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恶相距一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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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丢的小女孩叫杨雨涵，七岁，在星辰小学上一年级，性格内向，乖巧懂事。父亲杨文斌是一家上市娱乐公司的高管，母亲许静也是个女强人，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天天早出晚归。

　　好在叔叔杨东升和婶婶金玲住同一个小区，平日里多有照拂。杨东升的儿子杨昊比杨雨涵大八岁，在星辰中学读初三。金玲去接儿子放学的时候，会一并接走杨雨涵。杨雨涵多半会在叔叔家吃晚饭写作业，通常晚上九点左右，回到小区的许静会去接她。偶尔忙到太晚，许静会给金玲打电话，让杨雨涵在那住一晚。

　　今天是杨雨涵的生日，金玲接她和杨昊放学后，顺路到Ifun挑选生日蛋糕，碰巧遇上暴雨，想着让两个孩子在梦幻城玩一会儿再回家，谁知，一趟卫生间的功夫，杨雨涵突然就不见了。

　　金玲本以为孩子贪玩跑开，很快会回来，可找遍梦幻城都没找到人，才惊慌失措地广播找人，后来报警的也是她。

　　眼下，杨雨涵已经失踪整整一个多小时。杨东升和许静在半小时前先后赶到商场，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杨文斌……据说还堵在路上。

　　这些就是警方从家属口中了解到的情况。

　　原本这种儿童走失案件，交不到邢宇丰这边，但许静称自己和杨文斌在不久前都曾遭人勒索恐吓，还交出了勒索电话的录音，案子的性质就变了。

　　来时路上，邢宇丰接到消息后，就听过那段录音，内容做了变声处理，鉴定科的同事还在做技术分析。

　　方才那通电话也是顾队打来的，上头的指示是，证据不足，但顾及孩子安危，事急从权，先往绑架案的方向侦查，基于商场人流冗杂，工作中务必注意分寸，避免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恐慌，一切优先找到孩子。

　　刑警赵弘等在二楼电梯口，顾不上注意某个戴口罩的男人，把现场情况陈述一遍，期间冲刑落兮露了一口大白牙，接着又问。

　　“丰哥，现在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先听哪个？”

　　梦幻城是杨雨涵最后现身的地方，也是商场里唯一被警方拉了警戒线的地方，不少人围着指指点点，议论声也很多。

　　邢宇丰走在最前面，带着人穿过人群，一把掀起警戒线：“有屁就放！”

　　赵弘被那股子火气怔住，身子往后一仰，看向刑落兮：“丰哥这是怎么了？吞炸药了？”

　　刑落兮当然不能告诉他，邢宇丰是为了哄某尊大佛，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才会这么暴躁，只弯起眉眼，含糊道：“我哥就这脾气，辛苦你们多担待了。”

　　“不用这么客气。”赵弘傻笑着挠头，却见邢宇丰背后长了眼似的剜了一眼过来。

　　“叽叽咕咕什么呢？再不利索，调你去档案室！”

　　“别啊，我错了！”

　　赵弘一个激灵，跟泥鳅一样“嗖”的钻过去。

　　“是这样的，先前广播过寻人启事，各出口的安保就留了心，但没人对杨雨涵有印象，所以那孩子很可能还在商场。商场经理倒是愿意配合封锁，不过考虑到影响，撑死两小时就要撤人，更糟糕的是，杨雨涵患有严重的哮喘，离不开药，可进梦幻城前，她把吸入器给了她婶婶，以她目前的病情，说是最多……只能再坚持一小时……”

　　邢宇丰脚下一顿：“警犬呢？”

　　“刚出发，丁武跟着，一旦发现杨雨涵……”

　　赵弘还没说完，身后，被人无视良久的傅彦丞毫不客气地泼来一桶冷水。

　　“指望警犬找线索可以，想就此找人还是算了，梦幻城边上尽是诱惑，热狗，鸡排，泡芙，卤肉……这么多可怕的味道混在一起，再训练有素的警犬，也废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空气中弥漫的各种美味顿时熏死人。

　　赵弘：“……”

　　远处，警犬队的人还真就在某家熟卤连锁店门口停滞不前了。

　　刑落兮睫羽微敛，没有说话。

　　邢宇丰没忍住，吼了一句：“真他妈倒了血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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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犬无法一鼓作气找到杨雨涵，这令所有警察备感压力。

　　一名片警指着商场布局图叹气：“地上六层，地下三层，餐饮、服装，娱乐，所有品牌商户大大小小有269家，总建筑面积足足有30多万平方米，想要搜遍每一寸地方，至少也得两个小时。”

　　一众警察脸色都面如寒霜。

　　邢宇丰盯着布局图，思忖片刻，当机立断地画出几个圈：“赵弘，你负责排查这几处重要区域的监控。”

