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

　　抱着画像的凌阳帝卿撇着嘴看着自己的父君，不满道：“庶出又怎么了？人家韩小姐现在没有什么大本事，可以后也是韩家的家主。再说了咱们不也是半个庶出之身嘛，儿臣觉得自己和韩家小姐真的是特别匹配——”

　　马皇贵君打断了他的话，厉声喝道：“闭嘴！”

　　凌阳帝卿顿时愣住了，眼睛红了起来：“父君，你说过会让儿臣自己选择驸妃的。你可是皇贵君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况且连皇姐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闻言马皇贵君的怒意更甚：“你皇姐就撺掇你嫁给这个庶出的女子？”

　　“父君，皇姐没有撺掇我，是我自己看上的。我问皇姐怎么样，皇姐也觉得很满意的。”凌阳帝卿不明白自己的父君为什么那么忌讳庶出之身，她们父女三个不也半嫡半庶的吗？

　　马皇贵君摔了身边的一件瓷器，面色凝重地对自己的贴身宫侍道：“马上传召燕王进宫。”

　　宫侍领旨：“唯。”

　　“燕王那边有什么动静？”靖王坐在正厅，看着眼前一袭黑衣的女子。

　　女子答道：“禀主子，属下未发现燕王有下一步动作。”

　　靖王挑起眉注视着她：“意思是凤昀熙现在打的是静观其变的主意？”

　　女子颔首：“燕王殿下在等陛下对云箫太女的最后一步处置。”

　　闻言，靖王随即冷笑起来：“真是只稳如泰山的狐狸！”

　　看着自己的主子这样的神情，女子试探道：“那主子想怎么做？主子要出手干预此事？”

　　靖王顿了顿，然后道：“对，敌不动我不动。可是凤云箫这件事母皇明显已经拖得太久，母皇是舍不得处置这个太女啊。本王是应该添一把火让这份母女之情燃烧起来，那才有意思。”

　　女子闻言迟疑：“那燕王殿下那边——”

　　“要是母皇和废太女之间彻底决裂，或者说把凤云箫给彻底处置了，本王就不信凤昀熙这只狐狸还能够坐得住。”

　　女子看着她：“若是废太女真的彻底退出这场游戏，那主子和燕王之间就真的要兵戎相见了。主子有把握能赢过燕王？”

　　靖王缓缓道：“本王等了十七年。当初知道母皇在血腥之路中一步步登上皇位，本王就发誓一定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九五至尊。若是本王不争，被别人得到了这个位置，本王的下场未必比当年一群败寇亲王强。生在皇家，争与不争都要被卷入漩涡，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也好过被动卷入到时只能被人当成鱼肉。”

　　听完这一席话，女子对她表现出了深切的敬佩之情：“主子真是深谋远虑，高明。”

　　靖王冷冷笑着，眸中全是显而易见的野心寒光。

　　“你现在去刑部知会那些人一声，本王未时去大牢中探望废太女，让她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知道的千万别让好奇心害了自己。”

　　“是！”女子领命而去。

　　午时，鸣羽卫传来消息，暗影已经将刑部那边安排好了。

　　靖王闻言眼中再次泛出了饿狼般的光芒，似乎皇位已然近在咫尺。

　　她深吸了一口气，吩咐管家：“备马。”

　　“是，王殿。”

　　柳氏看着妻主踌躇满志离去的模样，心里喟叹一声：老天，你就保佑我的妻主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吧。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甜美的叫喊声：“王君哥哥。”

　　柳氏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笑了笑：“是沐侧君啊，有事？”

　　沐侧君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激动道：“王君哥哥你答应过贱侍，要教我做果茗的！你可是王君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听完柳氏不禁笑了起来：“是啊，本君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好好好，本君现在教你便是。”

　　“嗯！”沐侧君激动地猛点着头，似乎害怕柳氏下一刻就会反悔一般。

　　“凤云箫这段时间怎么样？”靖王骑着马走在行至刑部大牢的路上，问着身边的女子。

　　黑衣女子答道：“听说废太女自进入天牢起，就一直平淡冷漠，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一概选择了视而不见。”

　　闻言，靖王冷笑：“哦？她就这么甘心被废？既然是一个草包，面对骤然失去皇储之位，不是应该大吵大闹吗？”

　　女子看向她：“主子……”

　　靖王思索了片刻又问：“这段时间有没有谁去看望过她？”

　　跟在她身后的女子摇着头：“没有人去过，陛下说废太女乃是天牢重犯，所有人一概不得靠近否则按同罪处理。”

　　闻言，靖王的面上泛出一丝狠厉，接着道：“我们的人你确定打点好了？”

　　“请主子放心，一切都是安排妥当的。”女子面色很肯定的模样。

　　她看着前方越行越近的刑部大牢，幽幽道：“那就好。”

