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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五章
关于这只猴子，是净辉五年前来天塔寺上任后不久出现，无人知晓这只猴子的来历，只道是个怪物，全身血红无毛，獠牙又尖又长。寺里和尚对此都讳莫如深，只方丈净辉可进入，每天的日升日落两个时间，他会捧着食物进塔，并给它念诵一个时辰经文。五年来，从未间断。
时光迁移，怪猴的暴戾已磨去很多，像这样嘶叫不休已许久不曾发生，如何不叫人疑惑不安。
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苏厌厌头顶忽然响来风中踢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向着自己的方向。
苏厌厌一惊，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是有人驭轻功而来，等等，这声音和动静……像是有些乱套？
紧接着，一个黑影带着气急败坏的喊叫自头顶狠狠砸来：“闪开闪开！！”
苏厌厌见过不会使轻功与会使轻功的，但没见过使得半拉子的，更没想到半拉子最擅长便是把落脚点放在别人身上，苏厌厌连连退避，那人的脚还是照着她的门面落下来。
那人也算有良心，扑过来的那一瞬，侧身搂过苏厌厌一滚，苏厌厌便只是摔在了他的胸口上，而那人就不好受了，听那嘶嘶抽气声便知摔得不轻。
苏厌厌忙翻身站起，半拉子也慢慢撑起身，一脸的凶恶：“臭小子，居然挡本爷的路！”
苏厌厌讷讷鞠躬道歉：“对、对不住！我并非有意挡着公子。”
那人不依不饶:“要不是你，本爷能摔这么惨吗？快扶我起来！”
苏厌厌忙去扶，可那人碰到她竹签似的手臂，又一把推开:“去去去！别把爷又扶摔了！”
不远处的僧房听见动静，出来了几个比丘，丈室里的净辉也被惊动走了出来。
“是扶修吗？”
苏厌厌正畏惧不安，听见熟悉的声音顿时更加不知所措，懊恼自己又给方丈添麻烦，恨不得立即让自己消失不见。
待看清不远处的两人，净辉下阶的脚步一顿，一向慈祥的脸上闪过一抹犀利，但夜色将他掩盖的很好。
“苏小弟？”净辉向正在扑尘的扶修斥道：“你撞着苏小弟了？”接着向苏厌厌招了招手：“苏小弟快过来，给老衲看看可有受伤。”
苏厌厌听到净辉对自己的称呼，立即明白眼前的人是不可信任的。这是净辉与苏厌厌之前定好的暗语，并约好在不可信的人面前尽量低调少言。
苏厌厌走上前：“末学没事，这位公子没让我摔着。”
叫扶修的人一脸怨气走过来：“这里树太多，看不见底下，谁想到半夜三更还有人在此。”
微弱的光线下，苏厌厌才发现这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眉清目秀，俨然刚长开。行头倒是华丽阔气，头戴玉冠身披黑貂，腰上还有一把镶着翡翠的长剑，身份不言而喻。
永烛说寺里来了位师父，这位看着不像。
“哪家的小仆从不回家却待在这儿？”扶修扫了眼一身朴素的苏厌厌道。
“苏小弟是老衲的朋友。”方丈转向苏厌厌：“不过，这个点确实有些晚了，可是有事？”
苏厌厌急急点头，正想请方丈与自己私谈，旁边的人肚子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俊脸霎时红了一片，引得净辉一阵大笑。
“笑甚！都怪一尘，明知我对这儿不熟识，也不在镇里等等我，这荒山野岭的，雪又下个没完，害我一顿好找，饭都没顾上吃！”黑貂男子没好气地向苏厌厌身后喊道：“我说一尘，出来吧，随我出去找点儿吃的！”
苏厌厌困惑地向后望，身后是一面半敞的窗户，屋里正是方丈的丈室。
从半敞的窗可看到，丈室里头点着一盏蝇灯，一名男子盘坐于炕上。他侧身背对着这边，动作徐徐地喝着茶，安静地好似身处另一个界域。
这便是永烛说的师父了吧？苏厌厌垫脚偷看。
可他并未剃度，一头乌黑长发束于背上，身上倒着了僧人的青灰直裰，洗的旧旧的，地上的鞋子亦是朴实的布靴，左手持着念珠，身旁放着一顶灰色帷帽，除此再无他物，这般素简，就算不是出家人也是个修行者。
然而让她惊叹的是，这人看着颇为年轻，气质却与普通比丘大不一样。并非高不可攀之感，是一种超脱了凡俗的气质，让人感觉，此人不管身份是谁，都是她这种粗鄙之人无可触碰的。
“不必出去，就在这里吃点儿罢，寺里规定过午不食，所以没留饭，扶修若想吃，斋堂有面条，不过得自己烧。”净辉笑道。
扶修一听就恼了：“面条？还要我自己烧？”
净辉一脸无奈：“蔬菜亦随你用。”
“本公子又不是和尚，为何要吃这些，不可，我要下山，我连夜从都城过来，劳苦功高，说什么也要吃顿好的！”扶修说着抬脚就往外走，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向屋里的人喊一嗓：“一尘，你要找的那人找着了吗？快告诉我名字住址，我速去将他绑来！”
被他这么一喊，原本淡定的净辉心陡然一紧。
