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蕙质兰心

　　“咱们小姐可真可怜，我有个小姐妹是在温家做活，人家温小姐就不像小姐这般课业繁重，舒服的紧呢。咱们小姐每日听先生讲课，功课一日到晚不停不说，还得额外写夫人布置的大字，也不知夫人怎么想的，当真不心疼小姐么？我可听小姐院里的说小姐的手日日酸疼呢。”

　　“可不是，要我说这么小的娃子能懂什么，慢慢教不就是了，小姐及笄还有些念头，咱夫人倒是恨不得小姐一日便能长成呢。”

　　“就是就是，现在夫人又怀孕了，理会不到小姐。这要是再生个小姐，那大小姐还有些好日子过，要是生个少爷，那夫人的一颗心不得全扑在少爷身上，你看看这会儿还没显怀呢，夫人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呸，你以为国公府是咱们这种小家小户，生个男娃就没女娃日子过的门庭啊。就算老爷夫人宠爱少爷，那小姐也能平安长大顺顺遂遂的。”

　　“嗐，是我想多了，国公府家大业大，多来几个娃子都能养得活，何况小姐。”

　　“正是，行了行了，这话也别到处说，咱就是心疼心疼小姐，这话要传了出去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姐姐放心，妹妹是那种嘴碎的人么，干活干活。”

　　……

　　聂欢双小小一只，被假山挡得严严实实，前边洒扫的两个丫环不知她在，说的话被聂欢双听了个遍。

　　她就算旁的不懂，母亲除了她以外又有了个孩子的这件事她却是听懂了的。

　　聂欢双紧了紧手中的大字，为什么娘亲和奶娘都不告诉她呢？她，她也喜欢小弟弟小妹妹的呀。

　　心里滋味千千万，聂欢双进了正院见到母亲，脑中突然想起方才小丫环说的话。

　　——你看看这会儿还没显怀呢，夫人就把肚子里的孩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聂欢双抠着手心，张开双臂朝徐菡莹奔去，快靠近她时止了止步子喊，“娘亲~”

　　她心有不安，不知道是否如那两个丫环所说娘亲不喜欢她了。聂欢双想寻求娘亲的安慰，她知道，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因此她没有横冲直撞地。

　　可是她这举动仍旧吓到了徐菡莹，慕蓝第一时间挡住了聂欢双，徐菡莹呼吸微促，下意识训斥，“聂欢双！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聂欢双收回双手，豆大的泪珠突然从眼眶滑落，眨眼的功夫她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徐菡莹正觉方才她太过激动，想跟女儿道歉时，聂欢双突然大喊：“你不是我娘！你只喜欢肚子里的小弟弟你不喜欢我了！”

　　“胡说什么！”徐菡莹气得两眼发黑，“是谁跟小姐说的，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没有人跟我说，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只要肚子里的不要我！我讨厌娘亲，讨厌弟弟！”

　　“啪！”

　　屋内一片静谧，下人早已跪在地上发抖，聂欢双被打倒在地，徐菡莹指尖微颤，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和地上的女儿。

　　不，她没有，她不想打她的。

　　徐菡莹泪水涌上双眼，在眼眶打转，颤着双手去扶地上的女儿。

　　聂欢双一言不发，灵活地从地上爬起，躲开徐菡莹的手跑回自己的院子。

　　徐菡莹双手僵在原地，随后迸发出痛哭声，若不是慕蓝扶住她，必定要摔倒在地。

　　“我怎么会不要她，她怎么会认为我不要她，她怎么可以说讨厌我，讨厌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慕蓝。”徐菡莹无力揪着慕蓝的手，她哭了会儿镇定下来，“给我查，到底是谁嘴碎在小姐面前说了这起子挑拨离间的话！”

　　“慕蓝知道，夫人您快去歇着，奴婢会去看小姐的您放心，您爱小姐的心大家都知道，但是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肚子里的小公子啊，若是您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可不就便宜了旁人了么。”

　　说到肚子里的孩子，徐菡莹眼前又浮现出女儿大喊讨厌的样子，眼眶又湿透了。慕蓝见状忙扶着徐菡莹去床上躺着。

　　因着聂欢双这两天日日跑去正院给徐菡莹看大字，何奶娘也有意培养小丫环，于是没跟着去正院，这会儿看见聂欢双一边脸通红，脸上还满是泪痕地跑回来，腿都要软了。

　　这好端端的去正院怎么会这么狼狈的回来呢。

　　聂欢双看见何奶娘便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哇啊啊，奶娘，娘亲不要我了，她不喜欢我，她打我，我讨厌她！”

　　何奶娘听得糊涂，“小姐，别哭别哭，夫人怎么会不要你呢，怎么回事，好好跟奶娘说说。”

　　聂欢双不过是个五岁的娃儿，今日之事已经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她哭的悲凉，何奶娘问她什么她都听不见，满心都是娘亲不爱她，为了弟弟打她。

