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咻”地一声，黄色的符纸从钟不离的袖中飞出，朝着赵涿光的面门而去，吓得赵涿光疾步后退，金平赵家的弟子跟着后退，一下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原以为黄色的符咒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却见佛堂里弥漫着浓郁的雾起，阻挡住了赵氏等人的视线。

　　趁着这刹那的混乱，钟不离一声令下，所有合欢宗的弟子纷纷撤退。

　　等迷雾散去，赵涿光暗恨不已，道：“迷雾咒，这些小门小派剑道不行，这小伎俩却是多不胜数。”

　　“咱们追。”

　　“且慢。”

　　赵涿光拦住手下的人，冷笑一声，道：“留不住这些人的性命，就用他们在意的人做替死鬼，让他们后悔莫及。”

　　苍梧大陆一门四世家并立的局面太久了，是该有人打破这个平衡了，而他们金平赵氏就是五大势力中最有能力脱颖而出的世家。赵涿光此次奉命前来搅乱一潭池水，谁知道这群人竟然溜了，不过，拿其他人开刀也是一样的。

　　而另一边，钟不离带着合欢宗的弟子一路往山下逃去，感觉不到追兵了，才停了下来。

　　钟不离道：“金平赵氏的人没有追上来，咱们暂且休息片刻。”

　　合欢宗的弟子分散开来，各自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坐着休息，三两个人讨论着金平赵氏弟子的霸道，动不动就打杀了其他门派的弟子。

　　柳玉然、阿蔻、石杏儿三人坐在一起，不远处就是钟不离和孔令若等人。柳玉然看向钟不离，恰好对方也瞥了过来，钟不离微笑道：“柳师妹，可否讨教一下，你是如何对着那人使用媚术的？为何他意识清晰，手脚却不为自己所控？”

　　媚术本身就是用来魅惑他人，分为两种方式外媚和内媚。外媚修的是容貌，简单说就是用美貌魅惑他人，趁着对方分神取胜，控制时间短；内媚修的是神韵、神识，以控制他人的神识取胜，控制的时间随施法者修为所决定的。

　　而之前，柳玉然正在和金平大师兄比试剑法，根本分不出时间正经施法，且那人中了媚术，应该整个人糊涂才对，不应该头脑清晰。

　　柳玉然微微一笑，与钟不离相似的神情，都是脸好心黑之辈，她道：“这个简单，因为我出剑的时候，运转了灵力，不小心震碎了一瓶香粉，这香粉味道淡而雅，很多人都喜欢。”

　　其他人不解，脸上一片疑惑，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她眨了眨眼，俏皮地说道：“大概那位金平的大师兄也想要这样的香粉，想和我搭话的时候，眼睛不小心和我对视了，然后，他就幸运地中了媚术。”

　　这有什么幸运的？

　　那个人应该是倒霉才是，当时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其他人腹诽归腹诽，但是没有人同情敌人。

　　钟不离一笑，道：“原来如此，师妹这运气真好，恰好不小心震碎了香粉瓶，不小心与那人对视，还让对方中了媚术。”

　　柳玉然道：“不是我运气好，而是我最近在修炼媚术，时刻保持着施展媚术的状态，而他恰好是我的试炼对象中的一个，轻松中招了。其实……我最近很苦恼，想让法术更加精细一些，比如，如何让人中了媚术自尽，又能保持清晰的思维？”

　　她说到这里，还为难地揉了揉额头，似乎很受困扰一般，其他弟子却是吓得一致后退。

　　这个柳师姐/师妹太可怕了，中了媚术的人没有清晰的思维，自尽了也不痛苦，而她竟然想让人自己杀自己，还要经受一番自杀时无能为力的痛苦。

　　钟不离看着其他人吓得面色苍白，嘴角微勾，感觉到颇为有趣，今日才发现这位柳师妹竟然是同类啊。

　　柳玉然仿佛没看到其他人脸上的惊色，她转眸看向钟不离，笑道：“钟师兄，我观你修为高深，必定不容易中招，不如让师妹在你身上试炼一番？”

　　微笑的面皮一僵，视线转向柳玉然，钟不离道：“师妹，出来已有一段时日了，咱们今日又遇上金平赵氏的追杀，这其中必定有其他的缘故，我们该回家禀告各自的师尊，一同商议重要的事情。这试炼之事，我看不如缓一缓。”

　　柳玉然还没有回答，旁边的孔令若站了起来，道：“不离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回师门了。柳师妹，如果需要人试炼媚术，不用找钟师兄，找你孔师姐我就行。”

　　前一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她站了起来，准备随时出发。而后，她又转身对柳玉然说的后一句话。

　　孔令若这人出身尊贵，性子又有几分骄纵霸道，平日里很少和其他同门女修搭话，多是和钟不离坐在一起。但是，今日她却一反常态，对柳玉然抛出了橄榄枝，让其他人惊奇不已。

　　柳玉然心中有些猜测，孔令若一则是守着钟不离，二则可能是她柳玉然下了金平赵氏的颜面，让她心里舒爽。

　　柳玉然没有拒绝，反而笑道：“那就先谢谢孔师姐了。”

