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打脸日常

　　日子如流水一般，很快就过去了七八日，掬月斋里一切安置妥当，老夫人特特翻了黄历挑了六月十二这个日子，宜安床、移徙，叶蓁蓁便从老夫人的荣寿院移去了紧邻的掬月斋。

　　今日叶蓁蓁迁居，各院自然都早早打发了得脸的丫鬟婆子送了厚礼来，故而一大早起，掬月斋里进进出出的人便如流水一般，委实便热闹的紧。耳房里整整摆了三大张桌子，才勉强容所有前来道贺的丫鬟婆子们坐下。耳房那儿时不时传来阵阵模糊而欢快的笑声，衬得正房里冷清了些。一张梨花木小圆桌上摆着各色珍馐，却只围坐着三人。盖因长辈们怕她们若在小辈们拘的紧，便不在这儿凑这个热闹，像顾绍庭、顾绍筠虽惦着让人送了礼来，但各有各的事忙，天还没擦亮，便出门上值或是上学堂去了，泽郎、渊郎两个小豆丁刚出完痘，自然也来不得。剩下的人，嘉钰禁足，嘉容亲送了礼来，只坐了坐便匆匆去了。

　　不过，只要有嘉琦在，气氛自然冷清不起来。

　　掬月斋里布置的既不失清韵雅致，又不乏鲜艳明快，难得的是二者并不冲突，反而十分融洽得当，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精神劲儿来。只见粉白的院墙下，一排宜兴窑紫砂凸雕青竹花盆中的玉素梅、绿魁、仙山金燕、素冠荷鼎等名兰幽然吐蕊；秾艳的西府海棠如婀娜佳人，清风拂过，便轻摆云袖招蝶共舞；更有几株一人半高的龟甲竹伫立其间，显得刚劲坚毅不凡，恰恰淡化了几分海棠与兰花的娇柔艳冶，更加的清逸毓秀。

　　嘉琦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院子里那一株巨大的、树干足有两人环抱之粗的紫玉兰树上。枝叶葳蕤、郁郁葱葱，层层密密的绿叶织出一个如同巨大华盖般的树冠，树荫足足笼罩个小半个院子。她很有些羡慕的叹了一声：“有这么棵树在，你这儿实在凉快的很，让人待着就不想走了。”

　　叶蓁蓁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叠以手背托着下颚，半侧着头明眸含笑：“三姐姐既喜欢这儿，不如留下陪妹妹我住两日，我一个人读书习字也是无趣，有三姐姐陪我就不怕了。”

　　嘉琦听了读书习字四字好像吃了口苦瓜，脸都皱了。

　　旁边的嘉柔轻掩着嘴，笑了起来。

　　嘉琦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过来，柳眉倒竖，隔着一张圆桌虚点了点叶蓁蓁，佯怒恨恨道：“好啊，你这坏丫头，净拿我寻开心。”

　　叶蓁蓁自然不认，侧过身躯把头斜靠在嘉柔身上，一张雪白小脸荏弱娇嫩如枝头梨花，软软的语调令人不由怜惜：“大姐姐快瞧瞧，我明明一片好心，三姐姐却这么误解我，实是令人伤心。”当然，若是她语气少些欢快，会更令人信服些。

　　嘉琦顿时杏眼圆睁，神情似怒似笑。

　　嘉柔娇躯颤颤，低着头轻笑一阵，才勉强轻咳一声，脸带笑意一手揽住了叶蓁蓁的背，笑道：“蓁妹妹快别招琦丫头了，惹急了她，我也护不住你。”

　　嘉琦朝叶蓁蓁挑了挑眉，撩了袖子，磨拳霍霍作势就欲起身，向叶蓁蓁欺去。

　　叶蓁蓁见状，忙忍了笑坐直了身，一手扯了嘉琦的袖子，微一使力让她坐下：“我错了，三姐姐快坐下，让我与你赔罪。”说罢，一手执壶，碧色细流从壶口流泻而下，倾落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之中。

　　叶蓁蓁端起了琉璃盏，送到嘉琦面前，嘉琦故意绷着脸不接，叶蓁蓁心中一笑，口中“呀”的惊呼一声，手中失力，琉璃盏杯身一斜，眼见就要从手中摔落，嘉琦不由连忙伸手去接，待她握住一瞬，叶蓁蓁瞬间收了手，嘉琦微怔，叶蓁蓁笑眯眯的道：“三姐姐既接了这杯青梅饮，喝了它可就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嘉琦恍然发觉又中了叶蓁蓁的招，笑不是，气不是，圆鼓鼓的苹果脸鼓的更厉害了，嘉柔在一旁笑的厉害。嘉琦眼珠子一转，以闪电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往叶蓁蓁小脸上轻捏了一下，瞧见叶蓁蓁微楞的模样，得意洋洋的啜了口青梅饮，这才道：“想要叫我消了气，一杯青梅饮可不够。”

