望着眼前情绪明显不太正常的灵姑娘，她开始思考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该先走为妙。
看灵姑娘这纤细的身材，怎么着也应该是拦不住自己的，想走……肯定没什么问题。
可是故事这才刚刚发展到高潮部分，若是自己跑了……岂非太亏？
不跑的话……
岑晓晓思忖着看了灵姑娘一眼，却被她的表情吓得差点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不是刚才的激动与阴郁，也不是最开始的冷漠与高傲。
灵姑娘就跟变了张脸似的，眼底眉梢，竟带了淡淡的恋慕与欣悦。
短短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又想起了什么，她的神智被拖回到那段遥远的回忆里，方才的阴郁与压迫感都敛了起来。她就这么含着笑，双眼略略放空，细声说着话，仿佛全不知自己在说着什么离奇怪异的事情。
“当时……我还是很害怕的，可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温柔，那么纯澈，没有一丝恶意……”
“我相信了他，我幸好相信了他。”
“你知道吗？之后发生的事情，真的就和做梦一样。”
“与之前不同，他这次很快就好了起来，身体一日强过一日，也再不酗酒。因为他的病，慕家上下对我百般刁难，就算他屡屡回护可还有人在我背后说闲话。我不在意的……他却一点犹豫都没有，便选择了搬离慕家，他为我解散了大部分下人，只留下几个老人。”
“因为我的缘故，他私自分家，慕家便断了给他的援助。钱财亏空，他便选择了重拾商道，这次他如通了灵窍般，不过一年，便在明台声名鹊起。”
“他仍是温柔，仍是守礼，仍是待我好，待我很好，好到记得我的一切喜好，也尽力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我……不会看不起他了。”
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沉默了片刻，又低低地，坚定地重复道。
“我不会看不起他了。”
“可是……”灵姑娘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她疑惑偏了偏头，声音轻缓，像是在问岑晓晓，又像是在自问，“他为什么……忽然不要我了？”
“明明他曾那么喜欢我。”
“他为什么……要娶你？”
“明明你身上并无可取之处。”
听到这里，岑晓晓不由抽了抽嘴角。
好嘛，虽然她承认自己的确身无长物，可这一点在今天一天里愣是被人揪着反复提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喂。”岑晓晓开口想要打断她。
可灵姑娘现在却和痴了一般，一双秋水剪瞳里满布着氤氲的雾气，神色恍惚不解，只顾着喃喃自语。
“我明明认错了……我真的认错了，可是……为什么？”
“莫非是因为他在赌气……气我曾忽略过他，所以他便找了你来，想要演一出戏，气一气我？”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他真的舍得……这样气我？”
“喂——”岑晓晓伸手想要按住她的肩膀，“灵姑娘，你先冷静一……”
“不对……不对，这不对！”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要我了！”
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灵姑娘一把甩开她的手，忽而提高的声音里，分明带着怨愤与癫狂！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了些什么，对不对？！”灵姑娘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忽而伸出手，向岑晓晓的脖子掐去，“不过几天的时光，灵音只是出了一趟门，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忽然要娶你这么一个陌生人！”
岑晓晓被她突然的情绪爆发唬的一愣，一时竟没有躲开她的动作，直到那双纤细冰凉的手掐上自己的脖颈，她才蓦然反应过来，跟着伸手扣住灵姑娘的双腕。
岑晓晓用的力极大，几乎是一瞬间，灵姑娘白皙的手腕上便出现了青紫的印记，可她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痛楚一般，仍是拼命加大了掌中力道。
岑晓晓胸口剧烈鼓动着，因为血气上涌而觉得脸上发烫，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用力扯着灵姑娘的手，想要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脖子，恍惚间她对上灵姑娘的双眼，被里面含着的癫狂与痛楚震的心口一震。
“你……咳咳你确定，现在的慕公子…咳咳，还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咳……慕灵音吗？”
拼尽全力的，她从喉口挤出这段话语。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灵姑娘脸上的惶然与挣扎，亦感觉到加注在自己脖子间的力道有所放松。
就是现在！
趁着她晃神的这一瞬间，岑晓晓用力一挣，同时伸手将身前已经失去理智了的白衣女子猛力推开。
被她这么一推，灵姑娘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岑晓晓摸了摸脖子，呛咳几声。她想着方才自己一个没留神，差点被这疯女人掐死，心头登时火起，不由伸手去拽灵姑娘胸口的衣襟。她本想打个几巴掌好把刚才吃的亏给补回来，可抬眼迎上灵姑娘的目光，动作竟硬生生一顿。
她从未见过那么凄楚那么惶然的眼神。
好似曾坚信的美梦被一朝戳破，过往温暖美好的回忆背后，其实都有着冰冷残忍的理由。
岑晓晓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没下手，只是拽着她胸口的衣襟，开口问道，“喂，你还知道些什么？”
“比如说，现在的这个假的慕公子，到底是什么变的？”
“他……他就是慕灵音。”灵姑娘好似失了所有的力气般，乖乖任她拽着，只是语声凌乱，似是在说服别人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分明记得过往的一切，而且，他说了的……他说过自己叫慕灵音，他……那么温柔守礼……他怎么可能不是慕灵音？”
“你冷静一点。”听着灵姑娘颠三倒四的话语，岑晓晓不由皱了皱眉。
灵姑娘不理她，只顾着喃喃自语。
“他还记得我最喜欢百香斋的糕点，明台没有百香斋，他便千里迢迢地跑去晏城买。”
“他知道我喜欢梅花，便在我住的初雪园中种满了梅花。”
“他知道我喜欢诗词歌赋，不喜欢女工，便也由着我，任我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他……怎么可能不是慕灵音。”
一滴一滴泪水从她眼眶中渗出来，连缀成线，划过她的脸颊。
一滴泪落到岑晓晓的手上，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手背一僵，忽而有些不忍心。
“灵姑娘……”岑晓晓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你先冷静一下，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我曾亲眼见到，木春园的竹楼里供着‘慕灵音’的牌位。”
灵姑娘的身体蓦然一僵。
“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他住的木春园几乎没有下人伺候。”岑晓晓叹了口气，“你刚才说，他为了你解散了大部分从慕家带出来的下人，可他真的是……为了你吗？”
“我虽然没读什么书，没什么见识，可我也知道，一个人的改变绝不可能有这么大，没道理慕公子之前还不通商贾，一病之后，就能如若神助。”
“而且，就如同你说的，以前的慕灵音那么喜欢你，他怎么可能会娶和他才认识了短短几天的我？”
岑晓晓停顿了片刻，她看着眼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灵姑娘，语中渐渐带上了怜悯和歉意。
“很抱歉，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好。但我觉得，真正的慕灵音，可能早已经……”
“闭嘴。”
‘死了’二字还在岑晓晓喉口翻涌，面前一直安静的灵姑娘忽而开口打断道。
岑晓晓愣了愣。
“不是，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闭嘴。”
“喂，你清醒一点……”
“我说了，你，闭，嘴！”
不待岑晓晓再劝，灵姑娘忽然爆发起来，她奋力甩开岑晓晓的手，乌发掩映下，她刚刚还染着泪光的眸子此刻已是一片闇沉，如风雨欲来前的海面，水底的暗涌随时会汇成滔天波浪。
“如果没有你。”她冷冷地看着岑晓晓，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微哑的语声里带着浓浓的癫狂与偏执，“如果没有你……”
“他是不是就会变回……只属于我的慕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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