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

　　明麓从身到心都卷过一道暖流，看着眼前男人表面冰凉但是眸中柔软的光，有些恍神。

　　岱历亭浅笑：“不冷了吧？这天气晚上还是微凉的，以后少出来，嗯？”

　　“嗯。”声音落下，她又说，“衣服不用了，我要回去了，谢谢叔叔。”

　　岱历亭按住她要拿下来的手，顺着给她穿进去：“穿回去。”

　　“可是，我要怎么还给你？”

　　男人云淡风轻地道：“不着急，叔叔不穿，下次遇见再给。”

　　下次遇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也许以后都没机会见了，但是明麓知道在她说了冷的情况下，跟他推脱，是推脱不掉的。
　　所以想了想，还是点头：“谢谢叔叔。”

　　说完话，眼角余光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棠悦站停在不远的路灯下，茫然地看着这边的两个人。

　　岱历亭注意到，侧眸瞥了眼，见对方手里拿着两杯奶茶，就回头问自己眼前的人：“你朋友来了？”
　　“嗯嗯。”

　　“那回去吧，叔叔送你们。”

　　“不用了，”明麓摇头，站起身，“我坐四站地铁就到绿汀了，很近的。”

　　明麓看他一眼后就往前走了，边走边说：“叔叔拜拜。”

　　棠悦跟上她的脚步。

　　岱历亭原地站着，手抄在口袋里，闲闲地等到了那两道小身影出了广场，过了路口进了那个地铁站。

　　进了车厢后，棠悦边看明麓身上的衣服边问她：“那是谁啊？”
　　“一个叔叔。”

　　“不像你小叔啊？你二叔？”
　　“……”

　　明麓噎了噎，看朋友：“我二叔都……四十了。”
　　“……”

　　棠悦笑了笑：“那是什么人啊？”

　　“我小叔的朋友。”

　　棠悦恍然：“那你小叔的朋友，对你蛮好的啊，还给你衣服。”

　　明麓点了点头。

　　棠悦没有过多关注，转而和她说起了别的：“那个，我刚刚过路口要去找你的时候，遇见你们班两个人了。”

　　“嗯？”明麓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

　　棠悦：“温远修和那个，路砚。”

　　明麓淡淡点头，这两个都是以前初中时一个班的，现在只和她一个班，没和棠悦一起： “然后呢？怎么了？”
　　“没事，”棠悦眼神有些不自然，凑近压低了声音说，“就是那什么，路砚，我发现他好帅。”
　　“……”
　　“以前在一个班的时候，我怎么没感觉。”

　　明麓淡淡说：“距离产生美吧。”
　　棠悦：“……”

　　-

　　回到家时，卧室里的小猫儿一晚上没见到她，在脚下蹭着明麓，喵喵叫。

　　明麓去给它放猫粮，然后自己走到窗边去，推开雕花的玻璃，仰头望向了寒气弥漫的星空……
　　边看着边喝奶茶。
　　还是想爸爸，过分地想，他要是在，她就不需要发消息去给季清了，明明知道当初她已经放弃了她一回了，现在还傻傻地去找她。

　　喝了几口奶茶，明麓又吸了吸鼻子，趴在了窗台上。

　　不多时，脚背上趴了一层毛茸茸，猫吃完猫粮，又过来蹭她的脚，时不时地喵喵两声，直到破晓时分。

　　心情不好，加上喝了奶茶，明麓一晚上没睡。
　　早晨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今天考试，不能请假。

　　明麓随意吃了碗奶奶煮的粥就出门坐公交车去学校了。

　　清早的公交车最是热闹，车上人挤人。
　　明麓上去早，有个座位，人在椅子里几次差点睡着。

　　坐着坐着，人越来越多了，中间有人东西不小心撞到她了，她一瞬间醒了过来。
　　一看，是买菜的老人家拎着的包，撞到她手了。

　　虽然撞疼了，但是她了看那个老人，最后自己揉揉手臂，又站起来让了坐。

　　扶着栏杆站不太稳，但是明麓还是困得直垂着脑袋。
　　须臾，手臂又被人推了一下，她抿唇皱眉，蓦的睁开眼睛。

　　被她含着火气的眼神扫射到的那一秒，推她的男孩子愣了愣。

　　明麓这才看到一张清隽帅气的脸孔出现在身侧。

　　是班里的同学，男同学，就昨晚棠悦说的那个两个男孩子之中的另一个，温远修。
　　他家可能在附近，以前她也偶尔会遇见和他同一班公交车的。

　　回过神来，他大抵是猜到打扰到她了，所以朝她笑了笑，接着男孩子从座位上起来，扬扬下巴让她去坐。

　　明麓见此，略抱歉地弯了弯唇角，随后说谢谢，不用。
　　温远修拉着她上去：“一会儿被别人坐了。”
　　“……”

　　明麓被迫坐下，但是实在了太困了，站着晕晕乎乎地感觉要倒下，所以也没去和他推辞了。
　　她点点脑袋再次道谢，就闭上了眼睛。

　　到了学校越来越困，感觉考试时间很久很久，特别想睡觉。

　　这一科考得有多不好，明麓心里隐隐知道，但是考完回家，睡了个午觉后去继续考时，感觉也不太能专注地投入进去。
　　数学需要脑子去算，去想公式，需要心里一步步推……但是她好像一直分神，时不时地被昨晚那阵阴云充斥满心口，总是无法静下心来去思考答案。

