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魂

　　头上冠虽不算极重，但一直带着始终是累赘，迟妩将其摘下，坐在床延，就与他这样肩挨拢着，她不由盯住脚尖，双脚都并在了一处。

　　她轻轻侧头望他，他的视线便与她相汇，他眼里的笑藏不住，似得了良物，让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与他四目相对，败下阵的只能是她

　　他未语，只是一直这样盯着她。

　　她有些不自在，觉得这样两两相望下去也不是办法，遂找话道：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样的话入耳更，在旁人看来更似一种邀请，她却浑然不知，一双杏眼直勾勾看他，萧览月挨她更近了，眼中皓月似的笑意未减。

　　“小妩想做什么？”

　　她快被那双凤眸恍得出神，她觉得自己不该没话找话，现在好了，她不知如何进退，见桌上有酒，她似找到了救星，忙提议，“我们先喝酒。”

　　未等他拒绝，迟妩已匆促将酒倒入杯中，递于他手上。

　　一切的尴尬和那点情绪都会和酒一起入肚。

　　萧览月未拂她的意，须臾就将杯里的酒酌尽，迟妩也紧随其后，杯中的酒一下便空了。

　　迟妩又为二人满上，正欲送到嘴边，却听他柔声道：

　　“小妩，这是合卺酒。”

　　“不能喝吗？”

　　迟妩抬眼望他，他眼底明澈，面若秋月，那点柔情也散开来。

　　他轻笑，“不是。”

　　“那便是能喝了。”迟妩自答，下一刻就将那杯酒饮尽，“味道不错。”

　　萧览月浅笑看她，也未阻她，轻握酒杯陪她饮着。

　　看她一个劲的往自己杯里添酒，脸也逐渐粉了起来，他才将她手里的杯子轻夺过，放回桌上，怕她坐不稳，又回过身缓缓拢住她。

　　她眼神已有些迷离，似是有了醉意，面上也是粉扑扑的，散着些热潮。

　　她被他拢在臂弯处，还有甜甜的笑意。

　　他低头，凑到她眼前，与她的眼相对，她直直望着他，目光迷离着，却未再像平日一样，眨眼的功夫就想逃开，他这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一股淡淡的酒味窜入肺腑，醉的是人心。

　　周身都是那点独属于她的清甜，他盯着她的桃李般的面容，只觉百骸都得到了圆满。

　　迟妩也由他目光灼在自己脸上，直至他的眼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点清凉的柔软覆上她脸上那处最为嫣红之地时，她才猛地睁大眼，感受他呼在脸上温热的气息，她心如雷跳，却又动弹不得。

　　未有下一步，他方是松开了她，双唇相离间，迟妩却感一阵失落。

　　迟妩就这样瞧着他，眼都未眨一下，见他素日里最是皎洁的脸，此刻也似携了点微红。

　　她心中的那点星星之火借着酒意就要燎原，却无处发作。只这样瞧着，更填不满那点失落。

　　他发觉她神色的变化，手轻抚上她的脸，唤她的名，问她：“我是谁？”

　　她比平日大胆多了，用她的食指点上那似隔着雾的眉眼处，停留瞬息，眯眼笑笑，“你是…萧览月。”

　　他盯着她的眼，轻握住她置于自己眉眼处的手，眼底的星河终是有了起落。

　　她突地仰头，贴上他的唇，才觉无处宣泄的情绪终是找到了出口。

　　他显然一怔，只是晃眼，便投身于这处柔软中。

　　她毫无章法，那排小齿磨得他的唇生疼，他只得用嘴里的柔软引着她，引去它们该有的归处，在那方天地里起舞。

　　醉意已经侵蚀她，脑中轰隆隆的，她渐渐也得了门道，不再一味接纳，学着他攻掠城门，夺得那一席之处。

　　她四肢绵软，身体的重量都倾数覆在他身上，他也由着她追赶，慢慢置于榻间。

　　她腰间一松，红袍也被褪下，有凉意袭来，她不由一下轻颤，混沌中夹上一丝清明。

　　下一刻天地相倒转，她知道，任由事态发展便会没了边际，但她早已不被那点清明所支配，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眼前人，她也从未深究。

　　她迫切的想抓住胸腔内起伏所带来的悸动，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数十日，此刻的缱绻却让她觉得有一生之长。

　　他所到之处，似有火苗，蔓延至她的百体，她含混中的那点清醒也被尽数掐碎。

　　她嘴缝跃出的那点音韵也被他的唇所噬，直至刻骨钻心的痛席卷而来，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眼下的所作所为。覆水难收，她让自己退无可退，她知道，她同自己眼中可看不可摘的人入了凡尘。

　　她双眼紧闭，脑中全是初见他时，他红衣似魅的样子，箫声似还在耳边，她身处云泥间进退，意识也含糊着。她似在泛着舟，只是划船的人不是她。

　　她觉得她离星星越来越近了，她为这陌生的情愫所惊。

　　那点疼痛早就无影无踪了，浪潮一阵阵拍来，晃得舟上的她摇摇欲坠。

　　他是最好的琴师，拨动她的弦，让她分不清白昼黑夜。

　　弦的颤动，离不了琴师的指引，灭顶的忘情，才让这弦发出最动人的音律。

　　.

