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姜砚礼出现在网球场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快下课时，围着的同学比来时还壮观。纪桑甚至收到了学院发的不许围观的信息，然而仍不能扑灭同学们的热情。
　　快下课时，赵西集合整队。

　　纪桑拎着球拍跟在徐骄阳身边，前后左右都是个头高挑的女生，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向四周看。球场上零零散散躺着不少网球，班里几个男生正在捡网球，四处都没姜砚礼的影子。
　　她刚想问徐骄阳，站在第一排的秦萱茉便先开了口，“赵老师，姜老师呢？”
　　“走了，”赵西指了指身后成群结队的学生们，说，“这再不赶紧溜，还不得引起践踏事故。我说你们也挺逗，咱国家牛逼的运动员多了去了，怎么都对姜砚礼这么感兴趣？认真说起来，乒乓、跳水这些项目咱们才更牛逼吧？”

　　“这不一样，”秦萱茉脸颊泛红，“姜老师长得帅嘛。”
　　赵西不屑，“我年轻时比他帅多了，他算什么。”
　　底下默契的“吁”出节奏。

　　“你们别不信，我认识他那会儿，他还是小屁孩呢，整天就知道打球，跟傻子似的。”赵西兴致来了，免不得多说几句，“他练起球来，六亲不认，而且特别难相处。”
　　纪桑拧拧眉，不满地嘀咕，“挺好相处的啊，哪有难相处。”
　　徐骄阳朝她眨眨眼，“这就开始维护了？”
　　纪桑瞪她一眼。

　　秦萱茉又问：“赵老师，姜老师有女朋友吗？”
　　徐骄阳拽拽纪桑，示意她认真听。
　　纪桑原本不太在乎这个问题，如果姜砚礼有女朋友还来撩拨她，这男人就不值得她心动了。但是徐骄阳这么一拽，纪桑不知怎的竟紧张起来，她白皙的小脸严肃认真，唇上血色又淡几分。

　　对于类似问题，赵西没回答过百次，也回答过几十次，他喉咙滚出低低的笑，接着是欠揍的冷哼，“你们这些小姑娘，爹妈供你们上大学，是让你们来谈恋爱的？”
　　以秦萱茉为首，大家遵从内心，默契地回答：“是啊。”
　　赵西：“……”

　　他剜了欢呼声最大的几人一眼，“所以我就懒得搭理你们，姜砚礼从小就闷头练网球，小时候他爸不支持他，他退学也要去练，为了打出好成绩，堵住其他人的嘴，休息时间都没多少，哪有时间谈恋爱？不过你们也别想了，他这个人刁钻的很，喜好不定，你们还是别招惹他，看看就行了。”
　　徐骄阳唏嘘，“早就听说我男神过得很苦，没想到是真的，他打球时才几岁啊，父亲不支持，居然还坚持得下来。桑桑，我男神好厉害。”
　　身旁无人应声。

　　徐骄阳不解地看去，见纪桑垂着头，眉头紧皱。
　　“桑桑，怎么啦？”
　　“恩？没……”纪桑抬抬头，若有所思，“只是觉得他很厉害。”

　　为了理想，不顾风雨阻碍，比纪桑厉害不知多少。

　　“那当然，”徐骄阳骄傲地挺起胸，“我男神嘛，对了，刚刚他约你吃晚饭，现在他人跑了，你去哪找他？”
　　纪桑“哦”一声，掏出手机，“应该会在微信联系吧。”
　　徐骄阳点点头。

　　宣布解散后，两人背着书包往外走，纪桑时不时的看手机几眼，一直没信息发来。
　　纪桑神色虽如常，徐骄阳却先慌了，她怕姜砚礼放纪桑鸽子，“桑桑，你别多想啊，他肯定不是说着玩的，估计是现在忙。哎，其实我觉得你条件很好，完全配得上我男神。”
　　纪桑问：“怎么好？”
　　“长得好啊，美若天仙，学习也好，脑子聪明。而且你还会弹钢琴，那东西我学了两年都没学会弹小星星，你也算是多才多艺了，怎么就配不上姜砚礼？“

　　纪桑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对你说服了。”
　　怕纪桑伤心的徐骄阳：“……”
　　她就不该认为纪桑会有伤心的情绪。

　　徐骄阳面无表情，“有时候你的脸皮，真的比城墙都厚。”
　　“为什么，”纪桑说，“你刚刚说的都是实话啊。”
　　徐骄阳：“……”
　　纪桑补充，“而且我还会画画，算有两项技能，加上你刚才说的，我条件确实也不错。”
　　徐骄阳：“……”

