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众里寻她

　　杨逍开始说服自己那些微妙的小不同是两人分开太久的原因，毕竟五年的时光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一些行为习惯，更不要说晓芙她看起来还有许多奇遇。她虽然武功精进了许多，但偶尔于院中练剑，使得也确实是峨嵋剑法，那些脑中一闪而过的别派奸细冒充晓芙的荒谬念头也被他掐死在摇篮里。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无论你怎样去忽略它，它依旧会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一天夜里，不悔跑去杨逍暂居的小院，缠着杨逍哄她睡觉，好像是听别的小玩伴说了一些父女之间相处的小日常，便有样学样让她爹爹补偿她。

　　杨逍自然是无有不应，陪她做了许多游戏，讲了许多故事，聊到很晚也不见不悔想要回去。芷若除了去武当和汉阳的那段时间以外，还真没和不悔分开睡过，怕她夜深了睡不好，又怕她会影响到杨逍休息养伤，只好跟到他的院中，抱着本道家典籍，看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看看父女二人温馨的小互动，觉得好像自己也不再是峨眉山上那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又有了家的感觉。又听到杨逍禁不住不悔的缠磨唱了一首与他平时样子极不相符的童谣，忍不住的轻笑。

　　杨逍看她笑的温软也被勾起了许多回忆，当年的他们刚好相反，晓芙是照顾孩子的那个，而他是一旁坐着一边饮酒一边看她们互动的那个，气氛却是一样的温馨，让人眷恋。

　　“晓芙。”杨逍轻唤。

　　“嗯？”芷若抬首，看着杨逍又带着那种以前她不熟悉，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常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感受到了一种脉脉的温情流淌在他们之间。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在竹林小筑的那段日子，你也是这般照顾雁儿的。”杨逍抱着不悔坐到了芷若身边。

　　“雁儿？”芷若下意识的询问，又马上意识到这又是他与师姐二人之间的过往，马上模棱两可的接了一句：“是啊，当年也是一样。”

　　“雁儿当年比不悔也大不了多少，不知道跟着外婆生活的好不好？”杨逍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摸了摸不悔头上的小发包，语气里有几分芷若看不懂的怀念与愧疚。

　　她只得安慰他道：“跟家人在一起生活自然是好的，也会有人陪她玩，伴她成长，讲故事唱歌给她听，就像你待不悔一样。”

　　杨逍听了她的话脸上的黯然却并没有好转，而是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重复了一句：“听？”

　　“什么？”芷若先是疑惑，随即心里咯噔一下，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杨逍意味不明的看了她好一阵儿，她心中慌乱并不敢直视他，好在他很快便转开目光，轻道了一句：“没什么。”

　　芷若心中惴惴不安，嘱咐了他两句注意休息之后就带着不悔离开了偏院。之后又一直担心以杨逍的敏锐，恐怕会发现什么，忐忑了两日，没有等到杨逍的变化，却先等来了百草堂凤阳分堂的消息。

　　【金花婆婆一路西行，打伤多人，制造疑难杂症，目的似是蝶谷医仙，速归。】

　　芷若收到消息，想到了自己还是周芷若的时候在灵蛇岛听过的黛绮丝夫妇与胡青牛的恩恩怨怨，只怕这次真的是来找他寻仇。且不论她在蝴蝶谷生活求学这许多年，与胡青牛亦师亦友，单论他是王难姑的夫君，若是有难怕是两个都好不了，她也不能放任不管。

　　芷若只好把不悔托付给了伤愈的杨逍，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杨逍竟也没有多问什么，就放任她独自上路了。

　　芷若却没有想到在蝶谷会遇到之前的故人。

　　“这小子叫张无忌，在医道一途的天分比你还要好上些许，外面那些被金花婆婆打伤下毒的人都是他来医治的，假以时日必定可以继承我的衣钵。”胡青牛领着一个小小少年，对着芷若介绍道。说罢又摸着胡子叹了口气：“只可惜他命不久矣，我们夫妻两个也被那金花婆婆追杀，实在是没有师徒缘分。”

　　芷若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湛然纯粹的少年，许多当年郁结于心的情感好像一瞬间释怀消散了，只剩一番感叹，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这是你纪……”胡青牛刚要介绍芷若，突然想起她还跟武当殷六侠有过一段婚约，而这纸婚约也随着“纪晓芙”假死，周芷若新生而成为尘封的历史，想必这个武当张五侠的儿子并不知道这些上一辈的纠葛，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关系也还是不要让一个孩子知道比较好。

　　“这是你周姑姑，是我与夫人的义妹，也是百草堂的主人，你或许听过。”胡青牛说完看了眼少年濡慕的眼神，开口打击到：“她虽然名声不小，但也救不了你，她的医术还是我教的，比我差远了。”

