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

　　可喜可贺。

　　前十！

　　她进了前十！

　　莫暖暖激动得一夜难眠。

　　结果就是，眼睛下方挂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柯心雨说，既然评审都让你穿普通些，那就穿灰色吧，这个颜色能让人显得既稳重又老练。

　　莫暖暖听了柯心雨的觐言，到现场时，她就后悔了。

　　除她以外，另外九人的衣表装扮比起真正的明星来也毫不逊色，简直无懈可击。

　　最后一轮的筛选很正式。

　　不是在办公室里，而是在一个视野极为辽阔的大厅。

　　不仅视野辽阔，而且非常的奢侈豪华。

　　有记者，有群众……全部都是人和声的海洋，像极了电视里明星开记者会的场景。

　　莫暖暖在标有十字的高脚椅上正襟危坐。

　　评委席虽然还是六个人，虽然还是三男三女，却已经是陌生的六张面孔。

　　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喔，玄殿的总裁玄泽风，真的是他！”

　　“听说他的家产排名世界前几大。”

　　“天啊！看到没，他刚刚往我这边看了，气质尊贵得我脚都发软了……”

　　“如果嫁给他，好几辈子都不用愁吃穿了，每天穿戴名牌珠宝。”

　　“要是我，就算他不是那么有钱，长得那么好看，光抱着他，我就死而无憾了。”

　　坐在莫暖暖身旁的参赛者们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纷纷。

　　莫暖暖不擅长结交朋友，与人打成一片，她疑惑的静听周遭八卦。

　　关于玄泽风的传闻很多，他在媒体的曝光率之高，不下于有名的电影明星。

　　虽然如此，玄泽风本人行事却非常的低调而神秘，对于外界是是非非的传闻，他总是不予理会，一笑置之，因地位之故，一般媒体也很难上前追问他八卦的真相，所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莫暖暖循着骚动望去，看见那个只能在电视里才能瞧见的男人。

　　众人都以为玄泽风已经顺利隔开记者的追逐访问，但就在此时，一名短小精悍的记者突破了重围，把一支麦克风递送到玄泽风的跟前，劈头便一串问题：

　　“请问玄先生，关于你跟当红模特李星海的绯闻是真是假？传闻你正在跟李星海交往，李星海的别墅也是你送给她的，更有传闻直指李星海生活不检点，所以你的叔叔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是这样吗？你是否想过要澄清此事？还有，为什么这一次的选拔你会亲自到场？这部戏有什么独到之处吗？”

　　闻言，玄泽风的眼危险一眯，瞬间，眸中火花跳跃。

　　就在大家都为这名记者捏一把冷汗的时候，玄泽风一改冷冽的神情，朗声笑道：

　　“哦，万和TV呀，老朋友了。我一度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玄殿在别的电视台都很卖座的影视剧到了你们电视台收视率就呈下滑趋势，今天，我总算知道一点其中缘由了，你们缺少的大概是不哗众取宠的创新意识。”

　　避重就轻的应付了记者的刁难，玄泽风从容地走到评委席。

　　保全人员迅速的以人墙封锁，不再让任何不相干人士进入。

　　大家只能远远观望。

　　玄泽风坐在中间，薄唇微抿，有几个评委在他耳边一阵低语，而后他犀利的眸光扫向坐在前方通过三关面试才从众多角逐者中胜出，出现在他面前的十个人。

　　玄泽风的眼在看到莫暖暖时，定住，只因她穿的是灰色套装。

　　也是因为如此，在花花绿绿的衣裳中，她显得特别突出。

　　幸运之神一旦降临，总是以出奇不意的方式。

　　“你叫什么名字？”

　　眼神交会仅仅只有一秒，玄泽风犀利而带着一丝审判意味的眼神让莫暖暖的心乱了半拍。

　　“你好，我是第十号莫暖暖。”

　　玄泽风顺着编号搜寻。

　　很快就找到莫暖暖的报名表，他仔细阅读她的档案。

　　需要填写的生母栏空白，生父栏空白。

　　玄泽风瞪着纸上的细明字体，然后慢慢将目光移向莫暖暖，“你的报名表倒是很有个性。”