　　算了算了，孩子开心就好，较什么真呢。

　　听了一通大实话，纪桑心情愉悦不少，她再度拿出手机，盯着微信看了又看，纳闷道：“不过他怎么还不给我发消息呢？”
　　“是啊，按理说应该一走就发的。”徐骄阳奇怪道，“赵老师不是说他最近不忙吗，怎么着也该……”
　　徐骄阳忽然顿住。
　　纪桑催促，“该怎么样？”
　　徐骄阳嘴角抽搐两下，呵呵干笑两声，“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恩？”
　　“你想接到他发的信息。”
　　“对呀。”

　　徐骄阳深吸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纪桑，“是不是该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纪桑：“……”

　　*

　　两人约好去市中心某连锁店吃火锅。
　　赵西也要去，于是纪桑勉为其难带上徐骄阳，徐骄阳口中说着怕耽误纪桑约会，实际上公交车时比纪桑还积极。一米七五的大个子，向来以素颜美为荣，今天居然特意补了妆。
　　纪桑很有危机感。

　　进商场前，纪桑低声道：“骄阳，你得收一下你的脾气，别太过分。”
　　“我？”徐骄阳没听懂，“我怎么过分了？”
　　纪桑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姜砚礼在采访里说喜欢女汉子吗？”
　　“是啊。”
　　纪桑指指她，“你不就是。”
　　徐骄阳：“……”

　　徐骄阳捏着下巴叹息，“我觉得我还挺淑女来着。”
　　纪桑说：“打游戏骂人一小时不重样的淑女？”
　　“……”
　　“800米把男生跑趴下的淑女？”
　　“……”
　　“早餐比李齐还……”

　　“知道了！”徐骄阳气哼哼道，“今天爸爸我就真淑女一回让你看看，呵！”
　　纪桑放心了。

　　不然就徐骄阳的外貌，加上她会的“才艺”，纪桑还真有危机感。纪桑打心眼里认为，徐骄阳可比她优秀多了，虽然她已在优秀的顶端。
　　快进店里，纪桑忽然又问：“骄阳，你吃辣吗？”
　　“当然，吃火锅哪有不吃辣的，无辣不欢！”
　　纪桑拧拧眉，小手摸着自己的胃，温吞吞“哦”一声。

　　姜砚礼和赵西已经来了，纪桑报了赵西的名字，服务员带她们去餐厅的角落。姜砚礼背对纪桑而坐，大约时间宽裕，居然还换了一身休闲装。长腿交叠，手指长而精致，慵懒却别有风味。
　　他依然戴着鸭舌帽，宽大的黑色卫衣十分减龄，从各个角度看都好看。

　　徐骄阳抓紧纪桑手臂，显然再度被男神的颜值折服。
　　纪桑心脏也快跳几下，姐妹俩心里激动，面上却云淡风轻，走过去和姜砚礼问好，落座。

　　姜砚礼在纪桑对面，食指交叉放于膝盖上，唇角上扬，笑容熠熠生辉。眼梢上挑，冷淡疏离中又多了两分戏谑，这样的他无形中多了些许压迫感。
　　最开始纪桑不知姜砚礼身份，尚能从容面对，此刻还真有点紧张。

　　不是担心姜砚礼看不上自己而紧张，而是为……她想睡的居然是运动健儿紧张。
　　啊，她的眼光可真好呢。

　　赵西对自己当电灯泡这事很自豪，他轻咳一声，率先开口，“纪桑啊，作为你的老师，我得提醒你，不能和校外人接触太多。现在这个社会，人心险恶。”说着，冷冷瞥一眼姜砚礼。
　　姜砚礼笑容如常，拿起水杯问纪桑，“温的热的？”
　　纪桑：“……想喝凉的。”
　　姜砚礼点头，“好，温的。”

　　他特意倒了温水递过来。
　　纪桑接过来，心里还怀念冰水的爽快滋味。
　　赵西无语，“喂，我也想喝水，怎么没见你给我倒水？”
　　“不好吧，”姜砚礼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目光凉薄散漫，“老师，别和校外人接触太多，人心险恶。”
　　赵西：“……，我是对纪桑说的。”

　　“纪桑啊，”姜砚礼斜睨一眼纪桑，笑意颇柔，转回去看赵西时，却又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懒散态度，他坐直，轻笑，“纪桑不怕，我能护着她，谁能护着你？”
　　纪桑心跳咚咚加速。

　　姜砚礼……说要护着她呢。
　　她飞速看了眼姜砚礼，接着紧埋头。
　　徐骄阳亦是一脸动容。
　　看看她的男神，多么主动，纪桑和姜砚礼绝对有戏！

　　纪桑头刚低下，又想起姜砚礼喜欢女汉子，她皱皱眉，故意粗着嗓子说：“我不用你护，我自己能……”话没说完，纪桑感觉到身旁的炎炎烈火。
　　扭头，徐骄阳凉嗖嗖的目光正盯着她。
　　纪桑：“？”

