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小宫女

　　玲珑笑意盈盈进到戏楼，犹如粉丝见偶像般兴奋不可自持。

　　陆师师见到来者却只觉眼熟，不知何时何地见过对方。从其身边宫女语气态度可知，眼前叫玲珑的姑娘必然身份不一般，在皇帝别院里能随意行走的人，她怎么会没印象？

　　“你是……”她疑惑出声。

　　“我是钟灵啊，钟灵公子，那日在游舫上一观姑娘舞姿，至今惊为天人！”玲珑亲切笑着近身，拉住师师柔荑揩油。

　　“你是钟灵公子？”陆师师惊愕不已，当日她以为对方是随驾而来的京官子弟，试图接近拉拢，还顺势邀他前来观舞，没想到钟灵公子爽约不说，还从此不见踪影，害陆师师很是可惜一番。没想到当日俊俏的公子竟是女儿身。

　　“你怎么会在别院，难道？”明明心中已有猜测，她还装得不可名状。

　　玲珑浅笑，羞赧道：“让师师姑娘笑话了，在下是别院宫女，为出行方便才做男儿打扮，并非故意欺瞒姑娘。”

　　“钟灵姑娘在陛下身边伺候？倒是师师有眼不识泰山了。”陆师师一脸恭敬，慌忙想要下跪行礼。

　　玲珑一把将她扶住，道：“哪啊，我不过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没资格受人朝拜，还有，我叫钟玲珑，你叫我玲珑便好。今儿知道姑娘入别院表演，玲珑实在欣喜，怕姑娘紧张陌生，特意前来看望，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找人帮你拾掇出最满意的舞台。”

　　师师感激至极，“玲珑能来看我表演，就是师师最大的惊喜了。”

　　明明才见两面，说不过几句话，两个女人却异常亲近，好像认识了许久一般，后来玲珑更是挥退随行宫女，打算跟陆师师去看彩排表演。可只走了两步，身后便袭来一阵罡风。玲珑只觉脖颈一僵，眼前黑暗瞬至，娇躯瘫软倒下。一男子适时将她搀扶。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陆师师措手不及，她目瞪赵鹿俭，低吼道：“你在做什么？”

　　赵鹿俭瞥她一眼，又瞅瞅怀中女子，方道：“解决今天之事。”

　　“解决？你这是在添乱？她可是皇帝身边的女官，看到跟随宫女的态度吗？身份绝对不一般，她失踪马上会引起全院戒备，到时我们连出手刺杀皇帝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一网打尽了。”接触的瞬间，陆师师甚至在考虑是否要停止绑架计划，然后利用钟玲珑进一步接近皇帝。可还没理出头绪，赵鹿俭就突然下手，粉碎一切，将事情推往最糟糕的方向。

　　“我自然知道她重要，毕竟皇帝遇刺当天，她能上皇帝御辇就足够说明问题。”赵鹿俭绝对比陆师师更了解玲珑的重要性。“说吧，尔等今日大动干戈，冒险入岚山别院究竟所为何事？别敷衍我，咱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了解的陆师师能隐忍，爱绸缪，绝不会干没把握之事，一定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逼着她必须冒险。他必须尽快获悉并阻止他们的愚蠢行动，避免牵连到赵家。

　　踌躇片刻，陆师师咬牙将情况叙述给赵鹿俭听。

　　嗤笑一声，赵鹿俭毒舌道：“一步错步步错，元宗锡已经够蠢了，你居然想步他后尘。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要解药吗？你觉得她好绑，还是皇帝好绑？”

　　废话！自然是玲珑好绑，人都在你手里了！陆师师用眼神表达情绪，随即又开始犹豫。“她能换来解药？”要解救的毕竟是元氏血脉，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一名小宫女放过诛杀前朝正统的机会？
　　“能不能不知道，至少有希望。且能保全你我。”赵鹿俭冷静分析，“趁宴会不曾开始，让你的人带着这个女人混出去，就说……吃坏了东西，无法表演，赶着重新安排乐师，现在守卫入紧放松，混出去小菜一碟，之后再安排真正的乐师回来，正常给皇帝表演，就算少这么个人，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现，排查到你的乐师，也可以一推二五六，乐师是妓院准备的，你只要咬准不知情便罢，其他我会安排妥当。”这是要推乐师背锅了。

