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打脸日常

　　见顾元惠这神情跋扈的模样，坐了右手尾端的两个座位的另两个显得年幼些的女孩子神情淡定，仿佛见惯不怪。

　　平氏面色一变，狠狠瞪了顾元惠一眼，低喝她一声:“你给我坐下，怎么和你伯祖母说话的？”又连忙向老夫人讨饶，“婶子，她小孩子家不懂事，说话语出无状，还望婶子不要见怪。”

　　坐在左手最末的妇人乃是西府五太太，她左手捏着绢帕捂在鼻尖，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而那位西府四太太，自打叶蓁蓁进来就没见她换过一个表情，也不吭声只是神情淡淡的盯着脚下，仿佛专注之际的在数足下水磨青砖上纹路几何。

　　安氏也浅浅皱了眉，眼中却没有责备之色:“元娘，还不向你伯祖母赔罪？”

　　顾元惠紧紧抿了嘴，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显示出主人极大的委屈和不满，眼中还生出了薄薄的水雾。她倔了头，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朝老夫人低了头:“伯祖母，元惠一时失语，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介怀。”

　　叶蓁蓁在一旁看得不由摇头。

　　顾元惠母亲和祖母抢先开口，先声夺人训斥顾元惠一顿，不过是为了叫外祖母不好再和顾元惠一个小辈计较，顾元惠对此似乎反而有些怨意。

　　果然，老夫人并没有揪着揪着她这一处错不放，倒是回答了她之前所问:“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皆由我心耳，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

　　西府众人霎时面色都难看起来，顾元惠更是一阵面庞扭曲，直接气歪了嘴。

　　＊

　　刘妈妈服侍老夫人脱了褙子歇在炕上，见老夫人面色不虞，不由小心劝解:“夫人何必认真和这些人计较？当心气着自己，叫她们背后笑话。”

　　老夫人面色微冷，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她冷笑一声:“你当我愿意和这些人计较？只是有些人近来吃亏少了，竟然敢算计到蓁姐儿头上！”她越说越怒，左手一掌正中拍在炕上的小几上，小几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今日一事，尤可见其用心之毒，你品一品她们今日坐次，就知道这些人八百年也改不了阴险的本质！”

　　刘妈妈叫老夫人这一怒，不由回想起，今日的作词，西府是婆媳坐了左手一溜儿，西府的几个小姐做了右手一溜儿，好像没什么错……不对，刘妈妈猛的想起，那西府大小姐是坐了右手首位，另外两位小姐却是挨了末位坐的。

　　女君的辈分无论如何也不好主动捡了同老夫人一排的上位坐，若非老夫人直接替女君决定了位置，便只能坐到西府小姐中间，位次反而落到西府大小姐之后……

　　这样一来，反而是隐隐凸显西府大小姐更尊贵。

　　老夫人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我没去向她讨当年的债，她如今到有脸算计到如儿女儿的头上。我知道她惯常喜欢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摆弄聪明，没想到竟还敢到我面前来卖弄。”

　　刘妈妈不敢劝解，只好道:“老夫人英明，好在没叫西府的人得逞。”

　　老夫人眼中冷冷，若真叫她们做定了她们心中的尊卑，日后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借此利用蓁姐儿，她怎么可能叫她们得逞！

　　叶蓁蓁问了柏叶得知东西二府分院别居之后，两房的女孩子也是各请了女先生在府上坐馆教习。

　　往日楠苑里一向只有嘉柔、嘉琦等四位小姐跟着女先生读书习字，如今加上叶蓁蓁也不过五位。

　　荣寿院离楠苑不算太近，叶蓁蓁一大早便起了，给老夫人请安，被老人家拉了手好一通叮嘱，叫叶蓁蓁又是无奈心中又满是温暖——这大半年她学业荒废，与表姐妹们进度难免有差，外祖母安慰她功课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慢慢赶上也就是了。怕她要强，又着意交代松烟、柏叶两个晚上看住了她，万万不许叫她点灯熬夜看书，熬坏了身子去。

　　叶蓁蓁偎在老夫人身边，软软应下。

　　出了荣寿院，她便领了石斛、墨菊两个正要向楠苑去，在半道上正遇见三表姐嘉琦。

　　嘉琦正带着她贴身丫鬟捧琴、拾棋两个从留锦堂出来，正满脸无奈的应付知秋的唠叨，却见桃花树下用鹅软细石子铺成的小路前头正有一行人，定睛一看却是新来的蓁妹妹，她忙得了救似的，扬声唤道:“蓁妹妹，且等等我。”