不管怎样，他必须让苏厌厌立刻离开此处才行：“苏小弟，你……”
但没来得及说什么，丈室的门从里吱呀一声打开，随之，两声低咳也传了出来。
“我以为你要留里面迎春呢。”杨扶修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身体已迎上去替他拢紧披风：“捂着点儿，你伤寒还没好呢。”
莫名的怯意让苏厌厌没有立即回身大胆去看，直至净辉越过她走过去：“待会儿给你煮个姜茶吧。”她才敢小心地转身望过去。
出来的人正是那位着素袍的长发男子。
他已戴上了帷帽，跨出门槛时手顺势将门带了上，令人意外的是，隔着两个人，还不忘向苏厌厌行礼，等苏厌厌反应过来笨手笨脚地回拜的时候，他已放下手，抬步下了石阶。
此人身躯高瘦而颀长，虽被帽上纱幔挡了脸，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始终是谦卑微垂的，肢体动作如行云流水缓慢无声，却叫人赏心悦目，如沐春风，不由地被这淡泊气度感染，跟着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他一般。
只这么一会儿，苏厌厌便深切感受到，此人绝非寻常修行者，只有常年艰苦修行又参悟了佛理、执念极淡之人，才会在行止待人之间透着谦卑，散发禅意。
要不是那灌过的风，将他的袍裾鼓荡翻飞，墨发如藻荡到了肩上，以及石阶下的飞草如浪一波又一涌，苏厌厌会以为眼前一切是一副仙画，此人是画中的神仙。
净辉见一尘没有要回答扶修的意思，暗松口气，呵呵笑道：“消息很快会送来，再等两刻吧。这样，寺里弟子都已歇下，要去镇里也得花些时辰，扶修真想吃好吃的，老衲倒是有一个办法。”
斋堂里，一张长长的，旧到磨砺得光滑的木桌旁，坐着净辉、一尘、以及杨扶修。
等待晚餐的这段时间，净辉一直对一尘低语着什么，杨扶修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心思参与他们的谈话内容，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把玩面前的空碗，很是无精打采。
计划里他们本不需来此，然一尘不惜路程加长也要来一趟，为此今晚他们将不能休息，须连夜赶路去往另一个地方。
本以为一尘有病在身也执意来此，是为了看铁塔里的人，如此也是情理之中。可见了之后又说要见另一人，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尘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他一个小喽啰又能说什么呢，实在可气可叹。
窗外的风渐渐消失，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屋外传来树枝被雪压弯的声响，风偶尔灌进不太严密的木门，把桌上两盏油灯吹得火苗摇曳，墙上暗影晃移，脚边的炭盆不时发出低沉的劈啪声。
就在杨扶修忍不住再次申诉他的饥肠辘辘，永烛端着两个碟子进来了。
为防落了雪，菜上都扣着碟子，未放下，就先闻到那菜香，杨扶修几乎跳起来，“快快！端到本公子面前！”
饿了整整一天，其实根本已顾不得是什么，只要是热的、能吃的就够了。可掀开碟子认真看清菜色，杨扶修还是忍不住皱了脸。
“金针菇？土豆条？南瓜尖？净辉，你确定这就是你说的佳肴？”
净辉不理会他的挑剔：“不吃推过来，省得菜凉了。一尘，吃点儿，晚上还得赶路。”
杨扶修也不多说了，操起筷子就夹菜，是一块表面金黄的碎马蹄，抛入口中一阵乱嚼，脸上狐疑慢慢加深，接着去吃撒了不知什么粉末的土豆条，表情就变成了震惊。后面他便迫不及待了，捧着白饭，就着这些朴素的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净辉捋着胡子笑看着他，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一尘也动了筷，反应倒平淡，细嚼慢咽，未吃几口，两碟菜已被另一个人扫干净。
净辉忽然出声叮咛：“扶修，待会儿别再忘了，不得……”
“知道了。”杨扶修不耐打断。方才都被他训过了，怎么还不依不饶：“不在任何人面前谈我们的事儿。”净辉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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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快猜猜这位是不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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