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众里寻她

　　龙兴，旧日神拳门秘坛。

　　“春蚕姑娘，你有什么要紧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暂时还是不要进去了。”小莺守在芷若的门外，见春蚕来找芷若，小心地提醒了一下。

　　这些日子芷若处理灵鹫宫事务也没有避着小莺的意思，灵鹫宫现在势力越来越壮大，芷若想让芙蕖去河南府接管一部分九门七帮的旧势力，她年岁较长，又在春风阁这样的地方练得一身通透玲珑的好本事，河南府临近大都，又是少林的势力范围，须得有她这样心思武艺两者兼备的人才能镇住。

　　芙蕖一走，芷若便起了把春风阁这处消息暗门交给小莺的念头，自然也就没避着她行事。

　　春蚕听了这小莺姑娘的提醒，也忙脚步一停，她是来汇报铜锁图纸跟假雁儿一家的事情的，本就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再赶上宫主心情不好，确实有些危险。

　　她探头透过西窗，看向坐在桌案前，手肘立于桌上双手捂着脸看不清神色的自家宫主，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后退了数步，用口型和手势比划着道：“宫主她怎么了？”

　　小莺也指了指房间里的芷若，也用口型悄悄回道：“不知道啊，背了个包袱从明教分坛回来了，一句交代都没有，进了书房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春蚕听了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前两天还好端端的啊，还命人去寻了年份久的杉木回来，兴致勃勃地说是要制琴呢……”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都猜到了八成又是跟明教的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大人有关，对那人生了些怨气，却也不敢多言。

　　真不知道明教的那位左使大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她们宫主可是个一颦一笑一回眸都能颠倒众生的主，据芙蕖总领所言，与当年的郦掌门比也是青出于蓝，半点都不输的，多少男人想见她们宫主一面都不得，宫主独以真心待他，他却半点都不心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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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教，龙兴分坛。

　　杨逍一个人坐在书房的长案前，案上摆了一些需要他去处理的线报，可是自他进了门之后就没有翻过，他枯坐在那儿仿若一樽石像，只有蜡泪堆叠的痕迹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你要为我赎身，为什么？你要娶我吗？]

　　[带我走吧，什么身份都好。]

　　[筝，对我来说，有些特别，不欲与他人奏，盼得知音人。]

　　[若是重来一次，大人该问问她的，免得日后后悔。]

　　[若我经历磨难时也能得大人回护，或许又是一番光景了吧。]

　　[他当年屠我全村七十余口……]

　　[只是含姜不想被大人误会……]

　　[大人不想我以身犯险，不如先一步迎我进门……]

　　[妾身不过一低贱伶人，不敢高攀。]

　　[我不敢再信了。]

　　[我要的……您给不了。]

　　[曾经求而不得的，如今我已经不想要了。]

　　……

　　芷若的一字一句都回荡在他的耳边。

　　杨逍死死地攥着拳，掌心的精铁令牌虽已斑驳但坚硬依旧，血珠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点一点滴在案边的熟宣上，他却恍若未觉。

　　雁儿……含姜……

　　门外的塞克里拦下了外出调查归来复命的雷门弟子，还不等跟人解释什么，就听到门内“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时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的声音。

　　“呵——呵呵——。”杨逍越是回忆起芷若说过的话，就越是从心底泛起一波又一波的苦意。

　　雁儿当他是可信任的长辈，含姜当他是可托付一生的良人，可他杨逍到底算什么长辈？又算什么男人？

　　她说的不错，若是他当初能亲自送她回龙兴，或许就可以挽回那样的悲剧，可他当时只沉浸在自己个人的感情里，辜负了她的信任与期待；

　　若是当初在收到龙兴被屠戮的线报时，他能来考察一下下面有没有欺瞒的行为，或许就可以从人牙子的手里把人给夺下来，可他当时满心都是离他而去的晓芙，没有真正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对不起她的父母，对不起自己的承诺，更对不起她那深深的情感。

　　他甚至不敢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一瞬间，杨逍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连夜赶路，一路跑死好几匹马，找到那个气若游丝的孩子时，那么小小的一个姑娘满身伤痕，无论他如何呼喊，也没办法听见他一点声音，无论如何惊惶，却连一句害怕或者一个痛字都说不出来。

