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斐过］流年寂

　　12、
　　胡斐命悬一线，杨过不敢再多耽误片刻，叫店里的伙计帮忙将胡斐抬上马车。凌若霜一直站在门外，可杨过仿佛早就忘了她的存在般从她身边经过。
　　怔了一下，终于开口唤道：“杨大哥，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杨过回头看了她一眼，时间紧迫也不愿多说客套话，只点头应允。
　　临走时，老大夫塞给他一个药瓶：“此药虽不能救他性命，但亦能缓解疼痛，你先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杨过接过抱拳道：“待我回到此处，定会重谢大夫。”
　　老大夫一脸凝重，道：“记住，三天，你只有三天。”
　　杨过坚定点头。
　　是的，三天，只有三天。
　　这三天里，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

　　天色已暗，乌云盖月，马车飞快地奔驰在郊外小道。
　　凌若霜掀起帘子向外望去，漆黑一片，只隐隐可见几团模糊的影子从眼前迅速掠过。
　　正瞧得出神，一道闪电猛得撕裂苍穹，马儿受了惊，长鸣一声，高高扬过前蹄乱蹬，车厢顿时失去平衡。
　　凌若霜惊叫出声：“啊——”
　　杨过双脚一踏，飞身落到马前，伸手用力拽住缰绳，终于让马安静下来，烦燥地在原地踱步。
　　凌若霜松了一口气，探头道：“杨大哥，要下雨了，我们先找地方躲一躲吧。”
　　杨过皱紧眉头，四周似染了墨般，看不清任何东西。
　　凌若霜忙道：“刚才我好像看到那里有一座小屋。”
　　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闪电随之落下，照亮远处那隐约的轮廓。
　　狂风已起，呼啸不止，伴着电闪雷鸣肆虐天地。
　　凌若霜担忧道：“杨大哥，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在这种天气里赶路，若出了意外，岂不是让胡大哥雪上加霜么？”
　　杨过抬头看了看天，顿了片刻，道：“好，我们先去那间小屋里避雨。”

　　这是一间残破的山神庙，地上虽脏乱不堪，好在门窗还算完好，遮风挡雨有余。
　　他们前脚刚踏进门，那雨便瓢泼而下，天色骤然亮了许多，黄豆大的雨点饶有节奏地打在瓦上，铿锵有力，声声清脆。
　　杨过寻了些干柴，拿火折子点上。
　　初春尤寒，经冷雨一浇，更觉透体冰凉，凌若霜有些吃不消，抱着身体瑟瑟发抖。
　　火光渐渐亮起，终于恢复了些许热度。
　　杨过扶胡斐靠在墙上，搭上他的脉。
　　虽不曾研习过医术，但自与黄药师成忘年之交后，耳濡目染，总也学会了些。只觉胡斐体内气血紊乱，极度虚弱，好在他内力强劲，用真气护住心脉，才阻住那四下窜流的毒血。
　　但精气总有散尽之时，如此下去绝非长久之计，那老大夫说得对，他绝不可能撑过三天。
　　杨过定了定神，将手掌抵在他胸口，将内力灌入他体内。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胡斐身体猛得一震，咳出一口污血。杨过连忙收掌，急切唤道：“胡兄，胡兄——”
　　胡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骤然探进眼底的光亮叫他一阵眩晕，只听得耳边不住地呼唤声。
　　“胡兄，胡兄，胡兄——”
　　朦胧的目光渐渐恢复焦点，终于看清眼前之人。
　　“杨……杨兄……”
　　杨过惊喜万分：“你醒了？！”
　　胡斐移了移手，顿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唔——”
　　杨过按住他道：“不要动，你伤得不轻。”
　　胡斐仰头靠在墙上，道：“原来我还活着。”
　　杨过道：“你不会死。”
　　胡斐木然望着天花板，说出口的话毫无波澜：“生死由命，若当真躲不过，就麻烦杨兄将我葬在雪山吧……”
　　他不怕死。
　　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
　　始终忘不掉，紫衣死去时的情形。
　　七年的期望，七年的等待，在幸福垂手可得之时，一切转眼间化为泡影。
　　那一刻，他就死了。
　　雪山曾经有他所有的期待，当一切都成空的时候，那里就是他的坟墓。
　　杨过却将方才那句话又重复一遍：“你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
　　胡斐收回目光，诧异地望向他。
　　杨过也在看他，坚定的眼神，仿佛这世间根本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我们正赶去药王谷，只要找到药仙，就一定可以救你。”
　　胡斐怔住：“药王谷？”
　　杨过意外道：“莫非胡兄知道这个地方？”
　　胡斐嘴角慢慢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如此无奈，如此伤感。然后，便是一阵抽心抖肺地咳嗽，吐出大口大口黑血。
　　杨过迅速点住他肩胛两处大穴，接过凌若霜递来的药丸，喂他服下：“胡兄，你先休息一下，等雨停了我们马上赶路。”
　　胡斐气息紊乱，断续道：“我有一事相求，望杨兄答应。”
　　杨过道：“胡兄请说。”
　　胡斐抓住他的衣襟，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若是我真的死了，请你将我的刀送到……送到海宁陈家，交给红花会的人……”
　　杨过望了一眼地上的宝刀，突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肯定道：“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它。”
　　胡斐虚弱一笑，兴许是药丸发挥了作用，他昏昏睡去。
　　杨过解下披风盖到他身上，略松一口气，疲倦地倚墙坐下。
　　雨势渐小，风穿过破损的门窗呜咽作响，暗处碎布篷乱飞舞，仿佛藏了无数鬼怪般，叫人心头发怵。凌若霜只觉那阴寒之气直往毛孔中钻，叫她浑身都冷嗖嗖的，挨着杨过坐下，害怕道：“这地方会不会有鬼啊？”
　　杨过闭目养神，道：“鬼神之说不过世人自欺欺人罢了。”
　　火光在他眉间铺下一寸光影，摇晃闪动，映得他的脸庞更是俊美无铸。凌若霜不觉看出了神，问道：“杨大哥，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晚上，你为何叫我龙儿？龙儿是谁？”
　　杨过睫毛一颤，却没有睁开眼。
　　凌若霜轻声道：“是你的妻子么？”
　　她面若红霞，楚楚看着杨过，眼中满是期盼之意，却见杨过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双眼直直注视屋外，厉声喝道：“出来！”
　　凌若霜惊了一惊，顺他目光望去，光亮处只有树影在瑟瑟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跳出人来。
　　“杨大哥……”躲到杨过身后，声音惊恐。
　　杨过冷冷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会。”
　　静寂中，突然盘旋起诡异的笑声。
　　尖锐刺目的声音，像是两块铁片相撞刻划，叫人浑身像扎了无数根冰针一般，不寒而栗。

《奈何江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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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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