　　“能你个头，你脑袋怎么长的？我真想……”徐骄阳看见纪桑拼命朝自己使眼色。
　　她恍然，停顿两秒后忽然娇羞一笑，“哎呦，你说的不对了啦，你还是需要人家保护的呢，哦呵呵呵。”
　　纪桑：“……”
　　赵西：“……”

　　赵西皱眉看着徐骄阳，问：“你脑子进火锅汤了？”

　　*

　　姜砚礼将绅士做到极致，点单的任务完全交给纪桑。
　　他自己则帮纪桑重新接了杯温水，赵西的白眼就快翻出地球。
　　姜砚礼全然无视。

　　纪桑看着菜单，问：“你们吃辣吗？”
　　姜砚礼点头，赵西也说吃，纪桑便点了辣锅。纪桑虽然吃肉不多，但照顾两个大男人，牛羊肉点得很足。客人不多，菜很快上齐，火红红的辣锅也来了。
　　开锅以后，红汤冒着泡泡，汤面上浮着清晰可见的辣椒段。

　　纪桑咽咽口水，笑容微僵。

　　纪祠查岗似的视频又发过来，纪桑瞟了眼姜砚礼，立刻挂断。
　　姜砚礼问：“有事？”
　　“没，不重要的人。”纪桑边说边悄默默给纪祠发信息。

　　纪桑：？
　　纪祠：你妈要看你。
　　纪桑：让咱妈看你。
　　纪祠：你不在宿舍？
　　纪桑：恩，在外面吃火锅。
　　纪祠：哦，别吃辣的，你胃不好，回头吐了爸爸可不管你。

　　纪桑放下手机，没搭理他。

　　第一次“约会”就吃火锅，纪桑心里其实还是有负担的，毕竟吃嗨了的话吃相可能不太好，有损形象。但吃火锅是赵西提议的，纪桑心疼自己的学分，丝毫不想拒绝。
　　姜砚礼吃得不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往锅里丢东西。

　　姜砚礼：“娃娃菜吃吗，还是先吃茼蒿？”
　　纪桑犹豫片刻，说：“茼蒿吧。”
　　没那么吸辣。

　　赵西哀嚎，“礼礼，我想吃娃娃菜，你也下点。”
　　姜砚礼微笑着看着纪桑，把娃娃菜放回架子上。
　　赵西：“……”

　　他妈的。

　　纪桑饭量小，吃了几回合就吃不动了，而且就如纪祠所说，她胃里正翻江倒海。纪桑按着胃，脸色泛白，指了下洗手间的方向，“我去一下，你们先吃。”
　　吃红眼的徐骄阳抬起头，正往嘴里塞牛肉。
　　姜砚礼道：“她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是吗？”徐骄阳咽下牛肉，含含糊糊道，“我去看看。”
　　“不用，你吃吧，”姜砚礼起身，“我吃好了，我去看。”

　　说着便跟上纪桑。

　　徐骄阳放下心，正要继续吃，抬眼对上赵西一言难尽的目光。
　　徐骄阳：“……，老师，怎么了？”
　　“没，吃吧，吃吧，”赵西说，“家里养猪不容易，你吃吧。”
　　徐骄阳：“……”

　　*

　　纪桑刚走到洗手池边，胃就有点撑不住了，她快速走到垃圾桶前干呕。纪桑很喜欢吃辣，但无奈小时候一直病怏怏的，毛病太多，胃也脆弱，这几年几乎不敢碰辣。
　　今天和姜砚礼一起吃饭，纪桑想着，徐骄阳这种汉子都是大口吃辣的，她也得表现表现，哪知道饭还没吃完就露原型了。

　　她扶着瓷砖墙壁干呕，吐不出来。

　　手胡乱伸向水池，想从镜子下方抽点纸，却始终没碰到。
　　正着急，两张餐巾纸递到她手心里。
　　纪桑认认真真擦了嘴，抬头道谢，看清来人后一怔。

　　姜砚礼抄着口袋，站姿漫不经心，不像比赛时那般笔挺。只要不在球场上，他似乎都是散漫的，一直如此。
　　“胃不舒服？”
　　纪桑难堪地点了下头。

　　装\逼失败被抓包说的就是她了。

　　姜砚礼问：“辣？”
　　一眼就被看穿的纪桑偏过头，打开水龙头洗手，没吭声。
　　姜砚礼跟过去，倚着墙壁，笑眼落在她身上，慢悠悠道：“不是喜欢吃辣吗？”
　　“喜欢，”纪桑强调道，“只是胃不好！”
　　姜砚礼失笑，“胃不好还点辣？”
　　纪桑闷闷道：“你不是喜欢吃么。”

　　姜砚礼一怔，接着，他眼尾笑意更浓，语调多了戏谑，“迁就我？”
　　纪桑脸颊微红，“也不是……”
　　“哪有女人迁就男人的，”姜砚礼弯腰与她平时，眼中笑意不减，“以后我迁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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