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念念不忘

　　儒雅的中年男人朝众人淡淡一笑，对坐在主位上的乔老太太喊了一声，“妈。”算是打招呼，他又转过头去，伸出右手，对门外的人说：“小梦，来。”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乔树海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到腰的黑长直头发，素色的连衣裙衬得脸上愈加苍白，看起来很是柔弱。

　　乔树海牵着那女人的手，走到桌前对在座的人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小梦。“

　　在座没有一人说话，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大家的目光没有看向那对牵手的男女，视线都集中在李秀娴的身上，只见李秀娴脸色苍白，嘴唇都被咬出血来。

　　还是二姑妈先说话，“树海你怎么回事儿啊，家庭聚会你带一个外人来干什么？”虽然二姑妈很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李秀娴，但她做人老婆的更看不上做小三的女人，她一向知道自己弟弟一直有别的女人，可是没想过他会把那女人带回来。

　　乔树海抬眸看了一眼二姑妈，肃着一张脸说，”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孩子的母亲。“

　　乔老太太眼眸闪了闪，缓缓出声，“是男孩女孩？”

　　“女孩，已经5岁了。”

　　乔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啊......”

　　“啪——”没人注意到李秀娴起身，她走到乔树海面前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能看出下了很大的力气，因为乔树海的左脸很快就红肿起来了。

　　“李秀娴你在干什么！”

　　“妈妈！”

　　大家冲李秀娴喊。

　　李秀娴白着一张脸，双眼通红的瞪着乔树海，激动地说，“你居然还敢把她带到我面前？包二奶包的你这么不要脸的我真的第一次见，你让孩子们以后怎么见人，你让她们以后告诉别人自己爸爸包了一个妓女当二奶，还生下一个私生女吗？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大家平时见到的李秀娴是温柔的，贤惠的，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声嘶揭底的样子。

　　乔树海被打了一巴掌，一时间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愤怒，他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错，理直气壮地说：”那个也是我的孩子！我委屈她们母女这么多年，我带她来和我的亲人吃顿饭怎么了？“

　　乔初乃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对今天乔树海的所作所为心里是不起什么波澜的，但是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妈妈被人欺负，乔树海理直气壮地态度简直恶心透顶，她站起来冷眼看着乔树海说，“你怎么能这么恶心人呢，你做错了还这么理直气壮了？我不知道我妈到底到了什么八辈子血霉才会遇上你，我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杀人还放火了这辈子才会让你做我爸。“

　　“乔初乃！”乔老太太大喝。

　　乔初乃的话像是一巴掌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乔树海太阳穴青筋凸起，像是被撕开君子的伪装，露出了里面的丑恶不堪的的真面目，他指着乔初乃，“你是这样跟爸爸说话的吗？这么多年到底是谁养的你，供你吃供你住供你去读贵族学校，我就算跟你妈怎么样都没有亏待过你不是吗，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直接掐死你。“

　　乔初乃丝毫不在意乔树海的话，她冷哼一声，“你不是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她拉起李秀娴的手，”我们不吃了，我们走，小玥我们走。“乔初玥看了眼满脸通红，怒不可遏的乔树海，淡淡对他说：”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爸爸。“然后跟上乔初乃。

　　乔初乃推开门，直直撞上靠在走廊一侧的人，但是她没回头，带着李秀娴往电梯方向走去，身后的乔初玥倒是抬眸看了那人一眼。

　　纪牧池不是故意偷听的。

　　今天他爸爸说带他和朋友吃饭，他在家玩游戏忘记时间了，等他想起来赶到易盛从三楼电梯口出来时，远远看到有个男人牵住一个女人的手进了中间的包厢。那时没太在意，他路过中间包厢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很大的争吵声，他不是多事之人，只是稍缓了脚步，就在他抬腿继续往前走时里面有人大喝了一声乔初乃这个名字。

　　他忍不住停下，后来里面的话一句不落的从虚掩着的门里传入他耳中。

　　他靠在走廊边上，看着乔初乃越走越远的背影，脑海里一直浮现刚刚小姑娘倔强又委屈的声音说没有这样的爸爸。

　　他垂下眸子看地上，心里有些东西抽着疼，像被拽住一样，难受的紧。

　　-

　　地下停车场。

　　李秀娴三母女坐上车，“妈妈。”乔初乃担心的看着靠在座椅上脸色苍白李秀娴。

　　李秀娴睁开眼，伸手分别摸摸两个女儿的头发，

　　“别担心，妈妈没事。”

　　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李秀娴早在12年前就知道乔树海出轨了。

　　那是她生下乔初玥后的第七天，也是从医院回家的第一天。那天她抱着孩子，拿着孩子的出生证打开房间床头柜抽屉时，她看到有一张一寸照片卡在柜子的缝缝中。

　　她捻起来一看，是一个清秀柔弱的女人，那女人黑发整齐的披在脑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李秀娴被那抹笑刺到了双眼，她马上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乔树海，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乔树海在电话那头轻飘飘的扔下一句等我晚上回家再说就挂断了电话。

　　晚上乔树海回来，坐在客厅不停地抽烟，就是不说一句话。

　　她质问他，骂他，他也不回话，不还口。就这样两人僵了很久，李秀娴脸上的泪流了变干，干了又流。

　　乔树海连续抽完一包烟，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愈显低沉，“我跟她在一起很开心，是我活这30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然后呢？你就和她在一起了，这个家你都不要了吗？”李秀娴不能接受，她大吼出声。

　　乔树海马上反驳：“当然不是，我和她在一起也不影响我们一家人啊，我还是会好好对你们的。”

　　沉默。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李秀娴双眼通红的看着乔树海开口问道。

　　“半年前。”