　　崇德殿。

　　一名衣袖手臂处绣着一只张狂青鸟的黑衣女子快步走进来，没有下跪行礼，直接行至庆宣帝面前：“主子。”

　　庆宣帝闻言睁开眸子来，面色威严地看着她，未置一词，接着又缓缓阖上眼。

　　女子见状，上前贴耳，对帝王耳语数句。

　　“靖王？”庆宣帝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女子看着她的模样，问：“主子打算怎么处理废太女一族？”

　　庆宣帝扫视了她一眼，接着缓缓言道：“这件事既然发生了，说起来也就那么两个处理办法，非杀即是流放。朕之所以不急着把这件事一次性处理完，就是打算看看这些个藩王皇女准备采取什么行动。还有就是熙儿那孩子，她不安分。”

　　女子颔首：“那主子现在打算处理了？”

　　凝视着她，庆宣帝笑意深浓：“既然现在有人已经坐不住了，那朕去下了这道旨意就是。”

　　看着帝王的面色，女子有些忐忑：“主子，靖王殿下亦是一个不安分的。”

　　“不安分……”庆宣帝缓缓念着，眼眸幽深，“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个不安分的资本。”

　　闻言，女子心里一惊，总觉得主子会做出什么让人讶然的举措出来。但是具体是什么，她暂时也说不出来。

　　靖王披着一袭玄色斗篷快步走进刑部。

　　刑部尚书李知蔚立即迎上前去，笑道：“靖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真是如沐春风。”

　　听到这话，靖王笑出声来：“李卿真是风趣得很，本王只是来看看废太女而已。”

　　“是是是，王殿这边请。”李知蔚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靖王入内。

　　靖王和她边走边聊：“废太女近日可好？”

　　李知蔚笑着道：“在接到陛下下一道旨意之前，下官都会把废太女养得白白胖胖，不会让人辱没了皇室的尊严。”

　　白白胖胖？

　　靖王瞬间笑出声来：“李卿说话真的很有意思。不过，在这监牢里面，再淡定如初的人也不会有白白胖胖的时候吧？”

　　李知蔚接口：“王殿说得是，但是下官对废太女那是绝对的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差池。”

　　“哦，是吗？”靖王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

　　李知蔚恭敬道：“下官不敢欺瞒靖王殿下。”

　　靖王笑了：“也是。待会儿进入牢中看到废太女，本王就知道她是不是李卿口中所说的‘白白胖胖’了。”

　　污浊的空气，腐烂的恶臭，天牢之中所能想象到的一切都真真实实地展现在了眼前。靖王讶然地看着牢房中那个呆坐在一堆杂草铺了一层单薄被子上的年轻女子。她面容憔悴、披头散发、双目无神的样子，使靖王难掩的一丝愧疚之情在眸中划过。

　　李知蔚吩咐着守卫的士卒：“将牢房打开，让靖王殿下入内。”

　　“是。”两个士卒立即用手里的钥匙把缠绕在牢门上的锁链打开，并提起长长的锁链。

　　李知蔚对靖王笑道：“王殿请。”

　　靖王略微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步入牢中。

　　她仔细打量着牢房内的用品，原来牢中还有一方矮案和一块锦绣团花蒲团。能够御寒的温暖锦被和锦绣方枕被云箫弃若敝屣地扔在一旁，而她本人坐在堆着杂草的薄被上头也未抬。

　　“大，大皇姐。”靖王面上的愧色更浓，她没想到云箫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对庆宣帝和燕王的仇恨，或许这份恨的名单里面还有她。

　　云箫太女并非真正的愚人，否则也不会坐在这个如刀锋般的皇储之位二十三年。不说其稳而不倒，但二十三年间若是没有半点能耐，庆宣帝不会如此犹豫地等到二十三年后再行废除之事。

　　皇家之人，有哪一个是真的这么简单明了、显而易见的？

　　云箫坐在草席上头眼未抬，似乎对于刚才的开门声、说话声毫无知觉一般。

　　靖王由于愧疚，也一直没有选择开口，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花这么多工夫来见我，靖王殿下莫不是要在这牢房中傻站半个时辰吧？”原本端坐在草席上的凤云箫突然开口道。

　　靖王一直没开口也不代表她就要一直这样呆站下去，可是云箫却嘲讽地开口讽刺她，这让她的心里有一丝愤怒。

　　是的，愤怒。

　　平心而论，将她打下地狱的人罪魁祸首乃是她们的母皇，其次是跟她斗了十多年的燕王殿下凤昀熙，她自己不过是趁着这个乱局添了一把火而已。

　　“大，大皇姐，我很抱歉。”靖王垂下头，一副做错事孩子的模样。

　　云箫却没有看她一眼，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我自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最想要我死。”

　　靖王的头垂得更低：“谢大皇姐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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