　　“无忌并未期待周姑姑能够救我，只是来蝴蝶谷之前听过姑姑的侠义之名，知道姑姑开设医馆救治黎民百姓的义举，心中敬仰。”张无忌小小年纪已显示出其仁爱世人的一面，倒教芷若想起了当年在汉水之滨遇见的少年，恍如隔世，也确为隔世。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纪师姐，就一直避免打探前世自己的消息，现在想来也是狭隘了，如今与前世种种再相遇也无妨，因为有一个桀骜又温暖的男人给了她新生。

　　与张无忌的见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芷若没有忘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她与王难姑和胡青牛好好的谈了谈黛绮丝来寻仇的事情，想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是如何打算的。

　　“其实你们不必假死遁走，我现在的武功有把握能胜过她，我胜了她，便与她约定，让莫要再来打扰你们也是一种办法。”芷若听到他们还是提出了上辈子一样的办法，想要挽留他们。

　　“妹妹，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我与师兄也厌烦了江湖的纷纷扰扰，而你也没办法寸步不离护我们一生，这已是最好结果了。”王难姑想到从此她与师兄可以找一桃源隐居，倒有几分期待他们的未来生活。

　　芷若看到他们去意已决，便只好压住离别的不舍，送他们远走，还与小无忌给他们立下一掩人耳目的新坟。只是王难姑临走前送她一剂秘药药方，还留下许多“忠告”让人啼笑皆非同时又惹人深思。

　　“妹妹，看你这眉眼含春的样子想来是与我们杨左使重逢了，这药名叫‘思凡’，只要他对你有情，便是神仙也难以自持；若是无情，就与面粉一样没什么效果，说来也算不上什么邪毒。”

　　王难姑把这药方塞到芷若手中，可把芷若羞得面色通红，不知如何是好，磕磕巴巴道：“无需此药，我…他……他待我极好。”

　　王难姑看她还是一副初入情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他待你好不好我还看不出来吗？你看看你自己，就差把不安写在脸上了，这样的感情也能算好？”

　　芷若闻言一怔，她看起来竟然如此不安吗？那杨逍会不会看出什么？

　　想想又不禁笑自己痴，已是如此地步第一反应竟还是怕杨逍会发现她不是真正的纪晓芙。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她还是偷偷默记下了这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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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他们夫妻二人之后，芷若看着满身死气，决意顺其自然了此残生的张无忌，恍然发觉这辈子没有纪师姐托孤，张无忌就不会上昆仑找杨逍，就可能会错过九阳真经，有些不忍心，便比照之前张无忌与她说过的昆仑山谷奇遇，编造了一个说辞。

　　“无忌，我之前得到一些消息，听闻那九阳真经消失之前，盗经的尹克西与潇湘子似乎出现在昆仑山谷一带，还有传闻说尹克西遇到了一只有灵性的白猿，将经书托付给了白猿保管。”

　　芷若看着张无忌一副听传奇话本的表情，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像天方夜谭，只是她就只知道这么多了，多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你去那边碰碰运气，听闻那山谷离红梅山庄不远。”

　　“多谢周姑姑。”张无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拜别了芷若，前往昆仑山脉南麓。

　　而芷若也打算收拾行囊，赶回昆仑北麓的百草堂，却没有想到还未出蝶谷就遇上了峨眉一行人。

　　“纪师妹，这些年你可是让我们好找啊，三年前，汉阳纪家还传出了你的死讯，我们还以为你已被杨逍那个大魔头给害死了，”丁敏君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芷若，看她过得不错的样子，微妙的笑了一下，“看来是你那叔父眼拙，侄女都能认错了，枉师父与我们姐妹为你伤心一场啊。”什么认错人了，多半是同那魔头私奔假死了才是。

　　芷若看到了师父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还年轻许多，心下大震不由得眼眶也跟着发红，虽早已决意此生不再回峨眉，但真的见到师父还是觉得又是思念又是担忧，不知道她老人家过得好不好。

　　“师父怎会来此？”芷若平复下去心中与师父重逢的激动，询问灭绝师太的来意。

　　“还不是因为你。”灭绝的脸上带了些许慈爱的笑意，芷若虽然明白这是为纪师姐露出的，但与当年师父待她时的慈爱一模一样，令人怀念。

　　丁敏君看不惯师父对这纪师妹的好，插话道：“半个多月前我途径凤阳，看到本门求救标记，便按照指示到了临淮阁酒家，就看到好些武林中人受了伤，说要到这蝴蝶谷找胡青牛求医，我怕这里面有我峨眉弟子就一路跟过来，反倒发现了纪师妹你。”丁敏君说到此处还翻了个白眼，“当时我还不敢相信，毕竟我这师妹可都死了三年，又怎么会突然活了，还与魔教的人过从甚密呢便立刻将此事回禀了师父，赶来看看我这个死而复生的师妹。”丁敏君阴阳怪气的说完这番话就看向灭绝师太邀功，“师父，这下您相信我不是信口雌黄了吧，这纪师妹不是好端端的站在您面前吗？”

　　“晓芙，你自己的事，自己说说吧。”芷若看得到师父虽然面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容却没有什么温度。

