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

　　喻瑾恩本就在想事，突然被撞到受了惊吓，便下意识伸手撑桌子。动作过急，不留心震倒桌面未扣盖的矿泉水。下一刻矿泉水瓶自桌面滚落坠地，洒到桌面的水也已流到桌边，如幕布铺下淋湿她的校服裤子。她迅速站起身向过道挪开几步，不自觉接过递来的面巾纸，刚要道谢就听得常梓萱大声骂道。

　　“操，你他妈还没死呢？”

　　“你他妈不也还没死呢？”

　　喻瑾恩闻声熟悉手上动作顿住，转头便看得付可欣双臂，交抱靠坐在过道正对面桌边，见她看过来，付可欣满目讥讽。

　　“撞下就吓成这样？跟他妈尿了似的。”她哂笑道，“当年大冬天被泼一大桶凉水，连个喷嚏也没打的喻瑾恩哪去了？”

　　她说这话时，故意给身边人递个眼色，那两个女生便都跟着笑。

　　此时，已接近上课时间，但这种毫不顾忌的互骂，还是引来了食堂里为数不多的学生的目光。

　　喻瑾恩一把将纸巾摔到付可欣脚下，眸中及语气皆冰冷：“还你，我不用狗的东西。”

　　“我是狗，那你是什么？”付可欣几步走到她面前，双眼微眯盯紧她，“亲个嘴都要大肆宣扬的母狗吗？”

　　她故意把“母狗”两个字讲得用力，就怕喻瑾恩听不清。

　　喻瑾恩双手抓住付可欣衣领，那两个女生倒是反应很快，转瞬就推开了喻瑾恩，却未料到常梓萱会冲上来，常梓萱一脚一个，转身扬手就给了付可欣一个大嘴巴。

　　常梓萱甩开眼前碎发，冷笑出声：“我姐们儿也是你能骂的！也不撒泡尿好好看看自己，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付可欣也不废话，直接奔着常梓萱冲来，却又被喻瑾恩眼疾手快握住手腕。另外两个女生起身要参与，倪子轩一步便跨到两人面前，回手一把搂住更靠近两人的常梓萱挡在身后，如同一座大山阻隔其中，眉宇间尽是戾气。

　　“别他妈逼我打女人。”

　　“你不是跟着周以凯那个王八蛋去私立吗？”喻瑾恩握紧付可欣的手腕，双眼微眯，“怎么就又爬回华中了呢？”

　　“老娘他妈爱去哪去哪！”付可欣双目圆瞪。

　　喻瑾恩不由得冷笑出声，了然般点点头。

　　她平日里是跟倪子轩这帮体育生一起疯的，不过是看着瘦弱，实际体质好得很。跟她比力气？身高都不占优势的付可欣，压根就没有胜算。

　　因此，即便付可欣始终愤愤不服，用尽力气挣扎，最后却还是被喻瑾恩把手按在她自己脸上。喻瑾恩只歪头轻蔑地看她，握着她手腕的手再用力，迫使她不得不用自己的手连着拍打自己的脸几次。

　　这样的小嘴巴虽然不重，却足以灭人威风。

　　“当年以多欺少那点破事就别老挂在嘴边了，我都替您臊得慌。你怎么不说说，后来到底是他妈谁让我们教训得跪在地上哭呢？”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却被喻瑾恩遮挡大半，也正因此，她的阴影轮廓便落在付可欣脸上。仅有的照到付可欣的光亮落在付可欣瞳仁中，尖刺般闪着。

　　可刺终归只是根刺而已。

　　“华中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滚回你的私立去吧。”

　　似是审判般，喻瑾恩冰冷地落下结论后，便犹如扔垃圾般扔开付可欣的手。她拿过桌面上的手机，和常梓萱，倪子轩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身朝门口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忽而感觉身后一股风袭来，她咬紧下唇目光一横，转身猛地踹过去。

　　这一脚刚好踹到付可欣的肚子，她瞬间捂住肚子，面容痛苦跪地不起。

　　“喻瑾恩，你他妈给我等着！”

　　“好，我等着。”

　　付可欣话刚说完，喻瑾恩便接话道，她双手，插，进口袋，一侧嘴角勾了下，继而眉眼冷漠更甚。

　　三人走到食堂门口时，正赶上铃声打响。常梓萱勾过喻瑾恩的肩膀，笑着仰头看向天边薄云烈阳，高呼一声爽，转头却看得喻瑾恩失了神。

　　常梓萱勾着她的胳膊动了动：“哎，不是打了胜仗吗，怎么看你好像不高兴呢？”

　　喻瑾恩长叹口气，瞥向别处自言自语道。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她想学乖，可偏偏就是有人恶心她，激怒她。

　　常梓萱眉心微蹙：“你说什么？”

　　“没事。刚刚的事，谢了啊。”喻瑾恩勾起嘴角，又似平时吊儿郎当模样，拍拍自己胸脯，“回头老班要是找起来，尽管往我身上推，我担着。”

　　常梓萱一把推开她的头：“可他妈算了吧你，你一个要从良的，别什么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知道吗？真论起来，那他妈也是我先出的手，你在这装什么大瓣蒜？你个小傻逼。”

　　“哎哎哎，你们两个真当这没男人了是吗？这一身腱子肉是用来干嘛的？”倪子轩昂首挺胸地拍下自己凸起的二头肌，“担事的！”