　　一行人没有多做停留，结伴往回走，出来时是为了历练，走得慢，在外游荡了许多天。此时是归途，二十多个人时而在地上走，时而御剑飞行，大晚上的也没有惊扰到附近的村民。

　　黎明时分，钟不离带着一众弟子终于回到了江陵城，遣了一个弟子去敲门。

　　弟子敲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开，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搭理，他调侃道：“难道守门的弟子都睡死了不成？”

　　又有人道：“不如咱们翻墙进去吧？”

　　孔令若道：“二十多个人大晚上翻墙回师门，像话吗？”

　　钟不离不理这些人的撺掇，点了一个男弟子，吩咐道：“你翻墙过去，让守门的弟子给我们开门。”

　　“好的，钟师兄。”

　　被点到的弟子将佩剑扔给了同行的弟子，麻溜地翻上了围墙，跳了下去。

　　突然，一墙之隔，传来刚刚那个男弟子惊恐的尖叫声，“啊……”

　　钟不离反应极快，运转灵力，一掌推开了大门，见到院内的场景，愣在了门口。

　　其他跟着他进门的弟子，也受到了冲击，震惊得眼睛都圆了，不可置信地指着地上的尸体，带着哭腔道：“怎么回事？我们只是出去历练了一番，他们怎么都……”

　　柳玉然推开了前面的弟子，挤了进去，见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是合欢宗的弟子服，显然死者的身份不言而喻。浅浅月色下，鼻端闻到一股浓稠的血腥气，让她头有些晕。

　　勉强支撑着，她缓了缓，当先往前走，探了探最近的尸体，冷静地说道：“这些弟子……身体还是温的，你们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门口的众人一下分散去翻尸体，忍着悲伤的情绪，这些都是年纪小的孩子，见到熟悉的同门倒在了地上，没有呼吸，内心的悲伤忍不住化作眼泪落了下来，他们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找人。

　　走廊下，阿蔻招呼着柳玉然，道：“柳师妹，你快过来，师尊……她……”

　　柳玉然直起腰，一偏头就见到回廊里的阿蔻和石杏儿两个人，抱着一个人，似乎是她们的师尊胡千媚。

　　这一刻，柳玉然一向冷静的心脏错跳了一下，脑海里浮现着胡千媚的音容笑貌，她的师尊之前还和她说“阿玉，等你历练归来，为师为你举办结丹大典，告诉整个苍梧为师的弟子是一个修道的旷世奇才”，她不能相信倒在地上的是她的师尊胡千媚。

　　疾步奔了过来，柳玉然见到真的是胡千媚，失态地跪在地上，道：“师尊，你……”

　　“阿玉，你别说话，听为师说。”

　　胡千媚凭着最后一点气力，抓着柳玉然的手臂，道：“杀我们的是金平赵氏的弟子……”

　　“金平赵氏的弟子？怎么又是他们？”阿蔻和石杏儿双重奏，见到柳玉然摇头，又纷纷闭嘴。

　　胡千媚继续道：“金平赵氏啊，我们惹不起，你们三个孩子，别去找他们报仇了。阿玉，你人聪明，但是，为师……希望你活着。”

　　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是有气性，这孩子是难得的修道天才，她不希望因为仇恨而让她早早陨落。

　　“师尊……师尊……”

　　三个人围着胡千媚哀恸大哭，却突然出现一道张狂的男声，“这本来就是你们应该得到的结局，却害了你们的师尊，啧啧啧。”

　　刹那间，游历归来的所有弟子握着长剑对准这个不速之客，不是赵涿光，又是谁。

　　赵涿光没将这些当回事，反而邪气地笑道：“你们可曾后悔？要是之前乖乖地任由我打杀了，也不会害了你们的同门。”

　　钟不离年长，知道这人在利用他们的愧疚之心，厉声道：“别听他乱说，眼前这人才是罪魁祸首。”

　　赵涿光见被人拆穿了，笑道：“你倒是聪明。来人，将这些人一起杀了，让他们和之前的人去地下相聚吧。”

　　钟不离见到情形不好，道：“众弟子听命，尔等不可恋战，先撤退，以后再图谋报仇之事。”

　　其中有些少年郎有心想报仇，但是想到师兄钟不离的命令，还是且战且退。

　　一群人哪里是金平赵家之人的对手，一路上都有人倒下，钟不离和孔令若领着人阻挡了一波，阿蔻又阻挡了一波，等柳玉然护着石杏儿退到江边之时，已经是穷途陌路了。

　　她回望着追来的玄衣人，这些都是金平赵氏的弟子，而她们只剩下两个人了，她牵着石杏儿的手，苦笑道：“杏儿，已经是尽头了。”

　　就在赵涿光以为她们要投降时，只见两道窈窕的身影一跃，噗通两声，双双坠入了江中，留下浅浅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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