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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温凉辞在拂雪楼女佣的引领下到了第四层的小图书室,听见脚步声的尤雪心尖微颤,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转过头去,恰见门口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眼中泪光莹然,饱含心酸与喜悦。
温凉辞刚一进门,抬眼便见前方女孩一脸激动地看着自己,幸福的眼泪正好滑过脸庞,滴落下去。
他每次来尤雪都会哭,他早已见怪不怪。
饶是如此,温凉辞还是免不了会震一震,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受得了女人哭。
主管们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尤雪和温凉辞。
等大家都走了以后,温凉辞才迈开步子走了过去,沉着声音:“医生说你又不听话,不吃药病情怎么能好。”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两个女人都是不听话的病人。
可尤雪的情况又与至爱的不同的,尤雪是真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主神大人,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多谢主神大人了。”她满面落寞,心灰意冷,“我知道自己活不长,我这种人活在这世上就是拖累人。”
尤雪抬起眼眸,细眉在极度的哀怆下时紧时松,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渗出,望得人是一阵心颤。
“我不想拖累主神大人,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何德何能这么麻烦您。我原本就该是一个死人了,而主神大人却这样照顾我,您的恩德尤雪不会忘记。”说着说着,哭腔便越来越重,仿佛悲伤已经压得她无法呼吸。
温凉辞皱紧了眉,眼中流露深深的怜悯,语重心长地劝她:“尤雪,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尤雪凝望着温凉辞,褐色的瞳眸里柔光潋滟,看他像是看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崇拜而又幸福。
“主神大人,其实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可是尤雪没有这个福分。
她憋住了最后那句话,但只是在心里想想就已经足够酸楚。
温凉辞不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尤雪,你不要放弃自己,你要相信医生,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他的话中有关怀,也有些许警告,“不许想不开!”
尤雪淡漠地垂下眼眸,很快又看过来,此刻脸上是一派明艳动人的微笑:“主神大人放心吧。还有……”继而郑重道,“谢谢您,我与我的父母,都会谨记您的恩德。”
尤雪的父亲是前朝老臣,自从温凉辞继位后,尤雪的父亲仍然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为了帮助温凉辞,结了不少仇家,以至于后来全家被绑架,千钧一发之际将女儿尤雪推了出来,自己和妻子却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温凉辞自责不已,为报恩情,感谢他多年如一日的操劳,便承诺照顾尤雪。而尤雪在那场灾难中只剩下半条命,后来好不容易救活,却成了个病秧子,再加上父母去世,尤雪一下子成了孤儿,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没有希望,没有疼爱,她是真的无法承受这份悲伤……
温凉辞每当看到尤雪,都会觉得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老臣,自责自己还不够强大——强大到令人闻风丧胆,根本没有人再敢打他身边人的主意。
尤雪沉默片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开口:“主神大人,我可以……抱一下您么?”
温凉辞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缩,显然也是没料到尤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与此同时也不知她为何如此。
他只是望着她,立在原地并未应答,眸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荡然无存,仅有的温度慢慢冷却。敏感如尤雪,已经懂了。
女孩眼中的期待逐渐化为失落,继而生硬地扯出一抹微笑,内心却是再滴血。
“是我不懂事了。”她眼神飘忽,藏在背后的手捏成拳头。