　　何奶娘急得团团转，最终聂欢双哭累抱着她睡着了，奶娘心疼，把她抱回床上，轻柔地替她擦脸，睡着了的聂欢双在梦中都在呢喃。

　　“双儿不乖不懂事，双儿懂事了娘亲就喜欢双儿了，双儿要懂事……”

　　翻来覆去的要自己懂事的梦呓听得何奶娘心酸极了。

　　作孽啊，这么大点娃儿整日连个笑都没有，世家贵族也不都是快活的。

　　何奶娘半抱着聂欢双，如同幼儿时她在自己怀里般，轻轻摇晃，嘴里哼着儿歌哄她，何奶娘的怀抱是她呆惯了的，这般哄了一会儿聂欢双平静下来。

　　聂欢双不再梦呓后，何奶娘叫小丫头盯着，并半棍棒半甜枣的敲打了一番，匆匆去了正院。

　　何奶娘去的时候徐菡莹还未醒，慕蓝也不在，只有琳蓝守在门外，见不着夫人她也不气馁，把方才小姐梦呓的事和嘴里念叨的话说给琳蓝，叫琳蓝在夫人醒后和夫人说一声便又匆匆回去了。

　　小姐一人睡在房里，她放不下那个心。

　　慕蓝作为徐菡莹的得力助手也很是有手段和眼线，一层层排查，最后还是查到了那两个在假山旁聊天的丫环。

　　“徐婆子，把她们俩绑起来先关在柴房，不准给吃喝，等夫人醒来再听候发落。”

　　两个丫环不住地磕头，“慕蓝姑娘，我们只是心疼小姐，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没说什么，真的没有，求您大发慈悲网开一面啊，求求您了。”

　　慕蓝厌恶地看着她们，徐婆子很有眼色地拿起她们做活的抹布塞在两人口中，听得两人呜呜求饶声，慕蓝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胆敢在背后嚼夫人与小姐的舌根，真是不要命了，想到小姐与夫人发生的冲突慕蓝都想叹气，回去听到琳蓝转述奶娘的话后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琳蓝，慕蓝可回来了？”

　　慕蓝朝琳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口中应道：“夫人，奴婢回来了。”

　　她挑开水红帷帐，扶起徐菡莹，琳蓝适时把枕头竖在她背后，徐菡莹半靠在床头，询问慕蓝事情调查进度。

　　“查到了，两个丫环是园子洒扫的，小姐本是如往常一般来给您瞧大字，途径之时听到两个丫环在编排您，这才会……”慕蓝抬头看她，见她面无表情又迅速低下头去，心想夫人这回可是气坏了，又把奶娘说的聂欢双梦呓的事一同说了。

　　“夫人，小姐还小。”

　　劝慰的话涌到嘴边，最终还是说了这么句话。

　　徐菡莹垂下眸子，“慕蓝，把府里下人聚集起来，那两个嚼舌根的丫环每人三十大板，随后发卖出去，以后谁要敢在小姐前挑拨，她们二人便是他们的下场。”

　　话语轻飘飘，可话里的意思却叫人打寒颤。

　　慕蓝知道夫人是想杀鸡儆猴，点点头便出去了。

　　聚集府中下人这等小事，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办好了。

　　府中少有这种大事，下人们不知发什么了什么，交头接耳，隐约猜到是什么事的下人缩着身子，恨不能叫人瞧不见。

　　慕蓝在前头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沉默渐渐在众人间蔓延，慕蓝见差不多了，眼神示意徐婆子把那两人提上来。徐婆子气力大又动作快，一手一个跟拎小鸡仔似的拎着那两人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扔在地上。

　　那两人神情恹恹，被扔在地上不知是何情况，待看到有家丁拖着两张宽凳，一人持一根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木棍时醒过神，呜呜呜地磕头求饶。

　　慕蓝不为所动，徐婆子和另一个婆子一起，把两人绑在宽凳上，慕蓝一点头，两个家丁便开始杖责，徐婆子还声音洪亮地数着数。

　　打完三十大板，两个丫环已是出气比进气多。

　　“你们都听好了，这两个贱婢行事不矩，干活偷懒，在人后嚼主子舌根，夫人赏二人每人三十大板并发卖出去。国公府的待遇如何大家心中都有数，勤勤恳恳的主子都看在眼里，徐婆子就做得很好，稍后去琳蓝那领赏。至于那偷奸耍滑的，别当主子不知道，不发落你们是懒得跟你们计较，你们也都给我绷紧皮子，谁要敢再偷奸耍滑在背后议论主子是非，下一个被当众杖责发卖的便是你们。”

　　若说当众杖责是里外丢了面子，那发卖可就是丢命，这国公府不要的下人在外头看来便是德行有亏，再不能去高门大院当差，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那两人皮开肉绽满是血的臀部，再听着慕蓝的警告，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

　　不得不说慕蓝的敲打很是有效，分散后，下人再没了偷懒耍滑的，个个儿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自己的差事。

　　聂黎一回府便察觉到府中氛围的不同，差了身旁小厮去查问后方知发生了什么。他没说什么，却叫小厮寻了专倒卖下贱地儿的牙婆发卖了两人。

　　众人警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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