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她

　　叶念有点意外，走过去。纸袋里有好几件东西，粉绿色的饰品包装盒，名牌化妆品礼盒……似乎都价值不菲。

　　“没有喜欢的吗？”刘浩明见她并不伸手，意外地问。

　　叶念从刘浩明紧绷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含义，笑笑说：“我觉得不用了。”

　　“随便挑一个吧。”刘浩明有些不悦。

　　叶念只好拿了一套成熟女性^爱用的化妆品，谢过他以后就走了。

　　十二点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戴蕊蕊在一边浏览购物网页，一边等叶念回来。

　　“噢，这是什么？”

　　“刘总给的，说是抽奖的礼物。”

　　“这么好？很贵呢。”

　　“你要吗？我不用这个。”

　　“我也不用这种，先去吃饭吧？”

　　到了下午，Eric主动和叶念作了沟通，叶念准备了一些材料，特意拜托做文案工作的戴蕊蕊‘顺便带给’Eric。

　　戴蕊蕊回来的时候，对叶念笑得超可爱。

　　六点刚过，叶念敲响了十三楼张家的门，把路上买的蜜瓜送给张子怡奶奶后，带着安安回家。

　　叶念做了安安喜欢的奶油意面，给他倒了杯牛奶，叶昕的电话意外地提早打来了……

　　和安安说完话后，叶昕告诉叶念：自己手里攒下了一点钱，想用在安安身上，学钢琴或者英文之类。

　　叶念说安安现在还不用学那些，叶昕就让她自己看着办。

　　伺候安安上床后，叶念终于停了下来。手机轻轻震动，许宁野和Eric几乎同时发来了请加好友的信息。

　　许宁野：方便说话吗？Eric的是个笑脸。

　　叶念靠在沙发角落里，打了两个ok。

　　许宁野：今天过得怎么样？

　　叶念：就是那样。

　　许宁野：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叶念：早上的天很蓝。

　　许宁野：不高兴的事呢？

　　叶念：收下了不想要的礼物。

　　许宁野：还真是坦率，送礼物的是谁？”

　　叶念：一只老狼。

　　许宁野：叶念。

　　叶念：什么。

　　许宁野：可以约会吗？

　　碰了钉子后，许宁野沉寂了数日，似乎又从叶念的世界里消失了。叶念偶尔想起他时，总会有些失神。

　　那天，叶念去环境局送一份材料，作为‘学徒’的Eric也和她同行。

　　环境局所在的位置，是祟江最具文化底蕴的老城，道路边的梧桐参天蔽日，四周的旧式建筑古朴别致，

　　走在回程路上时，Eric看见路边一家艺术馆挂着民俗展的海报，向叶念提议进去看一看。Eric是个开朗的青年，面容似经过上帝的精心雕琢，搭配着温情脉脉的深眸。当他有礼地表达出这样的愿望，叶念无法拒绝。

　　工作日的时间，艺术馆里人迹渺渺。刺绣，剪纸，木工制品和银器……静静散发着拥有灵魂的独特美丽。

　　叶念像一个讲解员，通过展品附带的简单说明，努力向Eric解释其中的独特之处，回答他各种灵光乍现的问题。当Eric看见三寸金莲的尖头绣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艺术馆出来后，他请叶念喝咖啡作为感谢。

　　半下午的时间，微灼的阳光和树荫下的凉爽无声碰撞，梧桐茂密的枝叶间闪动着七彩的光晕。Eric和叶念坐在路边，看着行人和车辆缓缓经过。

　　叶念在沉默中想起了许宁野。

　　“叶念，我觉得你很好。”Eric说。

　　“为什么？”叶念笑了。

　　“你的心里可以放进一个别人。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是为了自己。”虽然Eric很尽力，听起来还是乱乱的。

　　“我的叔叔是个牧师，”从叶念那里收到肯定的目光后，Eric接着说：“他告诉我：当你放弃自己，把别人当作自己，就能获得永恒的幸福。”

　　“佛教也有类似的说法。要去体会别人的痛苦，才能放下自己的痛苦。”叶念很意外他有这样的见解。

　　“我觉得佛经是一种超级酷的东西。”Eric真诚地赞叹道，“我曾经想把‘波若波罗蜜’纹在我的胸口。”