　　赵弘：“是！”

　　“其余人分成五组，先不管商铺营业面积，重点针对消防通道，安全通道，地下停车库，空气管道，天台……这些偏僻少人的地点，进行地毯式搜查。杨雨涵是什么情况，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也不多说其他，争分夺秒，一小时内必须把人找到！”

　　众人答：“是！”

　　待众警察散去，邢宇丰左右没看到傅彦丞，就问一旁的片警：“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那片警被问得一愣，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是那个戴着口罩，举止矜贵却怪异的男人，才伸手指道，“哦，他刚和赵警官一起出去，好像让一个小伙子跟着赵警官，后来就一直站那儿。”

　　傅彦丞欣长挺拔的个子实在太出众，就算蒙着口罩，还穿着一身算不上多时尚的“寡妇黑”，也不影响他在茫茫人海中，鹤立鸡群。

　　邢宇丰一眼就找到人，同时，也看到傅彦丞跟前，自个儿一向波澜不惊，连笑都不露齿的妹妹嘴角微张，神色竟浮现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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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一条警戒线，被人盯到头皮发麻的刑落兮，没法再打马虎眼，只好无奈地对上那双眼睛：“我不是警察......”

　　可那双幽邃到福至心灵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带着某种近乎微妙的情绪——纯粹，深刻，不是男人想要狩猎女人的欲望，而是学术研究中，遇到瓶颈障碍时所激发出的强烈的探究。

　　“刑落兮，且不说杨雨涵随时可能发病，就说在被诱拐绑架被杀的儿童中，44%会在一小时内死亡，目前已经过了一小时，生还概率本就所剩无几，你还想让我在你身上耽误多少时间？”

　　明明从下颌到侧脸所有的轮廓都被口罩遮得严丝合缝，可那股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就是清晰得让人无法忽略。

　　这么一顶天大的帽子硬扣下来，换成别人，心理防线早崩了，可刑落兮只是抿了抿唇，竟就以以不变应万变。

　　谈判策略最基本的就是稳定和控制整个局面。

　　两人几乎同时陷入沉默。

　　直到，某个小身影动了动。

　　从宁阁下来，那小团子就一直跟着她，一声不吭，她本来觉得不合适，可人家亲舅舅都不说什么，而且小团子腿脚很利落，也不娇气要人抱，安安静静的，她也就随他跟着。

　　只见小团子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两只迷茫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表达他和她站在一条阵线。

　　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大概不习惯肢体触碰，粉雕玉砌的小脸明显一怔，可人居然没闪躲，紧抿着小嘴由她摸。刑落兮一时兴起，多摸了两下，也因此错过傅彦丞眸底一掩而过的深色。

　　“傅教授，我不是专业科班出身，当初因缘际会才当了段教授半年实习助理，做的也只是最简单繁琐的文献整理和联络工作，您让我协助办案，是不是太草率了？”到底是她先开口，声音却低得仿佛喃喃自语。

　　傅彦丞轻笑：“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相信你的能力，而是相信段师姐的眼光。草率？呵……我从不草率行事，尤其对待我的工作。”

　　也不知是他语气太过盛气凌人，还是师姐二字太出人意料，刑落兮猛地抬眸，却见他转瞬撤回极具压迫力的眼神，转而垂着眼皮，似笑非笑，不慌不忙地问她。

　　“所以，刑落兮小姐，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才愿意听从你内心真实的声音，从这条警戒线外走进来？”

　　他的眼珠又黑又亮，清澈如清泉，剔透如琥珀，却又极具蛊惑，仿佛再细微的情感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刑落兮动作顿住，忽然明白过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动摇，根本不容她拒绝……

　　从梦幻城出来的邢宇丰恰好听到最后这句话，然后，就见自个儿妹妹拨开警戒线，走到傅彦丞身边。

　　那一刹，邢宇丰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总觉得自己养了十多年的白菜，快被人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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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宇丰其实是不同意把刑落兮搅和进来的，不说避嫌，也不合规矩！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对，老顾就来了电话——局里的老狐狸那可是一个塞一个，说话都很有水平。

　　只听老顾简明扼要地先询问侦查进展，然后就提到了傅彦丞，字里行间，一点都不掩饰欣赏，让他全力配合人家，尽早找到失踪的孩子，最后还特地叮嘱他不要固守陈规，说是傅教授有省厅特签的专家证，自带一两名助理也不算破了规矩。

　　顶头上司都准了，他还能怎么着？何况人家还没惊动局长，只是让老顾知会他，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邢宇丰到底领了这份情，只目光幽深地看了眼刑落兮。

　　刑落兮苦笑，心想，回头一通解释是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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