　　嘉琦边说着话，边加快脚步往叶蓁蓁方向而去，捧琴看着三小姐脸上仿佛劫后余生的表情，再看看手中提着装了小半盂熬好的姜汤的食盒，和拾棋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无奈——小姐昨夜不慎受了些寒，今日大夫人见她声音有些嗡声，立刻吩咐她们煮了些姜汤，无奈三小姐从来嫌这姜汤苦辣，断断不肯喝。方才在院子里便不肯喝，如今撞上了表小姐，一时更不好劝了。

　　叶蓁蓁听见后头有人唤她，不由立住了脚，转头一看见是三姐姐，还没等说话倒先看见她仿佛见了大救星的表情，仿佛她无意间做了什么大好事一般，不由一愣，摸了摸脸，这是怎么了？

　　她心中不解，嘉琦对行礼的石斛、墨菊摆了摆手，笑眯眯的一把挽住了叶蓁蓁的胳膊，拉了还在发愣的叶蓁蓁往前走:“蓁妹妹去楠苑去的好早呀。”

　　叶蓁蓁尚还有些发楞，脑中来不及思考，口中已经回答道:“三姐姐也早。”

　　嘉琦听了却一阵咯咯直笑，声音脆甜轻快:“我今日难得早一回，就叫妹妹遇见了。往日里我总说我像个更夫，更夫铜锣一响大家便知时辰到了，而我一出现，就说明到了先生授课的时辰，先生该出现了。”她边说边笑，毫不在乎自我诙谐，神色坦然开阔，叫人听着也不由心生笑意。

　　叶蓁蓁眉眼弯弯，后头跟着石斛、墨菊嘴边也不由露出星点笑意。

　　后头的捧琴、拾棋神情越发无奈了，却拿嘉琦实在没办法:“三小姐……”

　　嘉琦头也不回，敷衍的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了就是嘛。”转了头，却已经兴致勃勃的和叶蓁蓁说起了别的话题。

　　等到了楠苑院墙前，叶蓁蓁连嘉琦最爱吃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都知道了。

　　到了学堂里，就见最前头放着一张高高的讲案，屋中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又随意摆着几套梨花木桌椅。

　　大约是他们来的早，如今屋子里在桌椅间坐着的只有四小姐嘉容，她身旁的丫鬟正弯着腰将手上捧着的笔墨纸砚一一铺好。

　　嘉容视线一时被丫鬟挡着，没有立刻发现她们到来，嘉琦柔先和她招呼一声:“四妹妹，今日又是果然你来的最早。”

　　叶蓁蓁也笑着朝嘉容点了点头。

　　嘉容慌忙站起身来，广袖险些带翻了桌上的砚台，她声音紧张而局促:“女君早，三姐姐今日也很早。”说完这句便有些讷讷，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措。

　　经过这两日观察，家中姐妹的性格叶蓁蓁也大致有了了解。这位四姐姐生的秀雅文静，对她也十分善意，只是性子在诸姐妹中显得怯弱些。

　　叶蓁蓁心中想着，口中却“咦”了一声，脚下快走几步，走到嘉容桌旁。细细看了一眼她桌上铺陈的质地莹润、白中微黄的纸:“四姐姐用的是什么纸？我从前仿佛并未见过这种纸，莫非是京城新出的纸样？”

　　嘉琦扫过一眼，已先替她解答起来：“不怪蓁妹妹不知道，这是京城守拙斋新近才出的金栗纸，如今这纸还不曾传到江南去，只在京城才有。”

　　叶蓁蓁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怪道如此，从前不曾见过。这纸看来质地硬密、颜色拙朴可爱，倒是用来抄经的好纸。”

　　有这一番小插曲，尤其要说到自己的兴趣之处，嘉容的紧张缓解了大半，她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小声道：“蓁表姐说的不错，这纸张光滑细腻、不易透墨，用来抄经供佛前十分合宜。”

　　气氛和睦，叶蓁蓁已捡了个位子正要坐下，石斛拿了一块白巾仔细的将桌椅里外擦了一遍，才好请叶蓁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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