　　“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叶念笑了。

　　Eric解释：“我想找到心爱的人，和她的名字一起纹上去。你知道的，保佑的意思。”他歪了歪头，样子很可爱。

　　“这个想法很酷。”叶念点点头。

　　那天下班后，叶念和戴蕊蕊一起走出信源大厦。地铁站里的人潮像被翻动的蚁穴，黑压压地蠕动着。

　　她们排在最后，挽着胳膊说话。戴蕊蕊性格活泼，和Eric熟悉了以后，已经大胆约他明天一起吃饭。

　　叶念告诉她：Eric对艺术很有兴趣，可以和他去逛逛博物馆和画廊。

　　在地铁上，叶念接到了刘浩明的电话，他说公司当晚在某处招待客户，让叶念也过去一下。叶念说自己另有安排，刘浩明直接挂了电话。

　　叶念不开心了。虽然刘浩明总是公事公办的样子，猥琐的心思却明明白白。叶念觉得，刘浩明是把她也看成了公司里的可支配资产，因为雄性的领地本能，错误地把自己当成了狮子王。叶念决定摆出自己的态度，让他适可而止。

　　回到小区楼下时，停在对面的越野车对她闪了闪灯。她和许宁野同时下车，“怎么突然来了？”叶念问。

　　“我不敢说，万一有人不许我来。”他穿着鸥蓝色的圆领衬衫，双手插在裤兜里，忍笑的样子和‘不敢’相去千里。

　　叶念先笑了，“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等你一起啊。”

　　距离新桥最近的商业广场，都不喜欢油腻的两个人选了一家汤菜馆。铺着扎染花布的桌子上方，悬着一盏被绵纸包裹的白炽灯。

　　许宁野倒了两杯茶，“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了？”

　　“你去哪儿了？”

　　“出差了，给你和小朋友带了礼物。”灯光柔和，朦胧如画，他仔细地看着她，“你怎么样？”

　　“就是那样。”

　　“多说一点。”

　　叶念有点不习惯，边想边说：“幼儿园要办亲子运动会，在和安安练习跳舞。公司里有个实习生跟着我，专业上沟通有点麻烦，不过人很好相处。”

　　“是很帅的实习生吗？”

　　“是吧。”

　　“叶念，还记得很久以前，我送过你什么吗？”

　　“书，手套……糖果。”她慢慢回想。

　　“选东西的时候我都很高兴，打包快递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妒忌。我妒忌它们能见到你，留在你身边。”

　　叶念突然觉得歉疚，“宁野，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并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你心里最好的希望。”

　　“我最好的希望在你身上。”

　　“我会让你失望。”

　　“我不相信。”

　　黑暗中的祟江翻卷着温柔的波浪，温柔的波浪拍打在江岸上，爆发出出人意料的轰鸣声。叶念站在步行道的护栏边，看着化为剪影的内河货船悄无声息的驶向远处。

　　大学时，叶念曾有过一段恋情。同级经管学院一个很优秀的男生，对她穷追不舍。

　　叶念还没有感动之前，同寝室的其他女生已经被男生的毅力和浪漫感动了。叶念被别人推动着，糊里糊涂地开始了交往。

　　正是这段经历，让她看清了真实的自己。叶念没有办法信任对方，没有办法交付身心，甚至缺乏应有的爱意和体贴。

　　交往的过程就是男生渐渐失望的过程。他从喜悦的高处跌落，在付出与获得失去平衡时，对叶念的无计可施慢慢变成了挑剔和责难。

　　那样的别扭纯粹是互相折磨。叶念提出分手后，男生却奇怪地不肯放手，结果还出现了精神问题。

　　虽然经过一段休息，对方又恢复了正常，关于叶念玩弄感情的说法却无人不知。因为她完好无损，连难过或失态都没有。

　　叶念本能地保护着自己，将异样的目光和议论挡在远处。然后，慢慢忘记了那些日子。

　　夜深以后，江岸边的路灯全都熄灭了。叶念的目光随着江水逆流而上，在曲折再曲折的那一边，公寓的那扇玻璃窗里，还有一个因为她而失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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