　　“啊？”

　　莫暖暖愣住了，发现她的报名表被放在一旁和其他数位竞争者的躺在一起，一看之下根本没什么不同。

　　玄泽风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你不用再面试了。”

　　“我被录取了吗？”

　　她小心翼翼，难以置信。

　　“我想不必再耽误莫小姐的时间了。”玄泽风语气平淡，“没有父亲，没有母亲，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很抱歉，我们公司不需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主角。”

　　莫暖暖粉拳紧握，她直视玄泽风，“我是孤儿，但我并不是来路不明，我有名，有姓，我叫莫暖暖。”

　　瞬间，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

　　玄泽风怔了一下，静静地望了她好半晌，这才深深地注视她，“为什么想要这个角色？”

　　一缕伤痛窜过莫暖暖眼底，可她迅速掩饰，“因为我想要出人头地，我想要变成天上耀眼的星星而不只是路边的小石子连自己去向为何都不知道。”

　　当他的目光直入她的瞳眸，她的眼神非常坚毅。

　　那刹那，他被秒杀了，他很喜欢她的眼神。

　　眼前的女性容颜也与记忆中那张他喜爱的容颜相重叠。

　　“泽风，我要出国了。”那女孩对他说，“我要自力更生，我不要倚靠父母，我要追寻自己的理想。”

　　他说，“一个知道自己失败后会有大房子收留的人跟一个知道自己失败以后将无家可归的人是不一样的，你的自力更生不过是伯父对你的纵容，这样的自力更生算什么自力更生？”

　　“你胡说！”

　　“我是胡说吗？”

　　“你不想我走，所以一直打击我！”

　　“你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了。”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奇怪。

　　一个出生在蓝领阶层的孩子，若怀抱着成为闪耀明星的梦想，不会被父母所认同，父母会反对，会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切实际，尽做白日梦，给我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一个出生在白领阶层的孩子，若怀抱着成为工地建筑师的梦想，不会被父母所认同，父母会反对，会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好好的办公室不坐要往工地跑，风吹雨淋的。

　　那么他呢？

　　他曾经对这个世界有过什么样的梦想和希冀？

　　收回游荡的思绪，玄泽风与坐在他左侧的男人低语几句。

　　然后那男人向主持人示意。

　　主持人说，“几位选手，假设你们是一个歌手，正在舞台上面对上万的观众进行表演，若在这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一位舞者失了误跌倒了，你们第一反应会怎么做，请从一号开始回答。”

　　一号说，“我会继续演唱，不受干扰。”

　　二号说，“我会跟观众开一个小小玩笑，再继续演唱。”

　　三号，四号，五号，六号，七号，八号，九号的回答也都大同小异。

　　轮到十号，莫暖暖。

　　莫暖暖接过话筒，微顿，“我想我应该会停下来，先关心舞者有没有事。”

　　这个回答让一直面无表情听着的玄泽风抬起头来，他问，“你不担心观众的嘘声？”

　　莫暖暖摇头，“比起观众嘘声，我的伙伴有没有受伤更重要，我想，如果我把我的伙伴置于一旁，我不可能还能安心的唱歌，如果我不能安心的唱歌，那才是对买票进场来听我演唱的观众的不尊重。”

　　玄泽风扬手，表示继续。

　　主持人从怀中掏出钱包，从中抽着十张百元大钞，“几位选手，请你们依序上前来每人领取一张。”

　　十位选手中，九位从主持人手中各领了一张百元大钞回到座位，只有莫暖暖没有拿钱，而是问，“为什么你要平白无故给我们钱？”

　　主持人的手中还有一张钞票，他给莫暖暖，“你先拿着，我稍后会进行说明。”

　　莫暖暖没有接，“现在说明跟我们拿了钱以后再说明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你要等我们拿了钱以后再说明这个钱的用途？”

　　主持人显得有些尴尬，“你是参赛者，你这样让我下不了台。”

