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独爱之白

　　“就以我生命作为燃料，至少带走你。”

　　燃料、火焰——茉慈瞥见了自己面容上覆盖着的一小片、闪烁的火焰，想到了数种可能性，但总归只是“遗留问题”，不会太难解决。

　　知晓此刻就是最后一刻，那男人再也不看茉慈，用小刀刺进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溅，而这些血在接触到皮肤时也燃烧起来——两人都是。

　　那双失去生气的眼睛仍看着远处，像玻璃弹珠一样，反射着闪烁不断的焰光。尽管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不过，之前他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像此刻身上灼灼烈火，那种被仇恨刺痛的惊异感慢慢褪去，茉慈无法忽视灼痛，切掉左手、再生，新的左手却再次生出火焰。

　　——果然无法简单摆脱的。

　　“我去找水源。”

　　能有所缓解的话，对除念也会有帮助吧，茉慈和离她最近的利贝特说明去意便离开了。若以直觉来计算，莉莱住所是最近、最可能有水的地方，一路上没什么人——即便有，也是茉慈见到过并且治疗过的人。

　　大约是来探一探情况吧。没过去太久，茉慈就到了目的地，守门人对于她这副模样只是挑了挑眉，便向里面通报了，很快将她迎了进去，同时也很默契地与她保持距离。

　　莉莱就坐在里边，她招来仆从交代说：“把里面清理一下，再让她过去。”再看向茉慈，目露欣赏，又指了指一扇门：“待会儿你就可以进去了，水不一定有用，但或许你是有办法的。”

　　那扇门从内打开，仆从们拖着烧焦但湿淋淋的尸体走出，混着血的污水滴答了一地。

　　茉慈无力分辨那其中有没有自己治疗过的人了，穿过他们跳进装满水的大池子，即便如此，在水下的肌肤仍被灼痛感包覆，这种痛感异乎寻常。

　　如果是那样绵密浓烈的仇怨的话——

　　茉慈用力掐自己手心，屏蔽杂念，集中精神除念。作为场所的主人，莉莱并不优待她，所说清理只是把压缩水的空间的死尸抬走丢弃、再加水，然后将被念火燃烧的人丢进来，以此往复。

　　直到这个池子只有茉慈一人，且不再有火光时，已经过去近半个月了。茉慈起身，看了眼灯光下泛着淡淡梅色的水，离开池子。

　　门边墙上挂着衣服和毛巾，茉慈直接取用，打开门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夜晚，不过门厅一片灯火明亮。

　　“多谢。”茉慈对正在喝茶的莉莱说。

　　莉莱放下茶杯，看向茉慈时目露惊讶，并指了指她，“你的皮肤上是？裂痕？”

　　“是的，”茉慈摸了摸脸，感受接触到的触感，“占用您处所这么长时间，谢...”

　　“道谢就不必了，帮个忙吧，”莉莱干脆将剩下的茶喝完，招来侍从收走杯碟，“把亚瓦家的小子叫过来。”

　　亚瓦家的？约西姆=亚瓦？茉慈目光紧随那侍从，为什么约西姆又在这里？不冷静的思绪联想到前不久治疗过的各种人，受伤了？

　　“嘛，看不出来狼也会关心羊啊。”

　　听到莉莱调笑，茉慈别过脸。

　　“全身精孔已经打开，不过没有办法做到缠，放任不管的话，会死哦，有劳你教一教他。”莉莱说完便起身，将一张卡放在桌上，说：“这是所有的费用。”

　　做完这些，莉莱就打着哈欠慢悠悠上楼了，将一楼的空间留给他们。

　　“你的身上..怎么了？”

　　茉慈猛地回过头，表情实在不愉悦，约西姆不由得后退，然而身体突然失衡，跌坐到椅子上时才发现她已经闪身到自己身后。

　　“安静，”茉慈以不容拒绝地力道压住他双肩，“你是知道强制开念的危险性还这么做的吧，胡闹。仔细记好，不要乱动了。”

　　约西姆本能想要挣脱，但肩膀上的力气实在大，可很快他感受到了异样。

　　“这是缠。”

　　约西姆深呼吸，认真起来。

　　“这是绝。”

