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头上？自然是因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这边撒腿就跑，薛成简派人骑马去报告陈威，陈威听得半仙又掐指一算西面有什么煞气了，对他的话挺重视，起身召集人手就奔西门而去。快到西门的时正好候撞见他，看他跑的快断气的模样，问他要去哪儿。徐怀瑾见了天杀星正主就腿肚子转筋，哪里敢说想跑，便说是观天象发现西方有煞气，过来查看一下，陈威听了便将他直接捞上马背带着一起上了城头了。

　　陈威不是洛宁风那样读了满肚子圣贤书的文人，不讲究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这些离奇诡异的说法说不上来信不信，但他不怕也不服，因此信不信反正对他影响不大，也就没去深想过。不过眼下闲着也是闲着，好奇心起来了，便请半仙给他指导一下，西面升起煞气这个煞气长什么样？他也想看看！

　　徐怀瑾看着几乎什么也看不清的浓浓夜色，只好顺着之前藉口往下编，远处黑乎乎的景致被他指着胡编乱造一顿，这边凸起像獠牙，那边阴暗似鬼怪，当中升腾着的黑色雾气就是煞气，天降玄煞示警，恐有血光云云。陈威和陆法和等人都随着他说法使劲看，黑乎乎的山川景致倒也多少看出点妖魔的大型，只是实在抽象，靠着导游徐半仙的形容，半是观察半是联想的，勉强能对上点号。
　　徐半仙想说煞气起的蹊跷，正琢磨用什么说辞能让陈威准许他出城去看看究竟，便在这个时候，林中百鸟惊飞，地面蹄声阵阵，西边埋伏的探哨过来报告，说有大军正在往此处急奔。陈威等人听了不免交口称赞，半仙你原来真的会看天象啊！说的真准，确实可以提前预知，果然煞气来了！
　　“哈哈，来的好！”这是站前徐怀瑾听清楚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纪浩初率军急袭，来势刚猛。城上城下的攻守双方几乎一下就激烈的碰撞起来，他被陈威抓到个角落里躲着，城头防守用的木盾等物都是徐怀瑾安排的，陈威找了两个盾牌空袭把他塞了进去。
　　要按照陈威他们商量来办就只有攻击手段没有防御，因为他们常看的戏目里没有。那当然，唱戏的要扛着个能把人整个遮住的大木盾还怎么在台上闪转腾挪，自然是要简化的，还是兵书里对战役的描写更细致真实，徐怀瑾守城的方略是不管有用没用，事无巨细，能想到的环节都做！因此让人拆了门板做了一大堆护盾放城头预备着。

　　反正古往今来谁也没有这么强的战前动员能力，现在高要城全城都以无比饱满的热情无条件支持陈威的每一个决定，要人手有人手，要材料有材料，别说做些盾牌，就着这个劲儿想挖条大运河都没问题。那就做了再说呗，又不用他花钱费力，用得上好用不上拉倒。

　　攻城是仰角进攻，箭即便能射上去通常已经没有力道了，并不能伤人，城头上的人随便往砖石后面躲躲就行。但纪浩初为了快速攻下高要，特地制作的穿甲箭却比普通弓箭射程足足远了二十步，射箭队也是特别训练的，足矣对城头守军造成巨大伤亡，却恰好被徐怀瑾扔那儿放着有备无患的木盾给破解了。

　　“老徐！真行啊！”陈威对着徐怀瑾竖起拇指，又对陆法和说，“老陆，给他记着！”陈威对队伍的奖励措施还和之前当土匪的时候一样，分赃的时候给立了特殊功勋的多一份，其他大家平分。城头的大盾牌和刚才预知煞气不一样，那个预知的时限有点短，和探哨起的作用差不多，算不上功劳，眼下这个却的确是查漏补缺，补上别人不足了，值得奖励。