　　听闻计划，陆师师连忙点头答应，实则遇到赵鹿俭时，她冲动的大脑已经开始降温，对方出了能化解眼前境遇的计划，她更是全力配合。

　　接过软绵绵的玲珑，陆师师与赵鹿俭告别，与九鸾山弟子、栗家兄弟汇合。

　　没提到赵鹿俭，陆师师只是将玲珑交到众人手中，吩咐新的行动方案。听完，吕朝夕第一时间提出异议。可惜陆师师丝毫不理会，态度强硬要求九鸾山弟子必须离开，不要打乱自己布局，接下来，她将拒绝一切行动。

　　见她态度坚决，事情一时僵住。

　　栗老大见状不好，赶紧出面打圆场。“师师姑娘临阵变卦，肯定有原因，不如咱们先按师师姑娘说法去做，要是行动开始了，咱们再争执，岂非自乱阵脚，两败俱伤？”

　　实际上，吕朝夕如今也是强弩之末，她想要证明自己，可对方不配合，她只能干瞪眼。抗争半天，没犟过陆师师的她只得低头，按对方计划行事。

　　“这人真能替代皇帝换回解药？”为玲珑伪装的弟子怀疑不已。

　　“师师姑娘送来的女人，应该极有分量，说不定是皇帝的妃子，说书的不都说嘛，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必定是帝王的心头肉。”

　　“也是，昏君为女人连城池都不要，换颗丹药也不稀奇。”

　　几人窃窃私语让栗老五好奇不已，伸过头去想看看皇帝的女人究竟何等倾国倾城，可所见之面孔让他大为惊诧。这不就是之前被他们威逼的小太监吗？十五六的年纪雌雄莫辩，无论穿男装还是穿女装都没逃过他的法眼。

　　“大哥，是狗太监。”他及时将情况报给自家大哥知晓。

　　栗老大一看也甚是惊讶。一个是被下药威逼的太监，一个是千娇百媚的皇帝女人，到底哪个才是她？

　　将前因后果学给陆师师听，同时询问陆师师关于钟玲珑的信息，双方一对赫然发现，这竟是条大鱼。虽然其中一些关键问题没弄清楚，不过可以绑回去慢慢审问。

　　从不同意更改计划，到全力配合，陆师师的团队很快达成一致，甚至为了安全，使出了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不久后，玲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九鸾山弟子和栗家兄弟装作乐师和挑夫，搀着易容好的玲珑离开，守卫真以为是哪个团队临时撂挑子，不疑有他的放行离开。

　　假乐师离开，真乐师替上，一切照常进行。

　　宴会开始，五湖四海，各地美味相继端上案几，诸位品尝美食、推杯换盏，君臣其乐融融。不久莺歌燕舞逐一上台，更将气氛带向高.潮。

　　“下一曲便是陆师师的凌波舞了，玲珑怎么还没来，在御膳间‘督工’，还是在戏台后瞧热闹？”司徒仲见玲珑久不现身，忍不住私下问三喜。

　　“是，奴才这就唤玲珑姑娘回来，还是陛下这里看戏最壮观。”理解皇帝心思，三喜招来小太监传回钟玲珑，可直到陆师师惊艳满堂的舞蹈表演完毕，小太监才苦着脸姗姗来回禀。内容竟是玲珑姑娘不见了。

　　荒唐，铁桶包围下的别院里竟能丢个活生生的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多久没收拾你们了，居敢偷奸耍滑，是不是没仔细找，陛下传人，翻遍别院也得找到。”三喜恨铁不成钢，险些没亲自上手教训这些小崽子们。