一时间又羞脑又自责——神明大人是怎样的人物啊,岂是他人能玷污的?更何况,主神大人是个这么有原则的人,她竟然还提出这种要求。真是仗着有些神明大人的特殊照顾,竟就忘了本分,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尤雪心里这样自嘲着,内心的矛盾愈加尖锐。
温凉辞默然片刻,声音温和了几度,却也只是停留在礼貌程度:“你好好休息,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千万不要一意孤行。”他难得这样啰嗦地叮嘱,归根究底还是尤雪这孩子太不省心了。
尤雪点头,看出了温凉辞眼中的疲倦。
温凉辞略有犹疑,却还是什么也不没说,淡淡“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尤雪却突然将他叫住。
温凉辞侧过头,等她说话,却见尤雪紧张到细手捏成拳头,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苦衷。
“那个……”她声音都在颤抖,最后却忽然如释重负,甜甜一笑,“您一定要注意身体。”
或许,她一辈子都说不出那句话吧。
温凉辞勾了勾唇,表示感谢,随后快步走下阶梯,不再有任何停留。
尤雪追了出去,却只瞥见温凉辞一个模糊的身影,下一秒就已经消失在拐角。
他应当是心中牵挂着什么,才会走得如此急吧。
尤雪看着装潢精美的拂雪楼,内心却分外孤独,温凉辞来之前尤雪还没觉着什么,温凉辞移走,显得这里竟是这般冷清。
她恹恹地上楼去,回到房里,将门锁着,打发走了所有人,一个人沿着墙静坐下去,又开始了无限怅惘。
尤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突然有种冲动,促使着她在叫住了温凉辞。她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就好像这话若再不说出口,今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但她终究还是胆怯……害怕失去,害怕改变。
主管原本还以为温凉辞会留下来用餐,厨房的吩咐好了,却没想又是白忙活了。
温润上前来报告早前风神族的事情,边说边到了拂雪楼外的花圃,玉面正开得繁茂,洁白的花朵在寒风中抖动身姿,落下满地精魄。
“刚刚风神族那边和魏部长通话了,商量了族人被捕在醉梦里被捕的事情。”
温凉辞眼中倒映着园圃里清媚动人的玉面花,嘴角挂上一丝淡漠的笑。
“怎么说的?”
“说是愿意……”
“轰隆——”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一阵热浪裹挟着灵物质席卷而来。
温凉辞和用手挡在身前,隔住了扑面而来的风沙尘土和玻璃碎片。
余光可见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空气中是呛人的火药味,温润咳了几声,用手在口鼻前挥了挥。
“这是怎么了?”温润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而温凉辞的耳畔再无任何声响,他望着拂雪楼顶层脑袋一片空白,原本沉静的眼眸骤缩,惊惧情绪窜上心头。
甚至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而后拔腿奋力奔向拂雪楼。
“主神大人,危险!”温润赶紧去拉,却扑了个空。
此刻,他的脑子里回想起了早晨至爱交代的话,心中顿时再无犹豫,狠下心去追着温凉辞进了拂雪楼。
拂雪楼的女佣们胆战心惊地逃离出来,个个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温凉辞随便拽了一个,疾声问:“尤雪呢!”
女佣指了指里面,断断续续道:“还在里面……”
温凉辞几乎没听她说完,就冲上楼去。
经历过爆炸的拂雪楼一片狼藉,浓烟弥漫在封闭的楼道,随着气流的涌动,尖利的物质片片割着皮肤,越接近爆炸中心,这些物质便越稠密。
这是灵力炸弹爆炸后很常见的情况,只是这炸弹非同寻常,爆炸开来灵力物质伤害性也就更大一些。
气势逼人的黑色风漩席卷而来,举步维艰,温凉辞迫不得已调取神力进行隔档,此刻匆匆而来的温润连忙将他拦下,话不多说,直接张开了灵盾。
温润作为黑暗神族直系成员,在神力排行榜上怎么也落不下二十去。这也是他能够代替他哥哥温池出任黑暗神副使的必要原因。
两人配合默契,以最快的速度冲上顶楼。
顶楼的房间火舌缭绕,铺天盖地都是刺目的火光,灼热的气浪熏得人睁不开眼,他们尚且还在门口,里面火海翻腾,已然难以涉足。
“你快去找灭火器!”温凉辞当机立断,不等温润反对,一把便将他推了开,自己则释放神力来。
淡蓝色的光芒铺陈开来,带着白色烟气硬生生将这涌动的火海劈开一条路来,温凉辞侧身钻进了空隙,可等他刚进入火场,两边被挡开的火焰又瞬间交汇聚拢,直将温凉辞也淹没于其中。
温凉辞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半点神力也耗不得,他只是用了那么一丁点的力气开了路如今便已经头晕目眩,胸闷气短,若是不节省些,倒在了火场里尤雪又该怎么办?
虽然温凉辞也是知道,这么滔天的爆炸,尤雪其实在劫难逃,可他不能放弃任何希望,哪怕渺小到忽略不计。
万一呢?万一尤雪躲过了爆炸,但又无法脱离火海,最后却不是被炸死而是因为旁人的拖延而烧死,该是多么绝望,多么恐惧?
他是尤雪唯一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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