　　她不记得何时睡去，也不知是如何睡去，第二日阳光破云而出之时，她还未睁开眼，周身软绵，不想下榻。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待她睁眼，身旁已无人。昨日酒力下的一幕幕她已不能完全记起，可那点忽然跃于脑中的零碎片段也足以令她面红耳赤。

　　是她开的头。

　　她想，她真是有罪！饮酒有罪，被酒意冲昏头脑更是有罪！

　　他对她只是点水便止，是她被醉意弄得不清醒了，想寻更多，才酿得这样的结果。

　　本想同他日后相敬如宾地生活，一开始方向就偏离了，这样一来还如何按最初所想的路走？

　　好在，她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事态如此，不能改变，往后的一切也只得让它们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起身下榻，见他未在房中，她披了件薄薄的外衣，推开了房门，任由阳光窜从外面进来。

　　只是阳光前有一道身影，倒比这光还亮堂，映入她的眼帘。

　　发带携着些缕瀑似的黑发，同那点微风一起越过他的颈，轻拂着，昨日的喜服也已褪下，换上了他平日里爱的自由红衫。

　　他回头，依旧是那副骇俗的面孔，她却无法将眼前他的与昨日重叠起来。

　　“醒了？”他目若朗月，见她只着一件薄衣，松松垮垮搭在肩上，便上前替她拢好，声音轻柔，“怎么不多睡会儿？”

　　迟妩心想，都睡了整整一日了，再睡下去还了得，嘴上只道：“刚醒，也睡不着了。”

　　她的脸莹白，在阳光下更甚，她不算高，骨也小，小小的人儿也只得小小的一团，风都可以吹走。

　　他的手轻轻搁置在她的肩头，她整个人便到了他的胸怀处，他的嗓音如同这微风，扫过她的发，“进去吧，外头风大。”

　　她不自觉扭头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小声道，“嗯。”，然后同他进了房。

　　他替她温了壶茶，倒入杯中后递入她手里。

　　“谢谢。”她接过茶杯，暖暖手，吹吹水面，待水稍微凉下来些才慢慢饮下。

　　“冷不冷？”他突然道，迟妩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手却未离开，然后摇摇头。

　　她未看他，他的目光却从没离开过她，停留在她面上，她一抬眼，就对上他的视线。

　　他双目如潭，捂捂她的手，却发觉这双手未有暖意，他起身，对着门外道：

　　“将夫人的衣裳取来。”

　　迟妩这才发现门外不远处一直待着个小丫鬟，十七八的年纪。

　　她应声退下，不一会的功夫就携着另外两个丫鬟上前来，每人手中皆有一套新衣。

　　萧览月含着笑意，“喜欢哪套？”

　　一套水红，两套浅色。

　　迟妩两眼踱来踱去，思虑一番后，指指其中一套浅色的，干脆道：“这件吧。”

　　他柔声道：“小妩不喜欢红色？”

　　她不是不爱红色，只是眼前之人已将红衣穿得尽致，她何必去效颦？独是他穿着，便很好了，况且她早就习惯了着素。

　　也不知他为何作此一问，只答道：“我不适合。”

　　他望着那件红衣，如潭的眼略深一着。

　　她想，许是他平日里喜欢红色，自己与他所爱不同，让他有些失落了，什么颜色不重要，和睦最重要，于是马上改了主意，对着那套红色衣裙道：“我还是觉得红色好看。”

　　萧览月笑了，他怎会不知迟妩那点心思，于是让丫鬟将两套衣服撤下，只留了迟妩刚选的那套浅色。

　　“我只是问问罢了，小妩选自己喜欢的便好。”

　　将她那层薄外衫拿下，对她道：“穿上吧。”

　　除了成亲前一天所穿戴的，她什么都没带来，连个细软都没有，她就这样空无一物的来到了此处，连日常都衣物都是他准备，这是不是所谓的衣来伸手？

　　她也顺着他的意将衣裙换上，穿在身上，面料是极好的，她平日里的衣服与这不能比，萧览月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出手的东西也不会太差。

　　衣裙也是合身的，刚好勾勒得她的身形恰到好处，本就是芬芳的年纪，不需要多余的点缀便是尽善尽美了。

　　待她一切整理好，萧览月开口道：

　　“走吧。”

　　迟妩一愣，“去哪儿？”

　　他的笑似月，“去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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