　　身体没有在动，却感觉轻飘飘的，一股难以言表的力量牵引体内的气运作，明明是被动着，却感受不到恐惧和厌恶，只觉得舒缓。这感觉一旦感受就很难忘记，约西姆不知道她所说的缠和绝的具体意义，好在身体都牢牢记住了。

　　“这是凝。用凝去判断对方的念，用绝隐匿自身，也可以用绝来休息回复念，平时保持缠就可以，目前足够你自保了。”

　　约西姆感觉到压在双肩的力量消失，站起身，再次问：“你身上是怎么了？”

　　茉慈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臂上比先前更加密布的裂痕，若有所思地坐下来。

　　就这样几分钟没对话，直到茉慈结束思索，发现约西姆还没离开，有些意外。

　　“关于念的事情不要太莽撞，容易死。”茉慈托着下巴，反问他：“为什么不惜代价地学念？如果你说真话，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约西姆皱眉考虑了下，叹了口气，“我想看看，父亲一生都在追求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除此之外，还有个人兴趣，见过那种奇妙能力之后，很难不向往。”

　　“既然这样，那就去考猎人执照，”茉慈说，“身上出现裂缝应该是‘力竭’的表现，用这个词也不准确，嗯——是接近死亡，濒死。”

　　“啊？可你看上去完全不像快死掉了。”

　　“就像手机电量，断电关机前也只会显示低电量。”

　　“那你能‘充电’的，对吧？”

　　虽然是自己先比喻，不过对方顺着接话，并且关心——姑且算作关心，茉慈还是很意外的。

　　约西姆被她盯得久了有些不自在，转念一想就理解了，开口：“之前是有些事，但不至于期望刚刚帮助过自己的人死。”

　　“能，不会死。”茉慈准备离开，转身到一半又停下来，极快速地从他口袋里顺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完事把手机丢给他。

　　“下一次，不必再通过别人来找我了。”

　　茉慈拿走卡片推门离开，没有用化形赶路，奔跑同时一直维持绝的状态。之前向东之旅时遭遇不可抗力的那种破碎，加上裂痕数次出现的经验，保持绝加速念力恢复是唯一可知、多次试验可行的方法。

　　心里莫名烦躁，茉慈说服自己平复，早就决定好这种搞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焦虑了。

　　处理情绪的同时发现裂痕复原速度快了不少，之前都是数日甚至以月计算——不对，自己只是醒来十几分钟罢了。

　　所以到底过去了多少天？感觉上是七八天。

　　“我回来了，”茉慈扫视一圈，基地里没多少人，“帕克，过去多少天了啊？”

　　帕克诺妲走过来，抬起她的手看了看，“13天半，怎么又长出裂痕了？”

　　“过度消耗缺乏休息的时候会出现，问题不大。”

　　帕克松了口气，“没有感觉到那股燃烧的念了，真好，你可不知道，飞坦在那房子周边天天数抬出来多少烧焦的尸体。”

　　“...那他可真无聊。”

　　没想说人坏话就被正主抓到，飞坦出声：“哦？那把你敲碎，再看你慢慢把自己拼成一块，就不无聊了吧？”

　　茉慈看了他一眼，“正好，出发去米斯帕拉了，那边有厨师交流会。快点的话应该还能赶上人家收尾。”

　　说着钻到侠客房间，没人在，打开电脑订票后查了下交流会持续时间，掐算了下，到达那边的之后还有三四天，确实算赶上收尾。

　　帕克靠着门边，“难得出去玩，不如换身衣服？”

　　衣服是从莉莱处拿来的，对方只准备了仆从制服，而且身上仍散发着不新鲜的血气。

　　“还有团长送你的耳钉，放在我这里好久了。”

　　茉慈闻言撩起头发露出耳朵，嘴角噙着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帕克哪还有不明白的，大笑着靠过去，轻柔地为其戴好耳钉，“什么时候的飞艇票？”

　　“明天凌晨一点，我想早点出发。”

　　“嗯，新衣服在楼下放着，记得带上。”

　　两人聊了会儿天，时间差不多便告别，茉慈目送她回房睡觉，随后到一楼，瞧见飞坦已经提着购物袋在大门等着了。

　　“不是一点的票么，还磨磨蹭蹭干什么？”

　　“嗯，出发吧。”