　　李秀娴大脑嗡嗡作响，厉声道，”所以你们是在我怀小玥的时候搞上的，狗男女！“她声音颤抖地质问他，“我问你，是不是不管怎样都要和她在一起？”

　　乔树海默了默，沉声道，“对不起。”

　　“那离婚吧，两个孩子跟我。”李秀娴忽然冷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说。

　　“不行！我不同意。”乔树海很坚决。

　　“啊——我要你断你不肯，要离婚也不行，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李秀娴突然大声尖叫。

　　“总之我不同意离婚。”

　　“如果我非要呢？“

　　乔树海幽幽的看着李秀娴，”你和我结婚这么久你工作过吗，你的钱哪里来的，离婚了你拿什么养两个孩子？“

　　李秀娴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很陌生，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她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是啊，拿什么养两个孩子。

　　客厅再一次陷入沉默，乔树海起身进了房间，剩下李秀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乔树海是她的大学同学，更是她的初恋。当初乔树海追求她的时候连续两年风雨无阻的给她送早餐，一个富家公子每天下课之后陪她去打工，不管她去哪都会来回接送，每天变着花样的哄她开心。一开始她觉得两个差距太大，只想找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可慢慢的，她被这个男孩子打动，喜欢上这个长相帅气的男生，于是他们在大三开始谈恋爱，大学毕业结婚。

　　虽然中间有过阻挠，但李秀娴觉得只要两个真心的好好过日子，什么都无所谓。

　　结婚之后乔树海也是一个非常好的丈夫和爸爸，他温柔，体贴，有责任感。秋城的冬天湿冷，李秀娴去阳台晾衣服，乔树海会给她披上一件外套。李秀娴来例假的时候，乔树海会说来例假的时候不能碰冷水，连内裤都帮她洗......她以为他们一家人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惜不过7年，这个梦就碎了。

　　乔树海被发现出轨之后愈加变本加厉，从每天回家到隔天回家，从隔天回家变成一个月回一次，而这次距离乔初乃她们上一次见到乔树海已经有半年时间了。一开始她和乔树海每次见面都会吵架，后来慢慢的就不吵了，两个人陌生的比路人还陌生，话都不说一句。

　　乔初玥眼眶湿润，抱住李秀娴，”妈妈，你不要不开心，你还有我和姐姐，我们以后都不要爸爸，我们只要你。“

　　李秀娴抱紧自己的女儿，心里很是欣慰，“傻瓜。“

　　“妈妈，爸爸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乔初乃真的想不明白，如果是她她一定不会跟他纠缠这么多年。

　　李秀娴看着两个乖巧的女儿，心疼的说，“如果离婚的话爸爸不会允许我把你们都带走的，我不希望你们姐妹两分开，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妈妈没办法从你们中间挑一个。“她叹息一声，”而且妈妈没本事，一毕业就嫁给你爸爸，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我怕你们跟着我在外面会吃苦。“

　　“那妈妈想过自己一个人离开吗？”乔初乃又问。

　　李秀娴垂下眼眸，没说话。

　　怎么没想过？有一段时间李秀娴心情总是很低落，睡得不好，体重直线下降，不愿与人交谈，状态很不对。那个时候李秀娴脑海里想过千万遍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直到有一天。

　　乔初乃上一年级的时候正是SARS病毒在全国范围内爆发，当时每个学校都给学生发一个红色的小本本，要求学生家长每天早上都要给孩子测体温，测好了要把当天的体温度数写在小本子上并且要家长签名，没有那个本子不能进校门。李秀娴每天早上都会开车送她上学，给她的红本本签好名。

　　李秀娴还记得那一天，天气阴沉，下着毛毛细雨，她把乔初乃送到学校门口就开车往回走。可那天不知怎么的，车刚拐出学校那条路的路口时，她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往后座看了眼，看到上面放着一本红色小本本，是乔初乃那本。李秀娴心一紧，她知道乔初乃没有本子是进不了学校的，她赶紧打转方向盘掉头。

　　李秀娴把车拐进学校的小路，把车停在边上，拿出雨伞撑着往学校走去，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向她这奔过来。

　　乔初乃的双马尾随着快跑的动作在脸旁甩阿甩，小小的人儿，头发长长，那一小把头发扎起来只有拇指大小粗细，衬得人愈加瘦小。她的小脸上满是惊慌的表情，她怕妈妈已经回去了，没有手机，学校也进不去，那她该怎么办。

　　李秀娴看着害怕奔跑的女儿眼里不禁湿润，她唤着乔初乃的小名，又喊着她的名字。可是乔初乃好似没见到她人，也没听到她的叫声，直直擦着她的身旁跑过去。

　　李秀娴愣了愣，转身追上从她身边跑过的乔初乃，抓住她的手臂。直到被抓住的那一刻乔初乃才像是回过神来，李秀娴看着乔初乃还未收起的惊慌神色，强忍着泪水抹走女儿小脸上的雨水，“刚才妈妈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呢，没听见吗？”

　　乔初乃看清是妈妈，脸上才露出笑容，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惊慌，“没听到，我以为你走了，想去追你的车。“

　　李秀娴把小本本塞到她手里，“妈妈刚刚发现你没拿就马上给你送回来了，豆豆别怕，下次站在学校门口等就好，妈妈一定会来的。“听着妈妈的交代，乔初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李秀娴把乔初乃送到校门口后回到车上眼泪像止不住的流下，她实在没办法想如果她没看到那个小本本怎么办，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会有多害怕。

　　以后如果没有她在身边，两个女儿又该怎么办？

　　从那一刻李秀娴就决定了，一定要撑下去，好好地撑下去。

　　李秀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一转眼间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

　　“妈妈我们回家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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