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长发及腰（短篇）

　　凛冬过后，冰雪初融，回暖大地，院子的四周多了几抹新绿和嫩黄，早春已至。

　　“好消息，好消息，齐王大破西戎！”石头扯着嗓子，撒着脚丫子，边跑边说。没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李家村。

　　不少听到消息的人都出了家门外出查探，神情激动的难以自已。

　　不怪他们太激动，这仗打的太久了，足足七年，劳民伤财不说，还征召了不少青壮年，分散了无数的亲人。

　　打胜仗本因该是件开心的事，长生却难展笑颜，心里翻苦，这意味着被征召的壮丁也要回来了。

　　那个人也要回来了，他好不容易开始的平静生活就要被打破了，想到这里，张长生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战死沙场吧！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压力下去，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历历在目，赵婶儿还盼着他回来。

　　“长生，外面出什么事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打断了长生的回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又在闹了。”长生大步流星的朝沈棠走了过去，拿了个垫子，小心的把沈棠扶好，让她靠在床檐。

　　“已经不困了。”沈棠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小家伙估计睡着了，乖的很。昨天晚上可把她吓着了，那阵仗，她还以为自己要生了。

　　“齐王胜了。”短短一句话，长生却说的有些艰难，酝酿了好一会儿。长生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沈棠手上的动作一顿，只片刻就又恢复如常，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那爹娘该开心了，大哥要回来了。”沈棠笑着回答，仿佛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她也不愿意去想。

　　“是啊。”长生脸上带了笑，当初大哥被征召，这一别就是七年，现在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里正李业家附近已经围了不少村民，长生为了照顾沈棠，就没有过去，但长生的娘听到消息就早早的和他大嫂出门了。

　　“齐王大破西戎，卓儿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回来了。”李业说的有些激动，还时不时的摸着他的一撮山羊胡，那模样高兴坏了。

　　儿子有出息，光宗耀祖，他能不高兴吗？

　　石头站在李业后面，安分了不少，刚刚爷爷已经罚过他了，他听话只听半句便像一阵风一样不见了人影，拦都拦不住。

　　“我家大牛回来了吗？”战争是残酷的，大牛娘的心从儿子走后一直是悬着的，她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什么事了，她可怎么办哪？

　　“在的，在的。”李业记得名单上有大牛的名字，他咳嗽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开始念名字。

　　“李东，李亮，赵羽，刘长平……”

　　名单念完后有人欢喜有人忧，长生娘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的那一刻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了大儿媳妇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心安了。

　　她要好好的做一顿，给儿子接风洗尘。

　　“娘，大哥他要回来了吧。”长生娘和大嫂离家还有几步路，长生就看见了，扶起沈棠去迎。

　　“是啊，老天保佑啊，长平要回来了。”老太太去的匆忙，从长生哪里接了一碗茶之后才回的话。

　　看着二儿媳妇隆起的肚皮，她越发高兴了。要是个大胖小子就好了。

　　一晃三日已过，李家村锣鼓震天，热闹非凡，尤其是里正李业家，大红灯笼高高挂。

　　李业儿子当了百夫长的消息早在李家村传开了，不愧是里正家的孩子，还当上了官。

　　这阵仗可不仅是为了欢迎李卓，囊括了所有回来的人，上过战场，杀过敌的都是英雄。

　　李家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一桌又一桌，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了。

　　“回来了，回来了！”石头最先跑过来道信。

　　后面紧更着一堆人，皮肤黝黑，体格健壮。

　　不少人扑了上去，很快围在一团。

　　赵羽被他娘从人群了拉了出来。

　　“来，让娘仔细看看。”赵娘泪眼婆娑，语气哽咽，七年了，儿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她得好好瞧瞧。

　　“好，平安就好。”看着儿子没受什么伤，赵娘再欣慰不过了。

　　“娘，棠妹呢？”等赵娘瞧好了，说够了，赵羽才开口问。他刚刚往人群中看了一遍，没见到人。

　　要是往常赵娘肯定会取笑儿子有了姑娘忘了娘，但现在儿子问起开，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是棠妹出什么事了？”赵羽见他娘半天没回话，语气变得急促，饱含着担忧。

　　“没了，阿棠她怀孕了，不方便过来。”

　　赵娘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让赵羽当场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娘一定是在开玩笑，棠妹她……”赵羽想为自己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赵娘也不点破，让他进酒席吃宴。

　　赵羽那里吃的下，坐下来没一会儿就离席了。

　　他想去看看。他托了自家妹妹约了沈棠出来见一面。

　　赵云被自家大哥从饭桌上叫下来，迫于威淫，当了一趟跑腿捎信的。

　　赵羽不停的在院子里的树下来回的踱步，那是他们最后见面的地方，心里却一团乱麻。

　　沈棠一进来赵羽就注意到了，她那高耸的肚子尤为惹眼。

　　本有千言万语，可当赵羽看到沈棠撑着腰走进来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呐呐的站在那里看着沈棠。

　　“他对你还好吧？”赵羽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生待我很好。”沈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尤为平静。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里面还有她的孩子。

　　“好就好。”得知沈棠过得好，赵羽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只是心里有几分怅然若失。

　　沈棠一回来，长生就凑了上来，从背后拥住她。

　　“怎么呢？”长生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靠在沈棠的脸庞。

　　他都听到了，直到现在，长生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把沈棠抓在自己的怀里，他一直都在担忧。仿佛偷偷占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害怕有一天东西的主人回来了，催促他物归原主。一颗心落了地。

　　长生一直都知道。就像当初他也知道一样，可是沈棠不知道他一直在后面看着她。

　　长生听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对她心上人表露心迹。那一刻内心无比酸涩。

　　待我长发及腰，归来娶我可好？

　　沈棠最终还是没有等来赵羽，她等了六年，把女子最美好的那段年华献给了等待。

　　没人知道战争要打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赵羽什么时候回来。

　　待我长发及腰，

　　君归来娶我可好？

　　那一声好终究还是失了真。

　　时间如风，模糊了回忆，也吹散了当初树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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