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打脸日常

　　康郎中被刘妈妈悄悄送了出去。

　　祖孙两个对坐着，内室里气氛一片凝重。

　　许久，叶蓁蓁忽然站起了身，几步走到老夫人跟前，徐徐蹲靠下，把头缓缓枕靠在了老夫人腿上，脸颊隔着丝滑凉薄的衣料感受到了温热的体温。她声音有些哑:“我娘曾让人给我相过面，都说我有长寿之相……外祖母，您别担心，那些事儿我都能挺过去，区区毒药也绝不可能叫我屈服。”

　　老夫人脸色复杂，眼角紧绷的皱纹却渐渐松弛下来。她心中吐了口气，苍老而温热的手轻轻在外孙女头顶摩挲:“外祖母不担心，我的蓁蓁必是长寿多福的，谁也别想改变这一点。天下之物皆有其来路，这样一味无色无形、叫人不易察觉的毒药，也不会是不入流的毒药，若是擅毒之人，很有可能能认出此毒。只要能知道这毒药所含毒物，咱们使人慢慢寻摸着，天下奇人异士辈出，总会有人能配出解药来。”

　　老夫人声音坚毅、条理清晰，让人不由的信服。

　　只是叶蓁蓁并非三岁的小女孩，老夫人所言的一切的前提是她还有足够的时间。

　　祖孙俩其实心里都清楚的很，但谁也不能揭破。

　　叶蓁蓁喉间微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扬了头，努力朝老夫人露出一个笑脸，重重的点了头:“嗯。”明明是笑着，眼角却不知怎么的有些湿气，她低了头用手胡乱的擦了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

　　老夫人心中一恸，忍不住重重闭上了眼。片刻后睁开，眼中是刻骨的恨意，如深海怒潮顷刻便可将人吞没。她老人家紧紧攥住了手，将恨意埋入心底。眼神落在叶蓁蓁身上，既是疼惜又是悲痛，她微低下.身张开怀抱，将叶蓁蓁抵在腿上的头拥入怀中。

　　等刘妈妈进来，只见这祖孙二人正在耳语，叶蓁蓁不断点头，刘妈妈见状连忙放慢脚步，加重了脚步声，叶蓁蓁回头见是她，朝她点了点头。

　　刘妈妈连忙含笑蹲了蹲身，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她忙走近前去，在二位主子跟前几步停下。

　　“过几日蓁蓁的丫头们会把她的东西都挪过去了，蓁蓁便会移去掬月斋住着。这几日，要紧的是从咱们府的家生子里挑出些可靠的人送到掬月斋服侍，你替我多掌掌眼，到时候挑好了人再带来让我瞧瞧。”

　　刘妈妈毫不意外，笑吟吟应了。

　　刘妈妈在外祖母面前颇有体面，叶蓁蓁待她自然也多客气些，她笑了笑，脸上也看不出方才情绪的波动:“一切有劳刘妈妈了，等我迁居，妈妈也来吃杯暖房酒吧。”

　　刘妈妈听的出叶蓁蓁的话是真心实意，并不是嘴上空客气，心里不由欢喜，笑呵呵的道:“这是老奴应尽的本分，不敢当您的谢。若女君不嫌，老奴便果真厚着脸皮，到时去向您讨一杯暖房酒喝。”

　　老夫人脸上露出点笑，指了刘妈妈嗔了一声:“既要吃蓁蓁的酒，挑人的事儿你可得好好给我盯着，千千万万、仔仔细细可要把人给我瞧仔细喽。”

　　刘妈妈肯定的点了点头:“老夫人、女君放心，老奴一定仔细，但凡能入掬月斋者必定忠心耿耿，其家中三代以上都在府中全心全意当差的才有资格入选。”

　　身边服侍的人，首先最重要的便是忠心，机不机灵倒在其次。

　　*

　　临安君的箱笼物件从老夫人那里搬到与荣寿院不过隔了一个月亮门的掬月斋，动静虽然不大，但也很快就在英国公府内传开了。

　　更何况要调些小丫头去掬月斋服侍的事传开，这下子府里的下人全沸腾了。家里有年纪合适的纷纷走门路到刘妈妈面前请托，就算是在女君院子里当个洒扫丫头，那也是件大好的差事，日后前程差不了。

　　府里的下人们人心涌动，府里头的主子们自然也心思各异。

　　不说别个，只说昨日宫里那一串赏赐下来，嘴巴早就在京城大大小小的世家里传遍了。叶蓁蓁才刚上京，身子还需要调养，又正在孝期，本来一时不好上门打扰，也不好请她赴宴之类，这次立刻给了他们极好的理由。

　　来探访的宝马香车盈塞了英国公府外整条大街，堵得不可开交。来的晚些的太太小姐们被堵在外头，只能无奈下了马车，徒步往角门方向小心移动。

　　来探望的人极多，门房上拜贴不断，内院的丫鬟仆妇们一个个如穿花蝴蝶般来往穿梭不停，引导着客人们□□份去花厅绿萝堂或是跨院的远山厅。

　　府里的小姐们自然也帮着待客。

　　嘉钰性子一向好强，见那些平日眼珠子生在脑门上的夫人们可还没见着叶蓁蓁的人呢，拉着大伯母、六叔母的手就一副千般心疼、万般担心的模样，仿佛叶蓁蓁是她们的亲生女儿一般，什么蕙质兰心、孝顺体贴一大箩的夸奖不要钱似的撒的漫天都是。若是见了叶蓁蓁，更不知要把她捧到哪里去。

　　不就是有个临安君的爵位而已，大家都快把她吹捧到天上去了。叶蓁蓁的父亲出身寒族，她的血脉本来微贱，不过陛下仁慈赏了她个爵位，这些最重血脉家世的夫人怎么就好像突然忘了似的，仿佛叶蓁蓁当真自来便尊贵一般。

　　嘉钰心中愤愤不平，但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也不敢失态，只是心里头的郁气随着那些小姐们讨论起叶蓁蓁而闪闪发亮的眼睛越发浓烈。

　　她到底还小，虽然笑着，可转过头不悦的样子不免落入人眼，有人看见，便朝旁边的人使了眼色，几个人眼神交流一阵，眼中各有含义。

　　嘉柔看见，眉头不由一蹙，却又很快舒展，神色若无其事。她嘴上与身旁的闺秀们寒暄着，脚下不着痕迹的向嘉钰靠近，嘉钰见了她莫名心虚，正想要走，嘉柔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的道:“五妹，酸梅饮已不够了，你去替我门口看看厨上快送来了吗？”

　　这种事哪里需要嘉钰亲自去做。随便使个丫鬟去就是了，不过是嘉柔支开她罢了。

　　嘉钰自然不愿，对上嘉柔的目光却又老实了，低了头乖乖应是，含笑答应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乖巧听话，旁边几位夫人见了点头。

　　嘉柔眼角余光见嘉钰出去，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蓁表妹才来两日，五妹妹那副羡妒的心思就再收不住了，让她出去冷静冷静，也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只是她没想到，没她看着，不过一会儿嘉钰便闯了祸。

　　*

　　叶蓁蓁却是见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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