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温柔

　　等到了地方，徐南好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这哪是什么馆子啊，明明就是大酒店好吗。

　　方小意带着她轻车熟路地上二楼，停在包间门口。
　　徐南好拉住她：“你不是说是你舅舅开的馆子吗？”
　　方小意说：“是啊，是我舅舅开的…”她顿了顿：“馆子啊。”
　　徐南好扶额叹气。
　　“吃饭的地方，不就是馆子吗？”方小意瞅着她的脸色，默默补充一句。

　　包厢门打开，徐南好愣住了。
　　不是说只有她和方子炀吗，那为什么齐郁和严壹也在啊。
　　方小意说：“以后我们一起吃饭。”

　　我们。
　　我们？这就是方小意说的我们？
　　徐南好真想问问方小意，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进去呀。”方小意拉着她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不巧，徐南好刚好坐在了齐郁旁边。

　　她浑身都僵硬了，怎么都感觉不自在。
　　严壹和方子炀都和她打了招呼，唯独齐郁，只气定神闲地坐在那，慢条斯理地用开水烫着碗筷。

　　在她来之前，其实方子炀正和严壹在打闹。
　　她来后，空气莫名有些滞怠。
　　严壹说了个冷笑话想活跃气氛，却没人笑。

　　徐南好知道众人的小心翼翼，知道他们也并不太自在。
　　他们的不自在，来源于她的不自在，却让她觉得更不自在。

　　好在菜上来后，碗筷的碰撞声终于将气氛拉回到最初，徐南好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对了小意，谢谢你早上给带我的燕麦奶。”徐南好说。
　　“燕麦奶，你不是以前不喝那玩意吗？”方小意夹了一筷子青菜。
　　“是啊，小学不喜欢那味，上初中又莫名其妙......”

　　话说了一半，徐南好顿住了。
　　她意识到方小意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不喜欢喝燕麦奶的阶段，殊不知她的口味早已经变了，更不可能给她带燕麦奶。
　　那桌上的那瓶…

　　“是我放的。”齐郁淡淡说道。
　　那她应该说什么呢，感谢他的恩赐与施舍。
　　但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齐郁语气没什么变化，同她假模假样客套：“不用客气。”

　　这次严壹敏锐地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打着哈哈出来圆场：“哈哈哈，还是齐郁你最关心咱们小徐妹妹。”
　　“那是自然。”齐郁皮笑肉不笑：“青梅竹马长大的妹妹，一定要多照顾一些。”
　　照顾两个字，被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齐郁的父亲和徐南好的父亲是大学同窗好友，两家走的更近些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严壹酸溜溜地说：“哥，我们几个还在呢，你这偏心得有点过头了。”

　　齐郁扯了下唇，端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不置可否。
　　严壹坏笑：“你这么贴心，难怪徐南好谁都不喜欢，就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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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壹，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南好都快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饭，徐南好见方子炀开了把游戏，严壹也坐过去围观，看样子，他们都没有马上回学校的意思。
　　徐南好惦记着上午没写完的习题，坐也不是，又不好扫他们的兴致。

　　正焦躁着，齐郁站了起来。
　　“你们回不回学校。”

　　严壹和方子炀异口同声：“不回。”
　　方小意戴着耳机，也摇头：“我晚一点。”
　　“你呢？”齐郁看向徐南好。

　　徐南好犹豫了。
　　在这坐着浪费时间，和齐郁一起回去又有点别扭。
　　齐郁见她那副样子，心中已经明了，不等她做决定，自顾自就走了。

　　徐南好一着急，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先回去了。”
　　方小意说：“你不再玩会吗？”
　　玩？她哪有心思玩。
　　“我要回去补作业。”

　　方小意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她还要补高中前两年的课程，说：“那我明天把作业也带着跟你一起补，之前学的好多都忘了。”
　　徐南好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听见身后跟来的声响，齐郁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仰视着徐南好。
　　这奇异的角度。
　　徐南好看见他利落的短发，根根桀骜地立着，像极了他这个人。

　　“我还以为你不太乐意跟我一起走。”齐郁淡淡道。
　　居然被他猜到了。
　　徐南好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回一句：“你想多了，”就从他身边走过去。

　　两人保持着同一步调，一前一后走着。
　　进了学校，徐南好加快速度，并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看齐郁一眼。