　　两人皆目瞪口呆地看向某人比她们腿还粗的大臂，安静数秒后，倪子轩居然破天荒闹个大红脸，而后三人便都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喻瑾恩搂过常梓萱的肩膀往教学楼走，说话时还伸手比划着。

　　“到时候我跟我们家许先生商量下，纳个妾什么的，待我飞升为皇，你就是我唯一的贵妃。”

　　“诶呦，快听听。”常梓萱用手背拍拍倪子轩的二头，“这就她们家许先生了，以后还得了？”

　　“哎，认真的啊，梓萱你要是想要先生，这就有一个倍儿好啊。”倪子轩故意咳嗽得很用力并挺直腰板，朝常梓萱挑挑眉。

　　常梓萱白他一眼，嘴角微勾：“瑾恩，等你当皇上了，就赐他个总管太监当当，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嘿。”

　　倪子轩不由得蹙紧眉：“我擦，你们两个就这么对我？”

　　“不好吗？”常梓萱单挑眉坏笑道，“这样我们仨个就能永远在一起，死生不分离。”

　　“还不分离？我这他妈直接就分成俩人了。”

　　喻瑾恩看热闹不嫌事大，清清喉咙学着粗犷男声：“这事，朕批了！”

　　操场间早已没有人，三人索性放开了笑，扰得枝头麻雀都睡不好午觉，四散纷飞。

　　可能是老天爷都感念喻瑾恩最近学习辛苦，她和付可欣打架的事，没有被好事者捅到主任和老师那，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喻瑾恩也没再对任何人提过，尤其不想许禾有所耳闻，便一连几天只让他到家里等她，不肯让他来接。

　　而她最近表现良好，也给了许禾一种假象：她似乎已然适应乖学生的角色。

　　直到……

　　周六晚，许禾因实验收尾耽搁些许，又因常走的那条路发生意外事故堵车严重，出租车临时更改路线，准备在华中门口绕过。他索性就让司机在学校门口停车，心想刚好接喻瑾恩放学。却不曾想，他刚下出租车，远远就看见自己常待的那颗树下，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他对那人并不感兴趣，也便脚步未顿径直朝校门口走。却在经过树前时，被人叫住。

　　“许禾？”

　　许禾闻声停住脚步，转身便看得周以凯双手落在裤子口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曾经都是华中初中部同年级的同学，然而现在，周以凯已全然没有学生的模样。寸头在耳上剃出几条简单纹路，耳垂竟掏出一元硬币般大小的洞，嵌着黑漆铁环。一身单薄纯黑色工装，落在来往穿着厚重的行人间，显得格格不入。他吊儿郎当走近，抬手随意拨弄几次自己的寸头，简单打量过许禾，继而勾起一侧嘴角轻笑。

　　“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啊。”

　　许禾双眉颦蹙，语气冰冷：“有事？”

　　周以凯痞笑着摇摇头瞥向别处，舌尖划过牙间，再迎上他目光时双眼微眯，阴阳怪气地问道。

　　“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又和喻瑾恩走的很近？”

　　许禾眸光冷峻：“是，那又如何？”

　　“呦，敢顶嘴了？”周以凯拇指擦过下唇边，忽而伸手，猛地拽下许禾的衣领，歪头看他笑得轻蔑，“怎么着？上个大学就他妈忘了老子当年怎么照顾的你了？啊？”

　　许禾眸色暗沉，一把推开抓在他衣领间的双手。

　　他唯一一次打架挂彩，就是拜周以凯所赐，他忘不了。

　　人生中很多令人印象极深的事，总是会集中在某几个重要的时间段。也是初三那年联考后的寒假伊始，他被周以凯堵在家附近的湿地公园。

　　那天周以凯带了三五个小痞子，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以后离喻瑾恩远一点。最后因他目光不服，双方大打出手。说来好听是打群架，可他从来没打过架，根本不知该如何发力，又是以寡敌多，实际上不过是他们打他一个。

　　放学铃打响，校门缓缓拉开，转瞬，放学的学生大潮便自门口涌出。

　　身后人声嘈杂渐渐靠近，将许禾惊回神，周以凯又冲过来反被他先抓住衣领。今时不同往昔，他已比周以凯高出许多，身子不再单薄，他肘关节一弯，抓着周以凯的衣领靠近自己时，对方的双脚便微微离了地。

　　许禾眸光微敛，语气不善：“士别三日尚且要刮目相待，别总拿上学时的小伎俩对付我，看轻我也贬低了你自己。”

　　转瞬，他猛地伸直手臂推开周以凯，后者一连后退两步才站稳，愤愤地整理过衣领，却仍满目不屑。

　　“呵，今儿要不是他妈我自己来的，你能……”

　　“几个人都一样。”许禾语气冰冷打断他。

　　华中放学的人潮很快将两人包围，他们两个个头偏高又都未穿校服，在统一着装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许禾忽而听得身后有人小声议论。

　　“诶，那不是周以凯吗？”

　　“有意思欸，许禾和周以凯难不成也要打一架？”

　　也？

　　许禾闻言眉心微蹙，不自觉更留心听。

　　“我听说前几天喻瑾恩和付可欣在食堂打架，就是因为周以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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