　　数学考得比语文还差，很多大题她没做，空白着。

　　等考完了所有试，明麓心情比那晚还要愈发地不好了。
　　她有预感，这次的排名要到一百名开外……上次是第五名，这次，感觉要被叫家长了。

　　月考完，班里的人最喜欢讨论年级名次，班级名次，有些已经在对题，说哪哪的答案是怎么样的。

　　明麓以前学习都不错，所以也有不少关系好的人和她聊，她都先说了，她这次没复习好很多没做，这次排名大概在上百名。

　　大家都不信，以为她只是学霸谦虚。

　　等到成绩下来，明麓没有出百，但是素日都在年级前十的她，这次也是直接跌出五十，在第五十五名。

　　同学们都很意外，纷纷问她怎么回事。

　　温远修问的和别人不一样，他问明麓考试前一晚出去多晚啊，第二天那么困，才没考好。
　　他知道明麓和棠悦关系好，那晚看到棠悦了，肯定她也在外面的。

　　明麓笑笑没说什么。

　　不过每个老师也都很费解，班主任还找了明麓谈话。
　　但是对于她说的没复习好的事，班主任表示怀疑，因为她平时都很认真的，上课认真下课也认真，所以即使没复习好，也不会跳水成这个样子。
　　所以还是说必须找家长了解一下情况。

　　明麓努力求生：“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我下次进前五，老师，这次就别叫家长了吧。”
　　“不行，这次五十多名，如果是你无心学习学坏了，下次你还可能前五？我一放手你就没救了。”
　　“……”
　　“周一晚上晚自习，让你家长来。”

　　明麓缓缓点头。

　　但是……要完了，明骁要揍她了。
　　开学前他才说过，让她好好学习，结果才第二次考呢就考成这样。

　　-

　　第二天周末，晚上吃完晚饭明麓就给小叔打了个电话。

　　他那边挺嘈杂的，似乎有不少说话声。
　　明麓问：“小叔，你还忙不忙？”

　　电话里的喧嚣渐渐远了，似乎是走到没人的地方：“不忙，和几个朋友在家呢，怎么了？”
　　“你和朋友在家啊，我，我还想让你来呢。”
　　“嗯？想我了啊？”
　　“嗯嗯。”
　　“……”明骁眉头一挑，懒洋洋笑问，“真的假的，这孩子可很少说想我的。”

　　“我今天就想了嘛，你很忙吗？最近都不来绿汀，我的猫儿都想你了。”她抱怨、委屈喃喃。

　　“……”
　　电话中的男人直接笑开了，语气很是宠溺地传来，“连猫都想我啊？可是，小叔明天刚好也有约了，没法去吃饭。”
　　“哦……”失落。

　　明骁听出这声调，可真是想他至极，就说：“要不你过来？小叔今晚在家。”

　　明麓犹豫一下，想着明天也没空，没法见面，实在不行只能在电话中跟他说了。

　　但是电话里说不太清楚……她也真的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还蛮想的。
　　明麓就对着电话说好，她过去。

　　挂了电话，明麓到院子里骑上一只单车，出了绿汀公馆门口的长路，拐向大马路后，就笔直地朝明骁小区骑去。

　　到了后坐电梯到三十二层，按了门铃。明骁来开门，然后笑问：“坐公交车来的？”

　　“骑自行车。”

　　“自行车啊，那岂不是很累。”他揉揉她的小脑袋。

　　明麓跟着他的脚步进屋，一秒就玄关处放着几双男式的鞋，屋子里也有说话声传来。

　　客厅处有两三个男人在，走近了两步，还发现里面有一个，她很熟悉的。

　　两人的目光隔着半个客厅交织在了一起，随后明麓看到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除了他，其他人都感兴趣地问看到她：“哟？这漂亮小孩儿谁家的。”

　　明骁边往厨房去，边说：“我家的，小侄女。”

　　明麓跟着去，临走前朝他们喊：“叔叔们好，”话落看了看岱历亭，多加了一句，“叔叔。”

　　朋友们好奇地看向岱历亭：“哎？小朋友喊你啊？”
　　男人手里捏着一个剔透的茶杯，轻“嗯”了一声。

　　经现困惑：“为什么单独喊你了？她是认识你？”

　　岱历亭再次“嗯”了下。

　　“你怎么会认识明骁的小侄女？还很熟的样子。”另一好友段逸好奇。

　　岱历亭显然觉得这真是废话：“你们这不就认识了？”
　　俩人：“……”
　　可感觉熟不起来啊，这年纪差太远了……

　　不过由于岱总生性是寒冰属性，所以两人也没敢再去追问。

　　明骁去煮咖啡，见到那小东西亦步亦趋跟进来了，就好奇笑问：“这么想小叔啊？”

