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

　　夏青柠给聂炎开了门，只见聂炎端了一盘水果，他正拿着牙签，把一瓣橘子往自己嘴里送。

　　他连张纸都没带，哪里像是来做作业的？

　　“你来干嘛？”夏青柠问。

　　聂炎吃完橘子，把果盘在她眼前晃了晃：“给你带水果啊？”

　　“噢。”夏青柠接过果盘，“那你走吧！”

　　说着便“咣”一声关了门，一点面子也没给。
　　聂炎碰了一鼻子灰，他这个夜探香闺的想法到底没能实现。

　　聂炎回到自己家后，换上了姥姥给他做的衣服。
　　他姥姥王翠荷原来就是南城有名的裁缝，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但手艺没丢，经常动手做一些旗袍洋装，送给街里街坊。也会用随手剩下的布料给聂炎做个大裤衩或者花衬衫、小夹克。
　　老人家的审美陈旧，并不适合当代，但聂炎又不舍得浪费姥姥一片好心，只能平常把他姥姥做的衣裳当家居服穿。

　　聂炎的房间也在二楼，两家房子比邻而建，夏青柠和聂炎不过就隔了一堵墙，若是顺着阳台，手脚稍微利落一点的都能从这家翻到那家。

　　不过聂炎不敢这么做。
　　夏青柠什么脾气，他摸得一清二楚，他敢翻，夏青柠就敢打断他的腿。

　　偏偏他还拿夏青柠没有任何办法！

　　圆月高照，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堪堪打在了聂炎的床头。聂炎的床头有张木制的雕花梨木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上面被聂炎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放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眉眼神态和聂炎有几分相似。聂炎摩梭了一会儿，然后轻声低喃：“妈，你走了这么多年，我爸不管我，姥姥年纪大了。如今，总算有个人能管我了！我不再是没人管的孩子了！”

　　窗外，悠扬的大提琴声响起，聂炎打开了窗户，让琴声大量涌入。
　　记忆中，聂炎的母亲也会拉大提琴，聂炎很喜欢这种乐器的声音，可惜他母亲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专门给他独奏一曲了。
　　伴随着琴声，聂炎沉沉地睡了过去，难得的一夜好梦。

　　梦里，他见到了多年没见的母亲，母亲在一片浓雾里，若即若离，对他笑道：“炎炎，你长大了，学会照顾姥姥了，也要学会照顾自己呀！”

　　聂炎拼命追赶，他用尽所有力气，想扑到母亲怀里抱抱她，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总是那么远，仿佛两个磁铁的同极，永远碰不到一起去。

　　他累的躺在地上，汗落了很多。

　　转眼间，浓雾散去，一片刺眼的光照了进来，他眯着眼睛，透过指缝看到了夏青柠，只见夏青柠踹了他一脚，然后又对他伸出手：“喂！起来，装什么死？”

　　原来，夏青柠一出来，他梦里的浓雾就消失了，他不再需要用梦里的那个妈妈来管教自己了，因为有人替代了她。

　　他想，夏青柠大抵是他的救赎。

　　聂炎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就开始烧火，老人家用不惯煤气罐和电磁炉，一直坚信只有生过火的灶台做出来的饭菜才是最好的美味，聂炎在南城待了两年多，学会了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无一不是姥姥教的。
　　老人家热爱生活，聂炎耳濡目染，自然知道怎么把日子过得最舒坦。

　　白米入锅，放入切成对半的蜜枣和山药，熬制浓稠，清甜的米粥瞬间飘香了整个院子，甚至蔓延到隔壁。
　　聂炎站在院子里，拔了院子里的杂草喂那一对兔子。兔子是聂炎在庙会上扎标枪第一得来的奖品，本来打算放生，是姥姥提议把兔子养着。
　　一养就是一年多。
　　聂炎一直嚷嚷着吃□□，到底也没舍得下了口。

　　嘎吱——
　　堂屋门开，王翠荷穿着老式的绸缎旗袍，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聂炎说：“你别惊骇它们！”

　　“我就是喂它们点早饭，没吓它们。”聂炎撇撇嘴，然后起身，用压水机压水，把手洗干净，然后再去厨房给姥姥盛粥。

　　王翠荷去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两笼包子，祖孙二人就这么开饭了。

　　“对了，我听人说，你今年有了个同桌？”王翠荷问他。

　　聂炎刚来南城的时候，性格非常暴躁，再加上他战绩丰厚，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同桌的，如今听说他有了个同桌，做姥姥的自然想了解一下。

　　“对啊，就是咱们家隔壁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学习也很差！”聂炎啃了口包子，他心中的夏青柠确实是这个样子。

　　“噢，你不是倒数第一吗？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学习太差？”王翠荷无情的拆穿聂炎，然后又自顾自的说道：“况且女孩子家心细，只要不是和你一样混账，估摸着学习都不会太差！”