　　瞧她神气的样子，两人都不由笑了起来。

　　……

　　京中最近颇不太平，不管是朝堂上亦或是朝堂下暗潮涌动，发生了好些个大事小事，更是引得街头巷尾间议论纷纷，而在其中流传的似是而非的高门秘辛，更是沦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以讹传讹下更不知生出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传言来。

　　这些传言甚嚣尘上，就算是深闺闺秀甚至都有所耳闻。

　　嘉琦神神秘秘的冲嘉柔和叶蓁蓁道：“你们听说了吗？平山伯府伯夫人为伯府五小姐请了僧尼。说是伯府五小姐身边有不干净的东西，要驱邪，最后不知怎么的，查出来沾了不干净东西的竟是伯夫人自己的奶嬷嬷，连伯夫人也因祟物在侧，神智为之所扰，其实并不十分清明，听说要去乡下庄子里休养一阵……”

　　叶家的人早已跟随叶蓁蓁上京，这些消息自然早就汇集呈在她眼前，此刻自然没有什么讶异的情绪。倒是嘉柔，嫁期越近，更是忙着绣嫁衣，少有出门的，她又是个温柔端庄的性子，这些蜚短流长自然也就吹不到她耳中。

　　嘉柔眼神闪了闪，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旋即恢复成往日温柔平和的模样：“原来如此，如今既然查明了缘由，这邪祟想来再不能兴风作浪了。”

　　嘉琦鼻间溢出一声轻哼，笑容里满是幸灾乐祸：“平日不修身，难怪邪祟找上门。这一遭过了，日后谁又知道呢？”

　　嘉柔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嘉琦撇了撇嘴，低了头扎了块嫩脆多汁的桃肉送到嘴边吃了，倒也不再提刚才的话了。嘉柔笑了笑，也随手捏了块羊奶酥酪吃了，并不如往日一般轻责嘉琦两句，让她勿在背后道人长短。

　　要知道，前几日街头惊马之事，英国公府上上下下且还在心里牢牢记着呢。

　　叶蓁蓁脸上淡淡笑着，心思却飘远了——普通人听了，也不过只当是件带上三分灵异的故事，不会深究。这样的事儿，自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平山伯降爵，乃是皇上对此事的态度，也是给律法、朝臣、百姓的一个交代，更是对叶蓁蓁、英国公府的抚慰。这样严厉的处罚，让朝廷上下的怒火都平息了大半，落在平山伯身上的攻讦已是稀稀落落。

　　平山伯府降爵之事的确消了英国公府心中的些许怨怒，但却不代表英国公府便将此事放开了。平山伯府降爵乃是皇上在此事中给叶蓁蓁和英国公府的态度，但平山伯府本身却迟迟给不出一个能让英国公府满意的交代。危急了堂堂临安君和未来的英国公府世子的安危，这样要命的事，怎么可能是平山伯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和一车值二、三千两银子的赔礼就能一笔带过去的？

　　平山伯在女色上或许有些糊涂，可在这样的大事上却绝不笨，否则也不可能屡次在秋猎时，被委以护驾之任。中邪的事听起来玄之又玄，邪祟是如何从伯府五姑娘变成伯夫人奶嬷嬷的，其中曲折恐怕少不了一番刀光剑影，内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细究，不过，平山伯夫人失势已是毋庸置疑的事了。这消息既是从平山伯府流出，自然是借此向英国公府传递态度，平山伯夫人受了身边邪祟影响，哪里能主持伯府中馈？出了纰漏也是自然的，闹出惊马之事也就不奇怪了。平山伯夫人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养病，要想再回来恐怕是不容易了。

　　堂堂伯府夫人以受邪祟所扰、神智不清的名义送走，将来即使有一日伯府把她迎了回来，她又有何面目踏入京城权贵夫人圈子里交际？这样的处置，对平山伯夫人的声誉自是重创，但平山伯府的名声却能因此止损。而且，面对英国公府的震怒，平山伯府已经把身份足够的伯夫人推了出来，英国公府再要计较下去，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蓁妹妹，蓁妹妹，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叶蓁蓁恍然回过神来，面对嘉琦控诉的小眼神，她一个激灵，连忙抓住还残留在耳边的余音，快速的整理一番，才试探道：“三姐姐方才说……雍王世子？”

　　嘉柔意外的看了叶蓁蓁一眼。

　　嘉琦没发觉，只当叶蓁蓁方才确实在听她说话，立刻高兴起来。她不自觉把头更向叶蓁蓁和嘉柔二人凑近了些，脸上仿佛染了一层光辉，眼睛都是亮亮的：“雍王妃忌日将近，有传言说，世子这阵子将会回京祭拜。”

　　嘉柔短短一声轻呼：“呀，这样的事三妹妹从哪听得的？”

　　叶蓁蓁左瞧瞧右看看，看嘉柔、嘉琦的反应……

　　她忽然就对这位雍王世子生出了点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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