　　“你很紧张？”齐郁说。
　　徐南好平静回答：“没有啊。”
　　“很怕别人知道我们认识？”齐郁又问。

　　有的时候，人太聪明，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比如说此刻的徐南好。
　　她在心里郁闷地叹了口气。
　　齐郁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为什么把她的想法猜得透透的。

　　老天在赐给他聪明头脑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呆笨愚蠢。
　　啊，如此不公，真让人崩溃！

　　徐南好不回答他，仍然快走着。
　　突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她像是被火烧了一般，下意识就用力甩开了。

　　她这么激烈的反应，让齐郁更不爽。
　　“徐南好，你越来越让我看不明白了。”
　　徐南好怔在原地。

　　她其实并不是厌恶齐郁的触碰，她只是…很怕别人碰她的左手手腕。
　　她呐呐地说：“我也不明白。”
　　“你可以对方子炀笑、对方小意温柔，也可以同严壹贫嘴，为什么要对我保持距离。”齐郁直视着她。

　　其实齐郁的眼睛一直是很漂亮的，有卧蚕，双眼皮的印记深邃，眼尾上翘，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味道。
　　那么一双眼睛，放在古代，一定是个多情风流的纨绔拥有的。
　　偏偏他的眼神总是有点漠然，看人的时候多半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性子也冷，很少见他有情绪的大起大落。

　　而此刻徐南好从他眼里看出了怒火。
　　她惹他生气了？
　　可是他的话把她难住了。

　　“徐南好，昨天的话，我再问你一遍，现在还喜欢我吗？”
　　齐郁的耐性让他一向讨厌做重复的事情，这是他第二遍向徐南好确认。

　　徐南好自然是不会承认的，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了，”她停顿了一下：“从离开z市那天起，我就知道徐大小姐的身份从此与我无关，所以我回来，也没想着再招惹你。”
　　“招惹，什么叫招惹？”齐郁讽刺地笑了。

　　徐南好一时无言。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把话说清楚，却听齐郁淡淡问道：“倘若是我偏要招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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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南好坐到位置上时，一颗心还在怦怦跳。
　　她翻开练习册，眼睛盯着标准答案，心里像乱麻似的。
　　看着齐郁挺拔的背影，她心情复杂。

　　虽然在她的心目中，爸爸绝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可被全市通报，那就是事实，她不能口说无凭，用苍白的语言一遍遍向别人证明，她的爸爸不是经济犯。
　　她不会因为父亲是徐义森而羞愧，但她会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朋友受牵连，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对她的好。
　　哪怕从前他们对她也是这般，可现在的她，总是扭曲地将他人对她的好理解为怜悯。

　　就像齐郁说的，她其实连和方小意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到以前的状态，更别提其他人了。
　　可为什么她能尝试着去修复疏远的关系，却总是和齐郁相处得不自在。
　　她不禁反问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连齐郁都要可怜她，那他对她的好，她宁愿从一开始就推的远远的。
　　就像两年前她说的喜欢，如今也没有等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更别提现在，这样的她在他面前就是卑微到尘埃里的。

　　别人可以怜悯她，但齐郁的怜悯，她不要。
　　这是她仅剩的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第二天，燕麦奶仍旧出现在课桌上。
　　徐南好呆呆看了一会，眼神都游离了。
　　她问田茗茗：“你喝燕麦奶吗？”
　　田茗茗惊讶：“你不喝吗？”
　　徐南好微笑着摇摇头：“你拿去喝吧。”
　　田茗茗说：“谢谢哦。”
　　拿过去打开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呀。”

　　课间的时候，齐郁从后排路过，看见燕麦奶安静的放在田茗茗的桌子上。
　　他没问，但心中什么都明了。
　　徐南好和田茗茗说话间抬起头，才发现齐郁就站在一旁。
　　不知道他站在那儿有多久了。

　　他眸底的颜色很深，浓得像墨。
　　徐南好心虚地躲开视线。

　　中午的时候方小意照例在教室外等她。
　　徐南好跟她说：“你们去吃吧，我不过去了。”
　　方小意大抵是懂的，却还是问她：“为什么啊，我连作业都带了。”
　　徐南好盯着脚尖，扯着蹩脚的理由：“在食堂吃更节约时间，还有好多资料没整理呢，过两天就月考了。”

　　方小意的神情看起来很受伤。
　　她几次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不甘心地把话说了出来。
　　“徐南好，你在躲我们。”方小意执拗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吗？”

　　方小意不是第一个这么跟她说的人了，齐郁也问过她。
　　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能回到从前。
　　可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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