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朝暮，行至天光

　　杨希看见南昭的那一天，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迷信的东西。她对很多事情都疏离散漫，唯有南昭，付诸全心。她可以在很旧的日记本里面写下所有她那些说不完的话语和少女心情，也没有勇气走到他面前说一句你好。在那五年的日子里面，她安安静静地追寻着自己的光和向往，沉默是她唯一想要诉说的话语。这是她一个人的时光，随风而逝。

　　课前，坐在教室里面，隔着厚的书本看不见讲台上的老师，耳边叽叽喳喳的别人聊天的声音，杨希觉得课很吵，大家都装作一副热爱学习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埋头，却只是看着屏幕发亮。

　　她翻开课本，眼前的书籍页浮现的不是方块字，而是昨天下午在宿舍遇见的那个人的样子，凤眉星目，温润如玉，那是她见过最惊艳的男孩子，他简单穿着黑色卫衣，长阔腿裤，可是沉闷的黑色却只是为他增加了英气，他就认真地站在那里，目光向着那边，好像在等什么人。他身边围了很多人，好看的人吸引人，杨希突然想起来，那句诗，芝兰玉树，欲使之与庭院矣。

　　那一刻的杨希只是觉得遇见了一个好看的人，却不觉得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有何交集。

　　视线逐渐回到书本上密密麻麻的铅块大小的字，她也拉回自己的回忆，合上书，伴着依然吵吵闹闹的声音，趴下睡觉。

　　半梦半醒中，有人推了她下，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听见同桌挪过来，说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啊、她愣了愣，马上清醒，身体已经快速站起来，杨希佩服自己的反应速度，她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著她，迎着视线看见讲台上的人，她看，她再看，揉揉眼睛继续看，哇靠这不就是昨天那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男孩子嘛。在她盯着对方发愣的时候，讲台上的人已经温和的开口，你坐下吧，等一下再提问你。

　　杨希乖乖坐下，挺直腰板，比小学生坐的还端正，她趁讲台人转过去写字时，探头到同桌那里，这个是我们老师吗，他是谁啊，你居然还睡觉，不过帅哥老师还没来的时候你就睡着了。杨希不耐烦了，快说快说，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地，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同桌对杨希就像鄙视，开口道，他是我们研三的师兄，来代课的，他叫慕南昭。

　　杨希拍桌，好名字，昭日月之光华，好。书本拍的声音又引来一片视线，杨希，埋头书本，遮住自己的脸。

　　等下课铃声响起来，讲台上的颜南昭已经示意大家下课了，她看着他慢慢走出教室，身影在门后逐渐不见，才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晚上杨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这一节课可能是她上过时间过的最快的了，快到她还没有认认真真地听见慕南昭讲课的内容。她闭上眼睛，周围黑暗一片。

　　起来，化妆，出门。
　　门外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拉开车门，杨希进去，安全带戴好，只剩下车窗外的风景高楼行人而过。她的电话响了，陈助理的声音，杨希姐，今天在高得大厦的宴会洛先生也会出席，他让我转告你。杨希挂了电话，看着车向前面驶去。

　　到了地点，街口的繁华已经染上夜色，有人轻轻拉开车门，白皙瘦削的手伸出来，拉着她下车，杨希不看也知道来人是谁，洛易顺着力度，拉着杨希，她倒过来，刚好贴着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杨希正想着挣脱，耳边传来冷冽清晰的声音，怎么这么晚，又睡懒觉了吧，话说着手揉着她的头发。我们进去吧，杨希说好，跟着他一起走进去。

　　夜色如墨，灯火繁华。

　　香槟流淌在烫金的纯色高脚杯，钢琴与交响乐的背景乐低沉回旋，人影舞动，华衣喧哗。杨希在洛易身后，只看着他和别人致杯谈笑交谈。

　　刚好那个身影比较胖硕的刚好也曾认识她，便开口谄媚道“咦，这不是杨希小姐吗，多年不见，杨小姐还是这么落落大方啊” 洛易疑惑着也看着她，感受到他视线的压迫，杨希急忙开口否认，“不不，您认错人了，我们没有见过的。”对方疑惑，继续追问，“你不是……”

