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燕重陵的脸上，细致到可怕的眼神，像是要在他脸上活生生挖出一个洞来。
　　燕重陵本就挺直如松的腰背，又硬挺了几分，绷紧到快要断掉，他纯黑色的眼瞳不自在的乱转，目光就是不敢於燕江靥对视。
　　时间在寂静中厮磨，他的面皮僵住，一点一点，全身都在慢慢地石化，变成一块岩石。
　　突兀的，喉结滚动一下，燕重陵说道：“继续走吧。”
　　他低沉平稳的嗓音，在语调转折间，含著浓重的沙哑，像是嗓子被烫了一下。
　　“哦。”
　　燕江靥收回目光，嘴里发出一个单薄的音节，回应他一声。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沉闷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旷幽深的环境中，气氛更添压抑。
　　“——嗒嗒！”
　　“——嗒嗒！”
　　响起的脚步声，平缓而沉稳，规律相同，像极了黑夜中听到的落雨声音。
　　在幽邃的黑暗里时间会被拉长，短短片刻时间，仿佛走了几百年。
　　赶紧上走了很长时间，但他们还没有来到第九层，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刻钟。
　　燕江靥有些晃神，他重复又带著麻木性的，迈向下一层阶梯，他没有发现，和他一同响起的脚步声停了。
　　他身体微的前倾，重心向下，在踏上阶梯前，一股大力将他拽了上去。
　　燕江靥怔了一下，转头去看身旁的人，目光从他深邃的脸上，游离到他的手。
　　有一只宽大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他掌心的温度太烫了，相贴的皮肤上升起一种被烫伤的麻痛感。
　　感受著手腕上的灼-热，燕江靥不悦的皱紧眉头，他陡然间锋利的眼神，刺在燕重陵面孔上。
　　紧抿了嘴角，燕重陵缓缓放开紧握的手腕，张口给出解释，“下一层，是死层。”
　　燕江靥揉著手腕，冰冷的手指也冻不掉，他留下的温度，焦灼如焰，渗透进骨子里的火烈，热到发痛。
　　他的眼神沉了沉，变得阴郁冰冷，面色也在瞬息间转冷结冻。
　　沉默到令人发疯的寂静再次降临了，犹如一只苍白的手，掐住两个人的脖子。
　　毫无疑问，燕江靥生气了，他极其讨厌别人的靠近，尤其是直接碰触到他。
　　燕重陵的嘴唇颤了颤，他垂下眼，压抑到极点的声音说道：“抱歉。”
　　立即他又想到，在方才燕江靥说过他很反感，自己总是道歉的言辞，他的神色滞了一下，有几分僵硬。
　　他看到燕江靥明显转变的更难看的脸色，他万年镇定的面孔上，出现了绝对不会有的无措，近似乎是一种慌乱。
　　“我……我，只是想提醒你，只不过你走太快了，来不及做劝阻，故而……”
　　他说的语速，失去了往常的平稳坚定，甚至有些过快，而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颤音。
　　“我知道了。”燕江靥一脸淡漠的说道。
　　他走过燕重陵，隔过一层阶梯，继续往前头，燕重陵立刻又跟在他的身後，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唯恐他不慎又遇到其他的机关。
　　一路上两人每在对话，片刻之後就来到第九层，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住所。
　　燕江靥停下脚步注视著两扇门，先前倒是没什麽奇怪的感觉，现在燕重陵回来了，他才恍然间惊觉，两人的房间居然离的这麽近。
　　仅有一墙之隔。
　　燕重陵站他身後站著，并未离去，没发出任何响动声，但他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散发的压力。
　　燕江靥揉了一下眉心，头有些痛起来，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一言未道，反手关上了门。
　　燕重陵在他的房门外站了片刻，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前，他打了房门。
　　冰冷的石室内沉淀著死寂，空旷到除了床榻、木柜和一张桌子，再也找不到更显眼的物件。
　　燕重陵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视野里一片朦胧的漆黑，他来到桌旁，点燃放置的油灯。
　　火光骤然亮起，昏黄的颜色，照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历史里的一页篇章，古旧而泛黄。
　　他缄默的安坐著，凄迷的火光照在他的一侧脸上，半张脸沉在阴影里，他的脸上没任何的细微表情，那是一种僵硬到凝固的状态。
　　如此一段时间过後，他的指尖抽动一下，他微微的垂下头，耸立的眉骨下行成的阴影被拉成丝线，他的眼睛沉寂在暗色中，无一丝的亮光。
　　几乎是无法自控的，他的脑海中闪过今日发生的画面，燕江靥身上的温度和他的气息，在身侧萦绕不去，化为一股子电流冲向四肢百骸。
