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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不善
刚到大榆树下，买过绿豆汤的村民都对郑婉荷打起招呼来。这待遇比昨天一开始无人问津的情况好太多了。郑婉荷回应着，把摊子支了起来。
最先来开张的还是郭胖婶。她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捏着铜钱，又买了一碗。买好后，她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一口绿豆汤下肚，她熨帖地感叹了一声：“舒服。”
有昨天没来，头次见识的村民笑她道：“他胖婶，你喝的得是琼浆玉液吧，这么夸张。”
“你给我琼浆玉液，我还不换呢。”郭胖婶端着碗嘁了一声，“琼浆玉液要是不解暑，不防热，还不如这绿豆汤呢。”
这话一说，没喝过的村民好奇心就被调动起来了：“有这么好？”
“有这么好！”郭胖婶说得斩钉截铁。
郑婉荷适时地招呼道：“叔，来一碗尝尝。”
于是尝尝就尝尝，郑婉荷又卖出去一碗，招揽了一个新食客。
不大一会儿，春花嫂也来了。这次她带了一个小陶盆，特意对郑婉荷交代道：“小荷，你量着盛，能盛几碗是几碗。我家那俩孩子特别喜欢喝，昨天不够喝，两人都抢起来了。’
“哎呀！”郭胖婶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起来拿个盆过来多买点儿呢。春花，你提醒我了。”说着，她就站起来赶回家拿盆去了。
瞧着郭胖婶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村民都不禁笑了起来。郑婉荷也抿嘴直乐。
也亏得郭胖婶已经喝了一碗，有增益效果在，这趟回去不会像昨天那么热了。
众人正说笑着，忽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刺了进来：“哟，这么多人在，大伙笑什么呢，好热闹。”
这语气听着来者不善，郑婉荷抬头一瞧，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娘何氏。
这是她穿过来后，第一次正式见到何氏。何氏四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偏瘦，眼小鼻子大，脸有点长，颧骨又高，看着有点刻薄。
而她的为人也正像长相一样刻薄。
村民一看，就知道何氏是冲着郑婉荷来的，于是一时间大伙谁也不说话，静悄悄的。
郑婉荷也不理她，低头忙自己的。
何氏看没人搭她的腔，自己往旁边石头上一坐，对着郑婉荷说：“我侄女儿怎么这么有能耐，几天不见，摆起摊做起生意来了。”
她伸头往瓦罐里一瞧，说道：“卖的还是绿豆汤，看着成色就知道好喝。你这绿豆不便宜吧，花多少钱啊。”
郑婉荷一笑，边洗碗边慢悠悠地说道：“看不出来您倒是真识货。我这绿豆汤确实不错，大伙都觉得好喝。”
“那是。”何氏得意地说，“我说侄女，这大热天的，你不给我盛一碗？”
拿起勺子，郑婉荷盛起一勺。
何氏以为她是要盛给自己，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想着郑婉荷还是随她拿捏，何氏抬起嘴角，不禁露出了自得的笑容：“这就对了，你……”
话未说完，她脸色一变，却见郑婉荷扬了扬勺子，又把绿豆汤倒回瓦罐里了。
“你夸我这绿豆汤好，想要喝一碗是给我捧场。“郑婉荷又舀起一勺，“只是我大热天的做这个也不容易。这样吧，我也不给你多算，就和大伙一个价，3文钱一碗。”
“3文钱。”何氏冷哼了一声，“小荷，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娘，怎么，喝你一碗绿豆汤，还得给你钱啊。”
“大娘？”郑婉荷一笑，“我可不敢高攀，不敢当你是我大娘。”
“你什么意思！”何氏听着这话有点儿别扭。
“大娘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大伯的妻子。”郑婉荷放下勺子，看着何氏笑着说道，“是正儿八经的同根同枝亲人，大伯家和我们家彼此血脉相连，平日里应该多多走动，互帮互助。”
“哼，你知道就好。”何氏嗤了一声。
“然而我家的大娘大伯呢。”郑婉荷笑容更大，慢慢说道，“和别人家的却不一样。”
何氏一怔，觉得有点不对了。
“别人家的，日子过得顺遂时，彼此乐乐呵呵。日子过得不顺了，也会挺身而出，帮忙排忧解难。”
郑婉荷语气一转，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可是我家的大娘大伯，看你日子过得顺遂，心里就不舒服，得去搅和搅和。看你家过得不顺了，那更好，他们得去踩两脚，非得看你过得更苦更累，他们才高兴。”
“就是这样也不行。他们还得再去捞两把，不多占点便宜，那简直就像心里生了虱子，痒痒得很。”