　　闻言，回禀的小太监瑟缩，但还是坚持道：“三喜公公，陛下的话谁敢怠慢，奴才们真是翻遍了别院，没见着人，连守卫处都询问了，也没见着姑娘离开。最后见到姑娘的是小彩，跟姑娘到戏楼见人，后来说是看着姑娘离开了，向御膳房去了，以为姑娘嘴馋，想吃些东西，便没有跟上，可御膳房却说姑娘压根没来。”

　　一番描述，三喜终于觉察事情不对，再三确认手下办事尽心后，方将情况禀明皇帝。

　　“消失？”司徒仲不可思议重复。

　　“确实不见了！请陛下稍安勿躁，三喜再领着手下人找一遍，可能躲哪儿偷闲歪过去了。”

　　“不用，朕亲自查！”司徒仲一拍手，歌舞笙箫全停，众大臣不明所以，齐齐望向帝王。

　　勾起嘴角，司徒仲冷酷至极扫视坐下诸人，最后定格在表演完毕的陆师师身上。“方才三喜告诉朕，朕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居然离奇消失了！”他徐徐而语，扫视众人表情。

　　众人闻言，纷纷惊诧，一宫女失踪，为何皇帝要当众提出来，甚至如此行事？政治让人多想，官场让人多心，大家没头地瞎想，猜测皇帝意图。

　　“朕特别好奇，究竟是这丫头躲懒去了，还是真消失不见，若真消失，就劳烦各位等等，朕身边进了仓鼠，总得抓住才能安心。”司徒仲接着说道，引得臣子议论纷纷。

　　“陛下是在猜测有人里应外合绑走了他的宫女？”

　　“怎么可能，混进别院的一定是乱党，怎么可能只对一宫女出手，岂非打草惊蛇。”

　　“皇帝心思叵测，莫非今天是场鸿门宴，有人要倒霉？”

　　不理众人猜测，皇帝拘了所有人，不许离开现场，再指派黄龙卫、锦衣卫全院地毯式搜索，竟真没发现玲珑姑娘踪迹。

　　当获悉栾鸿飞回报时，司徒仲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随即回归面无表情，再次下命令，“调查一切可疑人、事、物。”

　　他语气生冷，众人皆知事情并不简单。只能按捺心绪，等待调查结果。

　　出乎意料的处理方式让赵鹿俭眸光微闪，频频摩挲身前酒杯，皇帝反应太大太快，让他始料不及。

　　不久，黄龙卫再次来禀，异样直指陆师师一行人。

　　皇帝听罢，不由分令官兵拿下一行人，压入刑房！

　　“皇上，奴冤枉啊，奴什么也没做，更不认识陛下身边的宫女，求陛下明察。”陆师师反应极快，声声控诉，犹如啼血杜鹃，十分惹人怜爱。

　　几个色令智昏的官员刚松口气庆幸自己洗脱嫌疑，下一刻便怜香惜玉想要为对方开脱了。

　　“陛下，是否需要核查一番，师师姑娘实乃舞蹈大家，在民间颇有名望，若无缘无故被下狱，恐有损陛下声名。”

　　“朕做事还用你教？”司徒仲森森然道。其实从获悉玲珑出事他就没打算放过眼前女子，此前对方就企图接近玲珑，如今献舞前又与玲珑私下见面，无论如何，她嫌疑最大。

　　“陛下，要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法度之重无需言明，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更该谨言慎行。”

　　赵鹿俭暗递眼色，一名品级不显的言官出列，试图改变皇帝旨意。然皇帝更为震怒。

　　“莫非尔等包藏祸心？朕之别院潜入反贼，绑走贴身侍女，尔等还想让朕轻易放过有嫌疑之人，莫非……早有窜敌？”

　　司徒仲之言可谓诛心，因此无人再敢出列。赵鹿俭也不得不压下心思，将身形隐藏到父亲身后，旁观这场脱轨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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