　　赶路、取票，登上飞艇，由空乘引导至豪华双床单仓，飞坦首先占了淋浴间，茉慈拿起纸袋里的衣服，发现袋子里还有两个新手机及附带纸条：信号增强版，珍惜使用。

　　将旧手机里的卡换进去，然后存号码到新手机，工作量很小，但时间很充裕，于是慢悠悠地摁按键，完事捏碎旧手机，把残骸扔进垃圾桶。

　　水声渐止，飞坦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抛物顺手接住。

　　“新手机，侠客说要小心使用，别太早弄坏了。”

　　茉慈捡起地上的毛巾扔进脏衣篓，而后洗了个漫长的澡——血的腥气仿佛渗进了皮肤，异常顽固。

　　尤其右手。

　　关掉水龙头，吹干头发，茉慈躺在床上，却不想休息，瞄了眼同样没睡的飞坦，打算问点事情。

　　“那个会用火的人，和你们在那边杀的人，关系很好吗？”

　　飞坦偏过头，想了下，然后翻身面对她，“念还没有彻底除掉？”

　　“不是，但右手上还有对方血和火焰的气味，一直洗不掉。”

　　说罢，起身将手伸了过去让他确认。飞坦凑过去闻了闻，在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之中确实有一种夹带腥气的焦味。但是，用凝观察没有捕捉到有别于茉慈的念。

　　“那两人二十几年前就在一起排挤其他人了，而且，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研究没价值的死人身上。”

　　念除尽，人也死了，就不必再放到视线之中，绝不回头留恋。茉慈知道他的意思，躺回自己床上。

　　“你说得对。”纠结太多会陷进去，会看不见当下，她翻了个身，闭眼入睡。

　　次日，被敲门声唤醒，茉慈看向飞坦，他也醒了，但好像忍着气不想动——毕竟全旅团起床气最大。

　　为了不让起床气化为实质，茉慈开门和空乘沟通几句后轻轻关上，再轻步躺回床上。

　　可惜这一切并没有被领情，她看到飞坦已经起身坐在床上，面色不善。

　　“饿了。”

　　茉慈松了口气，“这艘大飞艇有餐厅，我也饿了。”

　　餐厅没什么人，估计和目前是终末旅程有关系，舷窗外能看到云层之上的天空，化形成鸟的话，所见会更美丽。

　　出神时间被身体本能的警觉中断，茉慈回头看见一个少年笔直朝自己走来，不避不让。飞坦也看了过去，冷笑一声。

　　少年听到声音后显得很惊讶，视线迷乱了会儿才朝向飞坦，礼貌地微笑着说：“对不起，我的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这里有人。”

　　茉慈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回应：“没关系，你也没撞上我。”

　　“哎？”少年才收敛好面部表情，又被意料之外的现实惊讶到，“啊——谢谢理解。”

　　小插曲结束，在吃了让服务生瞠目结舌的大量食物后，蜘蛛二人组离开了餐厅，回到房间里各据一角。

　　良久，茉慈开启了话题。

　　“没有念，并且确实看不见。他离开时自然流畅地避开了其他人，差点撞上我是因为我一直处在绝的状态，而且不是靠声音...真好奇啊。”

　　飞坦放下杂志，他的态度非常明确：“抓过来问不就行了？”

　　“那就没有在自然状态下观察的机会了。”说完，茉慈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再次开口，“没想到还有学那家伙的一天。”

　　“哪个家伙？”

　　关门前她留下一个名字——帕利士通。

　　行走在走廊里，茉慈理顺头发和衣服，可动作到一半又觉得多此一举，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搭讪。

　　餐厅除正餐外也供应甜点和茶饮，毫不费力地就在靠窗位置找到了那家伙，他闲适地坐在一边，双手握着冒热气的咖啡，脑袋靠着椅背，望向窗外。

　　没有消除脚步声或使用绝，茉慈慢慢靠近，坐到他对面，看着他有些无所适从的肢体动作，笑了声，先开口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嗯...其实，我很在意中午的事，”少年面容俊秀，语速不紧不慢，手指洁白修长，指甲也很干净，“平常几乎没有察觉不到的情况，所以很在意。”

　　茉慈没作声，几乎的含义是他遇上过其他用绝的念能力者，这倒是不难理解，不过——

　　“我也一样在意中午的事，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感知’周围其他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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