　　“师父，我……”芷若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若说出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对杨逍的感情，只怕师父定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难道纪师姐当年就是这样死在师父掌下的吗？如果是，那倒比原来的轨迹提前了许多。

　　“敏君，你来问问她吧。”

　　芷若心中发凉，丁师姐素来与师父得意的弟子不睦，在她还是周芷若时就没少受她刁难，今日师父让丁师姐来问她，只怕是要逼迫她说出一切，然后按门规处置了。

　　“纪师妹，师门中第三戒是什么？”丁敏君开口便咄咄逼人。

　　周芷若并不看她，也不打算回答她。

　　丁敏君没想到一向尊重师父的纪晓芙竟然无视她的问话，分明是瞧不起她，心中不忿只好自己接下去：“是戒淫邪放荡。第六戒又是什么？”见芷若依旧不答还连看都不看她，觉得极没有面子，开口叫道：“静慧，你说。”

　　静慧突然被点到名字，心中不安明白答了可能会害了纪晓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戒……心向外人、倒反师门。”声音越说越小。

　　丁敏君满意，又换上骄傲的姿态，问道：“违戒者该如何处置？”

　　芷若闻言冷冷的目光锁住她，她这是要逼师父动手杀人，眼睛微眯，不由带了几分曾经掌门人的气势，看的丁敏君心里一阵发虚。

　　“师父，你看她……”

　　丁敏君气急败坏的话被芷若打断，她跪在灭绝师太面前说道：“师父，我确实已委身于杨逍，有违师门戒律，自觉无颜再以峨眉弟子自居，只得假死以全师门颜面，化名周芷若。师父如要降下惩罚，芷若甘愿领受，只求师父可以在我领罚后，忘了还有我这样一个不孝弟子，只当逐我出门，我以后也绝口不提自己曾是峨眉纪晓芙，还定会为师父寻得屠龙刀，以偿师父教导之恩。”

　　“你！”灭绝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向乖顺听话的晓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生出就这样的反骨，都怪杨逍那淫贼，带坏了她的好徒儿。

　　“纪晓芙，你犯的可是应当处死的大戒！”丁敏君当即大呵一声。

　　芷若只是死死盯住灭绝，哀求道：“师父…师父或许不知，芷若曾为峨眉付出多少心血，只求师父相信弟子对屠龙刀的许诺，弟子绝不食言！”

　　灭绝看着执迷不悟的爱徒，心中大痛，对静玄她们几个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晓芙说。”

　　“晓芙，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灭绝师太退下手上的掌门铁指环，语气中带了几分蛊惑。

　　芷若当然知道，她曾临危受命接下此物，为了峨眉，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在她眼里它与这世上最冰冷的枷锁并无差别，带上它刺骨的凉意就会顺着食指，蔓延至她的心脏，冻住她身为人类的情感，包括她的良善，对师父的濡慕，对爱人的思恋。

　　她不知道的是原来纪师姐也曾面临类似的处境，她甚至可以猜到师父大概会说什么，区别在于纪师姐还有选择接受或不接受的余地，而她没有。果然……

　　“晓芙，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你回到杨逍那魔头身边，趁他不防杀了他，替你师伯报仇，待你回到峨眉，倚天剑与掌门之位便都是你的了。到时你自称芷若我重新收徒也好，恢复纪晓芙的身份也好，我都保你登上掌门之位，统领峨眉。”

　　“师父您向来注重峨眉名声，行事也光明磊落，如今这般行事，恐会遭天下人耻笑，还望师父三思！”芷若眼眶泛红，企图让师父能改变主意。“当年师伯的死也有很多误会，他并非杨逍所杀，杨逍也不是师父口中的奸邪小人……”

　　“你给我住口！”灭绝眦目欲裂，胸口气的起伏不定，咬着牙道：“我看你是被那淫贼迷惑住了，我只问你，杀是不杀？"

　　“师父，弟子实难…从命。”

　　“你难道愿意为了杨逍那个淫贼而死吗？”灭绝师太不可置信。

　　“若真到了那样的地步…”芷若心下的答案坚定而明了，她直视灭绝师太的眼睛嘴边甚至带着些微不可察的笑意：“弟子死而无悔。”

　　灭绝师太眼中含泪，决定了结这执迷不悟，中了杨逍淫毒的弟子，当即掌下运力，拍向芷若。

　　芷若只得运力抗下这一掌，却因为只守不攻受伤不轻，当即嘴角溢血。

　　灭绝师太却极为震撼，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武功，又气她可能学了别派绝学才敢忤逆师父背叛师门，痛心道：“你如今是要与师父对决，叛出师门委身魔头，为天下人所不耻吗？！你以为在天下人的唾弃之下你能活的下去吗？！”

　　芷若点了自己周身大穴，封住翻涌的气血，轻声道：“师父，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以为了杨逍而死，但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我也愿意为他苟活于世，哪怕遭世人唾骂也在所不惜…”芷若眼神明亮却忧伤，“因为他希望我活着，或者说，他想要纪晓芙活着。”说罢芷若强撑着运起轻功，赶往城外百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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