　　士气是要一鼓作气的，城下纪浩初用箭雨压制守军，也顾不上察看战果，下面士兵便趁此努力强攻，这些前行者个个勇猛无比，又是悍不畏死，很快就被他们踩着人桥抢到城下，当先几人经验丰富，一拥而上乱刃去砍吊桥上的绳索，两条手臂粗的绳索也经不起这般疯狂乱砍，先后崩断，沉重的吊桥便带着闷响向下砸了过去。
　　吊桥下来，敌军的欢呼声响彻天地，更宽的路意味着更多的人可以踏足，徐怀瑾在上面听的心急，贴着城墙探了一下头，正看见下面潮水一般涌上来的人群，铺满地面，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腿一软赶紧又钻回盾牌下面。
　　耳畔上方传来陈威兴奋的声音，“厉害啊！”
　　徐怀瑾心道敌人厉害你高兴个啥？头顶盾牌却被拍了两下，陈威又重复了一遍，“老徐，你厉害啊！”
　　我厉害？徐怀瑾心里奇怪，说的是我？他壮着胆子又露出一只眼睛去看，只见此刻吊桥上火光熊熊，原来刚刚吊桥被砍断之后，敌军趁势冲上，城头守军便射下几支火箭，蓬的一声过后，烈火熊熊燃起。这也是徐怀瑾之前安排的手段，吊桥一面涂了油脂，等敌人上桥便用火攻，壕沟里也事先放置了火油，沾火就着，成了一条火沟，最初跳进深壕搭人桥的带着一身火光四下逃窜，哀嚎不断。同时，瓮城处一声呼喝，城门自己打开，里面埋伏的弓箭手，对着吊桥上百余人马攒射不已。外面人被火阻隔救助不得，惨叫声越来越小，这前行的几百人都被徐怀瑾设下的机关吃掉了。
　　确实没有伤亡就拿下头阵，得了个头彩！陈威也心情大好，觉得之前两天动员大家搞的建筑没白费功夫。但他们只高兴了很短的时间，脸色就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很快又转换成懊恼愤懑，因为火势实在太大了！脑子很大胆子很小的徐怀瑾先生秉承有备无患的原则，什么都往宽裕里准备，沟里事先埋的油罐子也一样准备的越多越好，这油放的有点太多了，火势越演越烈，一条沟烧的越来越旺，最后直如火海地狱一般！
　　纪浩初首战失利，后续本想继续强攻，可还没凑到沟前就退回去了，火大的根本无法靠近！这时候多勇敢也没用了，扑进这么大的火势里除了添柴没第二个结果，热能累积下来，离着两三丈距离头发就打卷，只能退后观望。
　　他们可以退后，但壕沟是紧挨着城墙挖的，火自然也紧贴着城墙烧了起来。城头上陈威等人要往哪里退？开始时还挺着，想还看着敌军反应准备应变，但很快就不成了，一个是热！热的甲胄烫人，城砖烫脚，大家都忍不住开始蹦蹦跳跳。一个是烟，沟里的浓烟升起八丈高，整个高要城墙都笼罩在黑烟里了，啥也看不见！城头实在呛得慌，这个情形别无选择，大家只能从城墙上下来，退回城中等着，下城来一看，有一个算一个，全成了大花脸。
　　“这……有没有问题？我们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陆法和忍不住问了问布置人徐怀瑾。
　　徐怀瑾心里觉得恐怕会有点问题，但这事儿是他搞砸的，责任又有点不敢承担，只能硬着头皮说，“无妨，敌军一样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守城上上之策，确保敌人无一兵一卒可以近前！”
　　这话倒是没毛病，陆法和点头称是，这么大的火势，确实无人能近前。但徐怀瑾忘了一件事，油是倒在壕沟里的，烧也只在沟里烧，因此这把火对城内的影响远远大于城外，城内的确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着，城外却不是，退后十几丈远他们就不受影响了。
　　浓烟隔绝了攻守双方，这让纪浩初也措手不及，但他半生作战，经验远比城里的那些只会掉书袋的人丰富，见到这火势如此雄壮，使得城头人无法视物更无法组织有效抵抗，暗道一声天助我也！他几乎瞬间就想出一个简单的办法来，命士兵趁机掘土填坑。
　　不是填满整条深壕，而是集中填出一处斜坡出来，其余的地方就让它继续烧！浓烟太大他们也无法靠近，只能屏住呼吸冲上前估摸着位置扔土方进去就撤后，但大致位置不差，很快就填满了一处壕沟。之后作业就变得容易了不少，土毕竟不怕火烧，有这么一处壕沟被上土火就自动变作两边，烟也是向上升腾的，离地三丈之后依旧一片浓黑，上面别说已经根本没法站人了，就算有人也肯定什么都看不见，但在下面这一小块区域却勉强有了一点能见度，能看见不用瞎扔，目标精准之后速度明显加快，大家一鼓作气，填平了一人多深的沟之后便向上堆土，在浓烟的掩护下土堆飞速长高，一个时辰左右就堆出了大概三丈高的斜坡。
　　接下来的工作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越往上堆需要的土越多，挖土有点供应不上，而且大土堆已经被烤的太烫了，距离短还行，这三丈高的斜坡还没等上去就烫的站不住脚了，几个人栽进火海里之后，纪浩初命人停止了这个工程，利用剩下的时间去树林伐木做些云梯出来。
　　高要西城墙高约五丈，想找这么高大的树木并不容易，爬这个高度需要的时间也太长，攻城的时候会造成太大的战损。但这个斜坡直接就给减掉一多半的地势差，接下来再想做什么可就容易多了。纪浩初有理由相信，他可以像之前十三次战役一样顺利的拿下高要，眼下这座城池已经对他张开了怀抱。
　　于是，当徐怀瑾命人埋在深沟里的油终于烧光，天色也微微亮了，城里人迎着日光和晨曦再次踏足还冒着热气的城墙，面临的就是这么个危急的时刻。
　　徐大忽悠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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