　　抱在怀里的时候甚至没有一点温度，那些畜生为了折磨她始终没有让她失去意识，他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却偏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小小的啜泣，让人心碎。

　　[我就被外婆藏在院子里的柴堆之后，那些元兵杀害外婆时溅起的热血就滴在我的脸上……]

　　[我的舅母视我为丧门星……后来，就把我卖到了专门为青楼采买女孩的人牙子手里。]

　　杨逍一点一点藏起自己脸上苦涩自嘲的笑意，眼角滑下一滴咸涩的泪。

　　他的雁儿，他的好姑娘。

　　她半生苦难多半拜他所赐，可她为什么不恨他，甚至还对他生了情？她为什么那么傻？

　　他又怎么配……

　　欠她的，这一生都还不完，甚至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连挽留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无颜面对她。

　　门外的两个都被屋内的动静吓了一跳，杨逍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人，强大又冷静，如今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门主，大人原本嘱咐了我，若是查清楚了立刻回来禀他的，眼下我是不是还是等等比较好？”那被外派回来的弟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抖着嗓子问道。

　　塞克里其实也没见过自家大人这副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道：“你说呢？就算你敢进，我也不敢放你进去啊。”

　　塞克里回来的那么晚，事情的原委他一概不知，但是看当时的情况绝对是那个什么琴仙含姜引出来的，还什么琴仙，他看啊，分明就是个扰乱人心的红颜祸水。

　　那雷门弟子听了之后松了口气，决定先回去缓缓，忘掉今天不该听到的东西。只可惜，还没走远就听见了让他两腿发抖的声音。

　　“亚里坤，进来。”

　　“大…大大人，要不我…我还是明天一早再来回禀您吧。”

　　杨逍起身，拉开了书房的门，若不是之前听到了他沙哑的声音，亚里坤甚至都看不出自家大人在前一刻还情绪失控过。

　　“进来！”

　　杨逍的声音坚定又强硬，他需要从头到尾的知道当年的雁儿身上到底都发生了哪些事，这是他必须去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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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主，这就是我们调查出来的全部内容了，这个‘江雁儿’确实应该就是您昔年的二表姐余春芽，而您随身的铜锁也就挂在她的脖子上，一个多月前她嫁了个外村人，如今跟随丈夫住在河口。不过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听说她丈夫是个孤儿，想必会带着丈夫回到京台跟她的母亲团聚。”

　　芷若听了春蚕的汇报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似乎是早就已经料到了：“就挑在中秋节的那天回去看看吧，听说明教可给了我那位舅母不少银两安家，这借我的势安的家，我还一次都没回去过呢，本就是合家团圆的好日子，希望她们见到我不要太惊喜吧。”

　　春蚕只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发寒，简直想为宫主的黑心舅母一家默哀了，刚好赶上了宫主心情不佳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才这么倒霉。

　　中秋佳节，龙兴京台。

　　江雁儿的舅母迎回了自家新嫁不久的‘外甥女’，也对自己的‘外甥女婿’颇为满意，张罗了一桌好菜，打算好好与自己的宝贝‘外甥女’叙叙旧。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她自己都相信了有关她们之间关系的谎言，罗田的那些人早就死的差不多了，京台的人原本并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自从她把那个死丫头卖了之后，她就过的一直很顺心，以前在罗田没什么人喜欢她，但京台不同，邻里们都觉得她是个良善人，待自己的外甥女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呢,她自己也很满意这种状态，觉得当初的决定简直是太明智了。

　　“娘——”余春芽小声唤了一声自己的娘。

　　“闭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都不能开口讲话，记住了吗？！”如今的美好建立在江雁儿肩上，只可惜那个丧门星福薄没命享，她女儿要享这份福气还得装聋哑，想起来她就浑身戾气。

　　“娘，没关系的，那个丧门星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八成是已经没命了，这里只有我们，你不用一直都那么谨小慎微的。”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粗噶的声音，那声音里包含了无限的冷意，顺着两人的脊背爬上了她们的肩颈，令人不寒而栗：“是谁没命了舅母说来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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