　　一慌，手里的香槟以流线型倾倒在红色的地板上，鲜红不已，洛易皱眉，眉眼写着阴沉，杨希赶快把杯子一放，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失陪了。”急忙转身

　　洛易伸手，只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洗手间，杨希对着大理石壁的镜子，看到一个陌生的妆容精致的女人，她觉得这样的她很陌生，无论化了怎样的妆，戴着名贵的首饰，她还是她，普普通通的样子，拘谨的形态。

　　外面的交谈讨论她不是没有听见，有人疑惑着洛易是怎么样受打击换了一个容貌五官都不行的女伴，有人觉得过几天也许就换了。换作以前的杨希会很不屑的扬眉视之，可现在，她只是很迷茫着看着镜子的自己。

　　这个人究竟，是谁

　　灯火流淌，暗淡窗台，她撑着手臂看着远方的夜色，洛易被朋友叫住，她觉得无聊，出来透透气。杨希看着灯光下谈笑风生的人们，盛装的女士们，争奇斗艳，舞姿迷人，而这些热闹和她格格不入，她只喜欢站在这样无人的高处一个人看风景。

　　就像以前，以前啊，她低唤出声
　　“玲——” 电话声忘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她慌忙接，看到是陌生号码，下意识想挂，犹豫着杨希已经接了，“喂 ”
　　对方沉默着，她奇怪，继续试探着，“喂，你好，你是谁？”
　　耳边传来的声音熟悉万分，“别挂” 她手指停顿着，不语，两个人在电话里互相不开口，此刻时间静默 鼓足勇气，杨希开口，“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对方默，只是问她现在在哪里，杨希回答，“这不关你事”对方还是沉默杨希觉得举着电话的手突然好累，她在等电话挂掉

　　“我只是，想问你，你过得开心吗”

　　直到本来从电话的声音清晰从身后传来时，她愣住，后背僵硬，不敢后头，余光处地上倒映着黑色颀长的影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夜，她无处可逃。

　　来人没有给她思考的缓存时刻，他拉过她，让她面对面看着他，重复道，“杨希，我只是想问你，你过得开心吗？”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的那个美如时光，温润如玉的人，杨希看着他，时光过去，他的脸庞已经有了岁月的刻痕，却更加深邃。她不知道说什么，现在连回答还是耗费着她本来不多的勇气。

　　南昭，我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你。

　　她使劲想睁开他，却丝毫无用，那个人还是冷静的注视着她，慕南昭本来想说很多话，温柔的，责备的，现在却只是想静静地多看她一眼。两个人彼此无话，静默如夜，室内的喧哗依然热闹。

　　恍惚间慕南昭被拉开，洛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钳制着她向自己怀抱，手里空空荡荡，慕南昭冷冽地盯着洛易，有一瞬间的冷意而过，洛易亦反击状视线投向他。

　　杨希很累，她现在只是离开这里，她觉得事情很乱。洛易带着她离开，不再看身后的人

　　“七月十七”

　　所有人影的舞动，灯光晃动，声音逐渐模糊。“我没有听见，我不知道”，杨希喃喃自语，脸上挂着晶莹的泪光。洛易只是更紧地搂着她，丝毫不放手。

　　回到公寓，房间黑暗，洛易扶她上床，帮她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这个已经睡着的女人，脸庞柔和，发丝斜落在耳际。他伸手顺着她的发丝，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今天的慌乱这一刻真的安宁下来，心有归途。

　　夜色，很长，这城市两端彼此静默。杨希睁开眼睛，看着墙壁投下的窗影，目光漫长无话。慕南昭立在黑色窗帘的落地窗前，执着血色的红酒杯，和暗淡夜色一同静立。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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