　　莫暖暖狐疑地看着他，“对不起，我知道，我想要这个机会就必须小心谨慎地应试，谁也不知道一个细节是不是就铸造全局。”

　　玄泽风插话，“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乖乖地像前几位选手一样接了钱听主持人的问题？”

　　莫暖暖说，“应考官出题总是千奇百怪的，美国有一家很大的物流公司，他们要招考5位仓储管理人员。考试那天，来了100多个年轻人报考，于是该公司就租了一个体育馆，摆了100多张桌椅。考试完毕，100多张考卷收回来，很多人就回去了。然而，这个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把考卷收回来并没有改考卷。按理说，他应该改考卷评分，谁分数高就录取谁，可是他没有。他们在那个体育馆里安放了监视器，每个考生的一举一动都录了影。最后，他就把那个录影带调下来看，结果从中选出了6位。这个公司前一天布置考场的时候不但摆了100多张桌子和椅子，并且在每一个位置底下都丢了几张纸屑。当他调录影带看的时候，发现只有6个年轻人考完交卷的时候顺便弯下腰把纸屑捡起来带出去了。于是，他就录取了这6个。为什么要这样？他说很简单，我们是这么有规模的仓储物流业，我们仓储物流管理系统的确很复杂，的确不容易学。可是这是我们的专长，再笨的人进来，我3天就有办法把你教会。可是啊，你一个年轻人到20几岁看到地上有纸屑不会捡，你一辈子都不会去捡。那么一个年轻人看到纸屑不会捡，他管的仓库肯定又脏又乱，所以我们不能要。我听说娱乐圈很复杂，特别是金钱这方面的问题容易扯出毛病，难道我不该用怀疑精神来小心应对这一百块钱吗？”

　　玄泽风感兴趣道，“这一百块钱有什么问题？”

　　莫暖暖说，“这一百块钱没有问题，但是，不问缘由就从一位可能值得信任，可能不值得信任的人手中接过一百块钱揣入自己怀里就有问题了，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知道我收了这一百块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先问代价再决定收不收这个钱，没什么不对吧？”

　　玄泽风扯唇，“你把娱乐圈说得像毒蛇猛兽一般可怕，为什么还想要踏入这个圈子？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才说了，你要出人头地，难道不是为了名，为了利？当利益摆在面前，不吃白不吃的情况出现，你真能抵抗诱惑？”

　　莫暖暖反问，“所以，我猜对了，这个题就是考这个，对吧？”

　　玄泽风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莫暖暖说，“人是会变的，今天我的回答，可能明天就会改变，我只能对今天的自己负责，对此时此刻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你问我为什么要踏入这个复杂的圈子，我的回答是，我想要出人头地。你问我是不是能够抗御利益的诱惑，未来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现在，我确实是抵抗住了，不是吗？”

　　“莫暖暖，你可以走了。”

　　玄泽风起身，低沉的声音以最慵懒的方式逸出，脸上读不出任何喜怒情绪。

　　莫暖暖的心猛然一跳。

　　“莫暖暖，明天八点来公司，我不喜欢人家迟到。”

　　玄泽风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

　　他的眸中闪烁笑意，权威不容置疑。

　　莫暖暖傻了。

　　“明天八点准时来公司。”

　　他重复一遍，扔下手中的报名表，转身就走。

　　数位评委也一齐起身，离开。

　　主持人向大家解释：“各位，不好意思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人选已经确定，大家可以回去了。”

　　莫暖暖不敢相信，她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用力地掐自己的脸颊，再然后她用力地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

　　最后，她发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老天，这太让人的心脏无法负荷了。

　　另外九位同样错愕不已的美女也在众人的吵嚷中回过神来。

　　她们的目光同时移到莫暖暖身上，带着嫉妒和羡慕。

　　提摩太前书，在最小的事上忠心，在大事上也忠心，在最小的事上不义，在大事上也不义。

　　幸运的机会好像是银河，它们作为个体的存在是不明显的，但作为整体的出现却光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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