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犬

　　清爽的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室内弥漫的情欲气息微微散去。
　　云上拉高被子盖住晏小青赤裸的身体。晏小青闭着眼睛背对他蜷成一团，云上想把他转过来，推了推肩膀没有反应，于是自己也躺下去，从后面伸手揽住他的腰，合上眼靠过去。才安静躺了会，又忍不住蹭蹭他的颈，轻轻啃他光滑的肩头，终于耐不住圈着他胯骨把他紧紧按过来。晏小青在睡梦中挣了挣，云上咬着他的肩按紧了他，听着他细碎的啜泣声再次把自己送进去。

　　另一边。当晚靳少爷是被小丑拉走的。靳少爷酒量算是不错，虽然喝得多，有些头重脚轻的，神智却还清醒，走了两步便不耐烦推开小丑，自己晃晃悠悠回去了。等把自己摔上床，才发现小丑也跟进来，站在床边看他。
　　靳少爷躺在床上，表情冷漠的半眯着眼睛，目光斜挑过去看小丑。靳少爷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散发出高贵而傲慢的气质，显得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现在他就这么冷傲的看过来，却是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
　　小丑心里莫名一动，入了魔般伸出手去，才伸到半空，靳少爷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你想做什么？”他问。
　　小丑如遭雷亟，表情一时错愕，继而竟惶恐内疚起来，迅速收手逃似的拉开距离。靳少爷明显早料到这结果，不耐烦的合眼翻身睡了。意识被黑暗吞噬前，听见身后传来梦呓一般的声音：
　　“你别忘记他……别忘记他……”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睁眼看天已经大亮，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门，只见晏小青抱着被子缩在门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傻笑。
　　这一晚的事把晏小青给吓糊涂了——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他还没完全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神智刚好够认清整个事实，却缺乏处理的能力，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云上。云上抱着他时他只闭着眼睛装睡，等云上去洗澡的当儿他抱着被子就逃了。
　　靳少爷一听来借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滚！本少爷的床也是你睡的？”
　　“嗯嗯。”晏小青点头，抱紧被子缩在沙发上。
　　晏小青没说前因后果。靳少爷上下打量打量，猜到八九分，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一字一句的说：“温、饱、思、淫、欲，禽兽啊——”
　　晏小青简直要哭了：“别再落井下石了，我现在充满了引诱未成年人的罪恶感。”
　　靳少爷本来还想打趣，只是看晏小青脸色惨白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转了转。晏小青昨晚醉得厉害，而云上又一副毫无经验技巧的样子，想想那过程……应该是蛮惨烈的。
　　最后改口说：“我要看电视，你别占着沙发，滚里面去。”
　　靳少爷记得自己一时兴起刺激了云上。他不知道这个刺激在昨晚的事件中起了多大作用，但看晏小青走路都不太稳的样子，心里总归有些内疚。在客厅里转了转，忍不住进卧室去看看。
　　晏小青躺在床上，还没睡着。
　　“你要不要紧？要不要我帮你上点药？”靳少爷本是好意，只是说话间习惯性便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吓得晏小青直往墙角缩，连连说不用了。
　　“真的不用？”靳少爷又往前迈了步。
　　晏小青面红耳赤埋起头，半响才小声说：“他帮我上过药。”
　　“哦，还挺体贴的嘛。”
　　晏小青还处于逃避现实的阶段，不想谈论这话题，随口扯开话题：“你昨晚醉成那样给小丑架回来，没出什么事吗？”
　　没想到靳少爷听了这话，顿时收住笑，表情冷漠起来。
　　……不该提小丑。晏小青在心里怪自己不小心，拼命想找话题缓解气氛。沉默的靳少爷忽然开口：“你个白痴，还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还不知道我情人是谁？”
　　晏小青脑袋上挂了一串问号，心想这话题怎么这么跳跃，这么想着，忽而清醒过来：“不会是……”
　　靳少爷示意他说下去。
　　“魔术师？”晏小青眼睛睁大了。这么说，一切都有了解释，魔术师和小丑，杀手榜上声名远播的搭档。
　　其实早在小丑出现之时，晏小青就该猜到这个事实。这么长时间他却一直没有想到，也许，不是没想到，只是潜意识让他无法相信。要知道小丑在杀手榜上排名已经很靠前，但论盛名，魔术师更在他之上。
　　“魔术师死了？”太过惊愕，晏小青不知不觉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靳少爷也没生气，只白了他一眼：“要不要我告诉你地址，你去挖出来问问他，到底死透没有？”
　　“可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小丑不愿意事情宣扬出去。”靳少爷走到窗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他怕魔术师这个称号被人遗忘。”
　　晏小青不知该说什么。
　　靳少爷也没说话，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这个笑话，开头很刺激，中间很浪漫，结局很悲惨。”那如今只会在梦中见到的人，曾从背后握着他的肩，用那如今只会在梦中响起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从前有一个杀手，他爱上了一个人，于是他死了。”
　　“你还是留着这招去骗别人吧。”当时自己这么回答。
　　背后的人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好听，低沉醇厚，直直在人心底荡起层层涟漪——只是自己，从来也没告诉过他。
　　“没有别人了啊。”他说，“只有你，只有你了。”
　　沉默了好一会，靳少爷再次开口：“你这么白痴，一定以为是我讨厌小丑吧？你错了，是他恨我恨得要死才对。”
　　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搭档，互相交托性命的交情。“那不是你的错。”晏小青努力想安慰，“而且，他不是很重视你吗？”
　　“因为如果我死了，魔术师就白白给了一条命。更重要的是，他怕我死了，没人和他一起回忆。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你明白吗？小丑很怕他被遗忘，怕得要死。”靳少爷又安静了一会，“他们不仅仅是搭档。他比小丑大几岁，小丑相当于是被他带大的。”
　　如父如兄，亦师亦友。
　　靳少爷看着窗外，目光飘渺：“昨晚……昨晚是……可是，你心上缺了哪一块，你就只能用哪一块去补，用这一块不行，用那一块也不行，不是缺的那一块就怎么都补不上。”
　　“要做的话，有欲就可以，人的身体很容易就会有欲望，可是那不够，情欲情欲，如果少了感情也能随便乱来，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说者无心，晏小青却听得心中一紧，胸口一下痛起来。
　　他喜欢云上，从那次街头偶遇开始，云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他心动，让他着迷。
　　可他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乱想。云上心性太单纯，不可能有那么复杂的想法。虽然他现在很粘自己，但如果那天遇到他的不是自己呢？那个对他好的人不是自己呢？是不是随便换了谁都可以？
　　昨天晚上，他又是以什么心情抱自己？
　　晏小青一直努力把这份感情限定在朋友间的“友情”，而不是情人间的“爱”，因为“爱”太狭隘，“爱”太自私，容不得一点猜疑，容不下一点不完美。
　　房间里一时安静。靳少爷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身后晏小青情绪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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