　　聂炎默默腹诽，可惜她就是和我一样混账！
　　但面上聂炎还是附和他姥姥：“姥姥您说的对。”害！万一我俩成绩差不多呢？

　　祖孙二人吃完饭，王翠荷提议近邻之间就该多走动，于是就让聂炎去门口买了两斤苹果，然后去隔壁串门。

　　夏青柠吃过早饭，正在楼上做题，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像是有人拜访，连忙放下手中的作业，起身往外看去。

　　和夏青柠半个月回来一次不同，老刘夫妇是正儿八经每天在这儿待着的，和街坊邻居都有来往，再加上老刘夫妇为人忠厚老实，出手阔绰大方，故而和街坊邻居的关系都不错。

　　只见院子里其乐融融，王翠荷拿了她新做的鞋底花样子给刘奶奶看，刘爷爷正在浇花，聂炎正在帮他。

　　夏青柠不想做题了。

　　“这花呀，俗语就叫烧汤花，一天只开一次，每天晚饭烧汤的时候开，所以有这个名字……”

　　聂炎笑吟吟的听着刘爷爷讲解院子里的花，时不时应和两句，顺手掐了几朵花骨朵，打算回家喂兔子。
　　他见夏青柠下楼，问她：“你起来啦？”

　　“我都吃过早饭了。”夏青柠辩解，在“我是要辩解一下我早就起床了”还是“你写作业了没，咱们一起去楼上写作业”这两个话题之间徘徊许久，不知道哪个能聊的更久一点，最后把目光放到他手里的花骨朵，瞬间像是抓住了小毛贼：“你偷我家花！”

　　聂炎忙把花背在身后：“我不是，我没有！”

　　聂炎姥姥听到动静赶紧过来，狐疑的看了一眼聂炎：“你干嘛啦？”

　　聂炎拼命解释：“我就是好奇这花，没别的意思，更没有偷！”

　　夏青柠很大度的说：“你喜欢就拿去，我又不是很小气。”
　　然后又转身对聂炎姥姥开口笑道：“我跟他开玩笑呢，没想到打扰到您了，真不好意思。”

　　但凡长辈，都对有礼貌的孩子印象很好，特别还是王翠荷这种比较传统的老人。此时她对夏青柠好感度简直嗖嗖嗖的往上涨。
　　想不到聂炎这二百五能有这么好的福气，能有这么好一个同桌。

　　王翠荷也笑着握住了夏青柠的手：“你就是炎儿的同桌吧？长得真漂亮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以后我们家炎儿要是在学校闯了什么祸，就有劳你帮奶奶看着他了哈！”

　　言下之意就是，聂炎在学校闯祸，夏青柠有权帮聂炎姥姥收拾他！事后有聂炎姥姥收拾烂摊子！——这简直是默认了夏青柠是聂炎半个家长。

　　夏青柠重重的点了头，然后背对着聂炎姥姥的那只手，在背后比了个“耶”，气的聂炎直跺脚！

　　“那奶奶，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还要上楼写作业呢！”

　　下来跟长辈打完招呼还知道上楼写作业！多么有觉悟的孩子呀！
　　聂炎姥姥自小读过孟母三迁的故事，深信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么重要，之前聂炎跟网吧那群孩子混，王翠荷就很不看好，但又没法阻止外孙的正常社交，如今好不容易跟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坐同桌，王翠荷甚至觉得，自己孙儿以后考上大学都有指望了！

　　“多好的孩子呀！我家炎儿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聂炎姥姥说着，又重重地拍了一把聂炎的后背。

　　聂炎任由姥姥打了一下，然后就直接跟上夏青柠的步伐：“我还有道题不会呢！你给我讲讲。”

　　夏青柠摆摆手，示意他跟上来。

　　夏青柠拧开了卧室的门，对身后的聂炎说：“随便坐哈！”

　　聂炎深吸了两口气，然后一脚踏进了夏青柠的房间。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夏青柠的房间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神秘，反而很普通，就好像是刚装修过的一样。没有那些当红明星歌手的海报，也没有女生们都喜欢的布娃娃，更没有那些伤春悲秋女孩子一般用来写日记用的手账或者手工版纸鹤风铃。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夏青柠的房间里还有几箱子复习资料。

　　书桌上，一张演草纸用了大半，上面全是聂炎看不懂的公式符号。

　　聂炎有个大胆的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实在是过于大胆，毕竟夏青柠也经常和他一起翘课，而且她上课也没有听过，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酝酿睡意。
　　这种人，怎么可能学习好呢？

　　夏青柠取了两瓶饮料，递给聂炎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呆呆的，不禁问他：“怎么了？”

　　聂炎脱口而出：“你真的是个学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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