“你！”何氏腾地跳起来，“死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她又扭头对着旁观的村民说：“你们瞧瞧，这丫头太不像话了，都会编排人了。”
“编排人？”郑婉荷笑了笑，“这话说得，我一向不会说瞎话，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凭据。”
“当年是谁在分家时，把地和房子都抢走了。又是谁在我爹去世后，眼馋主家赔的人命钱，三天两头变着法子要。又是谁不顾念一点亲情，欺负我们，到我们家一顿打砸，把我的头打破。”郑婉荷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些话都是何氏他们家干过的，在坐的村民也都知道。他们听着窃窃私语起来。
何氏眼见自己口舌上说不过郑婉荷，占不了上风，就冲上前：“我打死你这不尊长辈的臭丫头。”
还未等郑婉荷躲开，何氏就被春花嫂拽住了：“何大娘，有话好好说，不能动手。”
“我跟她可没什么好说的。”何氏撕扯要挣开春花嫂，“不教训教训她，她得翻天！”
“那是因为，这些事都是你们亲手做的，你们也没法狡辩。”郑婉荷绽出一个笑容，“春花嫂嫂，你把她放开，免得她挣来挣去的，伤到你了。”
“小荷，趁我拉着她，你快走吧，免得吃亏。”春花嫂拖着何氏，劝着郑婉荷。
“没事，春花嫂，你放开她。大家伙都在，她要是当着你们的面打一个小辈，那才真是不要脸皮了。”郑婉荷心平气和地说道。
她这话一说，就有别的村民附和道：“就是，郑魁家的，你好歹是个长辈，这么上去就要打，像什么样子。”
几个村民一说，何氏听着又羞又怒。她张嘴就要骂，却突然看到了郑婉荷摆着的小陶罐。那陶罐里放着几个铜钱，正是郑婉荷今天卖绿豆汤收到的。
看到铜钱，她一下冷静了下来。在家里时，她和郑魁商量的就是想方设法的从郑婉荷手里要钱。
以前郑婉荷说家里没有，现在她都能买绿豆，能卖绿豆汤，手里怎么还会没钱。
只是她被郑婉荷的话一激，只顾着生气，忘了这茬了。
现在她想起来了，就松开了劲儿。
春花嫂看她不挣了，以为她终于消停了，就把她放开了。
何氏整整衣服，理了理话头，又对着郑婉荷说道：“看在大伙的面子上，我不对跟你这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以前我让你大堂哥找你要老爷子的看病钱，你推脱说没有。现在你既然能买绿豆，又卖起绿豆汤来了，手里肯定有余钱了，那老爷子的药钱，你总该给了吧。”她话锋一转，抬出郑婉荷的爷爷这杆大旗来。
这老爷子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年因为王氏先有的郑婉荷，没有生出男孩来，就对王氏横挑鼻子竖挑眼。幸亏郑业心疼王氏，里里外外都护着。
等到清竹出生之后，情况更是变本加厉。王氏和清竹身体都不好，三天两头就要看病吃药。何氏和郑魁怕到最后药钱要他们出，就撺掇老爷子分家。
这夫妻二人一商量，对老爷子说，只要把郑业名下的地划到他们头上，老爷子的养老就由他们全权负责。
老爷子一想，这个主意不错，自己后半生有人照应，还不会被二儿子一家拖累，当即同意了。
几个人软磨硬泡，老爷子对着郑业百般施压，最后郑业无奈之下，什么也没要，就分了家。
一开始老爷子确实过了一段舒服日子，何氏把他里里外外都照顾的周到。等到他一高兴，把手里的老本都交给郑魁之后，何氏夫妻俩就变了样。
他们从各个方面苛待老爷子。老头本来身体不错，没几年就被折腾地变差了。
郑业还在的时候，郑魁何氏找他要医药钱，郑业看着自己爹的份上，也会给点儿。
等郑业一没，他们想从郑婉荷手里把钱全部要走，甚至有次说漏嘴，看郑婉荷没了主心骨，连郑业后盖的房子都想占。
以前原主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反而因为他们丢了命。郑婉荷对这一家子心里是一肚子气。这家子就像是膏药，得把他们撕扯下来。现在他们送上门来，她可不会放过。
“我倒没听说过，谁家会在手里有好几亩地，吃喝不愁还有余钱的情况下，惦念着侄女手里那一两个铜钱。更何况那个侄女还失去了父亲，家里有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要养。”郑婉荷慢慢说道。
何氏脖子一梗：“我惦念了吗！我是为了给老爷子看病！”
“那还请你说说，老爷子是怎么病的。还有当年分家时，是谁说的，老爷子的养老由他们全管，不让别人抄一分心。”
这话把何氏噎住了，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苛待老爷子的事，还有当年分家时说的大话，基本上村里都知道。
怪不得上次大光去找郑婉荷吃了亏，这丫头几日不见，真是伶俐了。她低头想着，要怎么说才能压住郑婉荷的气势，截住她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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