　　身体开始轻微的发颤，异样感在每根血管里流动，猛烈的冲击到下身，他的身体内部仿佛爆发了岩浆，开始焚烧起烈火，炽烈滚烫起来。
　　燕重陵的目光一厉，猛的握紧手指，关节突现出锐利的棱角，骨节上泛起苍白色。
　　他的手攥的很紧，不长的指甲都刺入肉里，因为过於用力，血管从他皮肤下爆起，能清晰的看到脉络的走向，一路蔓延到他的下颌上，像是开裂的石壁，裂出道道深纹。
　　他全身紧绷到极致，手臂上突出的肌肉，将衣服撑到没有一丝褶皱的平整，额头上渗出一层透明的薄汗，浓郁的情欲弥漫在他的眼底，他深黑色的眼中飘来一层血雾，混合著灯光的颜色，转变为浓烈的血红色。
　　欲-望复苏了！
　　压抑了六年的欲-望，被点燃彻底的喷涌而出，比六年前还要猛烈千百倍，宛若崩裂的堤坝，汹涌的滔天洪水淹没一切。
　　燕重陵的瞳孔倏然紧缩成一个墨点，眼波晃动不止，埋在血肉里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烈火中煎熬，血管和神经被拉成细丝，纠缠成结，荒缪的奇异感死死的缠住他，将他投入断罪的深渊。
　　他感觉到一阵颤栗的恐惧从心底攀升而起，掠过脊背上升到灵魂，他满心的惊恐。
　　强烈到灭顶的胀痛酥麻感，由身下传递到尾椎，仿佛是万蚁噬骨般难熬，同时也升起一股毁天灭地的渴望，他发自本能想要纾解。
　　燕重陵面无表情的脸，开始抽搐的颤抖，坚硬的线条快要被灼热的火烈烧化。
　　更多的画面冲击著他的脑海，他的理智岌岌可危，失控的脑海一片混乱，苍白和颓靡、冰冷的雨水，浅淡的清香气味，尖锐的线条等等万事万物，揉杂在一起，繁重凝结。
　　冰寒和灼热在他身体里翻腾，一点一点吞噬著他仅剩的理智。
　　他黑沉的眼中有浓雾在氤氲，瞳仁里泛了一圈猩红，面上的表情极度的扭曲，坚韧到直刻的唇线，在止不住的颤抖，跳到的频率无限接近崩裂。
　　他牙齿紧咬，用咬碎牙齿的力道咬紧牙关，封住从嘴唇里溢出来的破碎的低吟声，酥麻感和滚烫的热流，不停地冲击著他，他仿佛被吊在沸水中熬煮。
　　燕重陵重重的喘息著，滚烫的气浪喷在空气中，像是盛夏的阳光一样灼烈，焚烧肺腑。
　　他的面上流出一种难堪的痛苦，旋即，他抬起一只手横在眼前，左手虎口上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咬痕，那是三年前燕江靥咬的，他咬的很重，伤势愈合了但是留下的伤痕一生都无法消除。
　　盯著这个伤痕，燕重陵呼吸一窒，体内骤然挤满灭顶的渴望，他的脑海中立刻又浮现出了那天的画面……
　　一滴混浊的汗水淌过他的鼻尖，落入黑暗中，他的眼中浮了一层沉郁的血色，炽烈浓郁的欲望犹如岩浆，仿佛要融化掉他的瞳孔。
　　他颤抖著手扯开衣袖，张嘴咬在手腕上，留下几个血洞，腥涩的铁锈味在味蕾上蔓延，他品尝到了血的味道，还有牙齿咬在肌肉上的弹韧性。
　　手上传递而来的疼痛拉回了他的神智，但还不够清醒，必须彻底的恢复清醒。
　　他的眼中翻滚著黑沉的血腥，眼神冰寒凝结，冷厉的闪过一道寒光。
　　燕重陵解下身上覆盖的那一层软甲，褪下里面的上衣，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犹如磐石般坚实的肉-体，肤色是如火焰般的暖色，腹部上沟壑起伏，坚硬的线条勾勒出一具的精壮强悍的身躯。
　　只不过，这具精悍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切开平整，干净利落，全是锐利的刀伤。
　　他拿出一柄利刃，通体漆黑泛著冷冷的寒光，刀面上开了一道血槽，这刀是六年前燕江靥留下来的。
　　燕重陵走到面架旁，铁架上面放置了一只铜盆，盆里还有一些清水，他抬高左手放在铜盆之上，这只手臂上也全是伤痕，纵横交错，层层叠叠，难见完好的皮肤。
　　刀刃在昏暗中流转出一道白光，他用刀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就割裂皮肉，鲜血涌了出来，汇聚成股的血流到盆里，清水染成血色，变成一种诡艷的色泽。
　　他避开手臂上的动脉血管，又连续划了几刀，血痕道道出现在他强韧的手臂上，妖异的鲜血从他身体里涌出，体内的剧烈的躁动也伴随著流逝的血液，而逐渐平复，冰冷在血管里蔓延，身体渐慢的冷透。
　　由於失血过多，他的整条手臂白苍苍的，他的指尖泛著青白，像是泡在水里的死人，有种惊骇人的恐惧。
　　他放下手里的刀，翻找出伤药和绷带，开始为自己上药包扎，他的面色是没有分毫变化的漠然，熟练至极的动作间，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冷酷。
　　他身上的伤痕，全是自己所为，每一次燃起无法熄灭的□□，他都会在身上划上数刀，让沸腾的鲜血从体内流淌而出，让身体上流窜的疼痛，浇息心头燃起的欲望。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虚幻的妄想中，他都不会去亵渎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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