　　明麓心虚地站在一侧，斟酌着要怎么跟他说，外面人太多了，在这说正好。

　　明骁忙里偷闲看看她，见她出神地盯着咖啡机，似乎有事一般。
　　他随口问：“嗯？怎么了？想什么呢？”

　　明麓回神，顺着打探：“没有……那个，小叔，你周一晚上有空吗？”
　　“？”他斜了眼她，眼底无声飘出询问。

　　明麓：“我们老师想……见家长。”

　　男人了然，漫不经心道：“开家长会啊。”
　　“……不是。”
　　“？？”明骁脸上露出了困惑，侧着脸盯着小孩儿吞吞吐吐的脸色，不解，“那怎么了？就见我一个？”
　　“……嗯。”她声音微弱。
　　明骁笑：“你闯祸了？难怪忽然说想我，呵，你个小玩意，无事不登三宝殿。”

　　明麓心虚到无法开口。

　　明骁边继续忙着边云淡风轻地问：“闯什么祸了？说来听听。”
　　“……没闯祸，就是，我们前几天月考了。”她小小声喃喃。

　　“考试了？你考的不好啊？”明骁问。

　　“嗯。”
　　“怎么不好了？”
　　“名次跌了一下。”

　　“跌了一下？你上次……”他想了想，“上次好像考得不赖？说是，年级第五？”
　　“唔……”现在好想上次是前一百五啊。

　　明骁语气也没太大的变化，似乎是觉得也不算大事，学习嘛，起起伏伏也正常：“那你这次怎么回事了？跌到第十啊？”
　　“……”

　　没听到声音，他回头，看着一脸安静的人，徐徐挑眉：“不止？”
　　“嗯。”明麓声音细弱蚊蚁。

　　明骁脾气还不错的把数字推了推：“那多少？十五？惹得你们老师叫家长？”

　　明麓在他很客气的数字中，心虚到呼吸都不敢。

　　她想了想，先打预防针说：“我就是，数学有几道题没写，空了一些，都没算上分了。”
　　“为什么没写啊？”

　　“太难了。”她接着打针，“这学期数学好难啊，我上次还问了……历亭叔叔几道题嘛，自己都不懂。”
　　“嗯，这么难吗？”明骁开始意外了，“那每一科都难？不会吧。”
　　“嗯，其他也都好难的。”
　　“……”明骁不是很理解，“那你到底考了多少名的？”

　　“五十五。”
　　“……”明骁怔住，好像大半夜在屋里被雷劈到了一样，人偏过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

　　明麓心一抖，眼皮也是一抖，害怕地瞟了眼他。
　　明骁双眸的神色深得好像一出源潭，但是里面又在冒火：“你怎么搞的？你考到一半睡了啊？”
　　“……”

　　这两句比较高的声音成功传了出去，那边他几个好友隐约听到，都看了过来。

　　不过也只一眼而已，都以为他们聊什么开心的事情呢，就没去仔细看。

　　不过其中在喝茶的岱历亭就没那么快收回目光了，他远远看着好友盯着他家那孩子的脸色似乎有些沉，而那只小鹿的神情，似乎也有些灰色，怂怂的样子。

　　他不明所以地略挑了下眉，随后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去了厨房。

　　里面气氛是真的挺沉的。

　　岱历亭开口：“怎么了？”

　　明麓心里一松，感觉叔叔来了，多少能让窒息的气氛缓和一些，她就小小幅度地看了眼岱历亭。

　　明骁转过身去忙活，留着一道背影说：“你问这小东西，气死老子了。”

　　岱历亭看她。

　　明麓怂得不行地说：“我，我考试名次跌了。”

　　岱历亭恍然：“跌多少？”
　　明骁背着身子暴躁开火：“前五到五十五，你比股票还动荡啊。”

　　明麓：“……”

　　岱历亭也是惊讶了下，看了看她：“这么多？小麓？”
　　“唔。”
　　“那是怎么回事？”

　　明麓嚅嚅唇瓣，小心解释：“就是，这次没复习好，题也比较难，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

　　明骁回过头来盯着她：“你跌个三五名还能忍，有人一次跌五十名的吗？我不信那么难，这一般人心脏病都出来了。”

　　“可是，我就是不行嘛，小叔你接受我的平庸吧，我没能力当你校友。”

　　“……”明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背过气去。
　　本来还能当一时的疏忽，结果一下子变成一辈子的认命。

　　他手指了指小侄女：“我还没娶老婆呢，你个小兔崽子想把我送走啊？”
　　“……”

　　明麓都没敢说你不是不婚主义吗？
　　她弱弱后退一步，怕被揍。

　　人靠近岱历亭身边后，她顺势悄摸摸地抬起手，几根纤细的手指穿过了岱历亭垂在一侧的手掌里，贴上男人的掌心后，虚握住，晃一晃他：“叔叔，我下次一定考好的，你让你朋友别生气了。”
　　“……”他低头看了眼被她牵住的手。

　　她再次摇一摇他，撒娇：“叔叔~你对我有信心吧？”

　　岱历亭对她的撒娇真是没抵抗力，软糯糯的，别提多可爱了。

　　明骁看着她又牵手又晃他朋友的小动作，却忽然眉头一跳，说：“你是不是早恋了？”
　　“……”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