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六【古早狗血】

作者: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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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儿


      大庆太子平冶近日发现他的六弟有些奇怪。

      他时常默不作声地悄悄回东宫,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自己。问他何事,他就傻笑一通,只说想哥哥念妹妹,分明心事重重却又缄默不语。

      平冶几次想留六儿在东宫歇息,但他屡屡谢绝:“哥,我今后也不能回东宫跟你住一块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最近身体可好?”

      “都好。”

      就是没了你,东宫一下子显得十分寂寞。

      他们自六岁一起长大,朝夕相对,无话不谈,比谁都亲密无间。平冶以为会如此长期而往,直到那位身着白底朱雀衣的晋国世子萧尘来此。

      他那六儿从前在这宫中最跳脱不过,古灵精怪,片刻没个安静。可若萧尘在场,他定然规矩端正,连笑都抿着唇。

      萧尘同他说话时,他总是一脸认真,无时不刻都在洗耳恭听一样。是和自己待一块时截然不同的神色。

      六儿说,世子文武横溢,私下里热心教他骑射,点拨他的功课,是他的老师。

      但平冶不喜与萧尘亲近,每每只站在不远处,眯着眼安静地望着他的六儿。看他腼腆微笑,衷心欣喜。

      他因出身所累,宫中朋友几无,是以旁人只需予他一星半点的好,便让他感念,满足。

      平冶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地尊敬萧尘。

      可若不是萧尘,六儿不会这般早便离开东宫。不会这般早便离开他。

      那一日六儿带他一起出去闲玩,不知何故他却晕倒过去。再醒来时,被眼前景象骇得震住。

      他们兄弟八人各有一把父皇赏赐的御刀,时常配在腰间以示身份。而此时,六儿的御刀埋在萧尘的心口,使之白衣血染,朱雀泣血。而他在一旁握着萧尘的手,茫然呆滞,平冶喊他也没能叫动他。

      父皇震怒,封住寥寥几个知情人,亲审他们这两个儿子。

      六儿伏头道,萧尘意欲加害太子,但一时心软,他为防御,便用自己的刀刺去。

      平冶记得那一夜史无前例暴怒的父皇,若不是他拦在六儿身前,那把长剑便穿透了他的身体。

      晋国世子的死被瞒了下来,只道厉疾。皇子杀世子会引发太多且不必要的波澜,威帝只能压下此事,并大张旗鼓地遣送置放萧尘衣冠的棺椁与他的一切所属物回晋,以显皇恩,以示安抚。同时因世代遗命,令晋王必须将另一名世子送往国都。

      六儿跪了四日,忍到支撑不住栽倒在地。醒来时听见载着萧尘骨灰与衣冠的队伍已出发,不顾两膝便从榻上跳下,行走不动而摔趴在地。

      平冶抱起他,只见地上一摊泪渍。

      未几,他便背着罪名离开待了六年的东宫,准备搬去别处。他还去向威帝恳求,说是想赎罪,能否住在将来的晋小世子旁处,而威帝置若罔闻。不知道后来他又去找艾后说了什么,令皇后替他说服威帝,终是得偿所愿。

      平冶知道时他已离开了。从此东宫再没有那样轻快跳脱的声音。或者说,那样天真无邪的少年再没有了。

      平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六儿离他越来越远。

      但平冶总是笃信他的。

      在这宫中,只有他与他真正是互相依靠,荣辱一体。在未来的征途,他们不仅是血脉相依的兄弟,更是性命相交付的战友。

      今夜纪大夫秘密入宫,说是来给他诊脉。可从前他是定期来请诊,今不请自来,可见事态严重。

      纪大夫神色凝重,取出针卷请他挽起衣袖。平冶不知何故,仍旧照做。只因六儿站在他身后静看。

      第一根针施下,没有异样,直到第三针时,平冶看见银白的针尖浮现了黑色。还未来得及惊讶,六儿的手瞬即压到了他肩膀上。

      他看见肩头的手在发抖,食指上的纱带是湿的,微微可见血丝。

      纪大夫足足施了十九根针,才冷峻着神色收回针。

      平冶心口有些窒闷,忍着抬手拍抚六儿的手背,问向纪神医:“本宫是中毒了?”

      “殿下恕罪,是草民先前不察。”纪大夫跪下请罪,“此毒潜伏在殿下的身体中,因是极少剂量的积累,很难从殿下脉象中察觉出与先前的细微不同。草民与太医院的医官虽然定时为殿下请脉,但都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致命之处。幸而殿下之毒尚未过深,草民才有把握根除,否则草民必以死谢罪不可,请殿下降罪。”

      六儿的手这才慢慢止住了抖。

      平冶听此并未松口气:“本宫中的是什么毒?竟如此防不胜防?所中多久?”

      “此毒非中原所有。草民翻遍医书,只查到有一味异药,名枯心草。更详细者恕草民无能,现还不能够捋清。”纪大夫思量了一会,“微臣估计,殿下中此毒约莫在两年与三年之间。先前极难分辨,一旦毒素积累至深,则必积重难返。”

      平冶还想问是从何渠道所中,沉默许久的六儿忽然开口:“我已知道施毒者是谁。殿下安心,那人已不在人世,再不能危害到您了。”

      平冶心口一错,瞬即想到一人。他回头看着他,错愕了许久。

      而六儿只是垂着眼凝视他,眸子里翻涌潮浪,似乎压抑了万种悲声。

      故而,平冶没有再追问始末。

      十年相伴使他们太了解彼此,有些事不必说,任凭对方全权妥善也不会犹疑。

      直到他要离开时,平冶问了他一句:

      “六儿,你食指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从我的疏忽,从一个无辜孩子的恐惧当中得来的。”他背过身,低声细语,“是我的天真害了你,哥。”

      他撑开竹骨做的黑面伞走了几步,忽而转身,在雨纷风刮的东宫阶下,衣袂微翻。

      平冶想问他事由,更想问萧尘究竟与他何相关。但他终究没问,六儿也一字不语。

      他只是在伞下伫立许久,抬起头来时,苍白面容上沾了水汽。

      他露出似笑又似哭的神情:“殿下,对不起,是我错了。”

      平冶喉口发酸:“不管我过去,还是将来出了何事,我的因果都不是你的错。六儿,不许再和哥这样说,知道么?”

      可他仍是那难过至极却又强撑着笑的表情,也不回答,凝望了他许久后,才道:

      “殿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撑伞离去,雨越下越大,乌金靴每一步都踏出四溅的水花,柳色衣角翻飞如絮。

      太子平冶看着他步入电闪雷鸣的雨夜,不觉在东宫高阶上伸出手。

      除了一掌冰冷秋雨,别无他物可挽留。

      此刻未饮药,口中无苦味。

      但心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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