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春末的蒋府，繁花落尽，石板路上一地残红，下人们手执笤帚将它们清扫于树下，当一切归于沉寂，总有新的事物将它来打破。

　　打扮的娇俏可爱的鹤奴，引着母亲沈禅那小跑在潮湿的石板路上，沈禅那娴熟地牵曳纸鸢，飞在雨过的晴天。

　　沈禅那之所以有这份闲心在家逗女儿，那是因为窝阔台特准她告假一段时日，以便在和林城内安家落户。一切，布置妥当，自己的伤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再不好起来，也不会有人让自己闲着，沈禅那早已做好了准备。

　　“鹤奴，我们将纸鸢放了好不好？”

　　沈禅那蹲下身子，贴着女儿，故作撒娇的口吻道。

　　就在这时，鹤奴如黑色水晶般的眼眸放出惊喜的光芒，灵敏道：“赵叔来了！”

　　不及沈禅那细问，鹤奴蹬蹬蹬跑过了假山。留下沈禅那瞧着天际里飞扬的纸鸢，发呆。末了，她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刀锋所过，纸鸢带着断了的线，随风而去。远了，累了，总要回到足下的土地，出去看一看，又何妨呢？丈夫生前与自己放纸鸢时，曾如是说。

　　“哟，小鹤奴呀！哈哈！”

　　洪亮的声音，来自于早就投柬请见的中书参议赵东洲。

　　沈禅那面色素静，朝赵东洲施礼。

　　赵东洲亦施礼：“娘子拜揖！”

　　“赵叔抱！”

　　“好好，赵叔抱！”

　　“鹤奴，快下来，你赵叔为国事疲惫，你怎么可以让他抱着你玩耍呢？快下来！”沈禅那示意女儿要懂事。

　　“不嘛！”沈禅那越是督促，鹤奴越抱住赵东洲的脖子不放。

　　“哈哈！”赵东洲拿脸过去蹭了蹭鹤奴的小脑袋，随后宽慰曾经的上级沈禅那道，“娘子，不碍事的，鹤奴么，与我亲近，我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累呢？”

　　“这怎生好意思。”沈禅那温婉。

　　回归母亲身份的她，总是多了些许柔雅。她提议道：“咱们到亭上坐坐吧！”

　　赵东洲应声，迈步台阶之上，忽问起沈禅那：“不知蒋家这边人手可够？娘子养病当中，有什么不便之处，尽可差遣东洲。”

　　不想，昔日的下属，日理万机，竟还对早已无隶属关系的自己上了心，看来也不是世态炎凉么？沈禅那内心当中一股暖流，却又刻意回避这样的好意，以免惹来外人的碎语闲言。

　　“仆从么，正在新舍外张榜招募。先生公务繁忙，岂敢叨唠？”沈禅那时刻保持自己的谦卑低调，短短的日子，赵东洲已由五品左司郎中提任四品参议。

　　言语间，赵东洲抱着鹤奴坐在白石凳子上，仆人们端上了各种瓜果和糕点。赵东洲随手拿起一团红豆茉莉酥，掰开小小一块，送入嘴巴早已张得大大的鹤奴嘴里。

　　“哇嗷。”鹤奴故意发出这样的声音，和赵东洲做起心照不宣的游戏。

　　沈禅那朝女儿使了个埋怨的眼色，像是在嗔怪女儿淘气。鹤奴反倒越凑近赵东洲的怀里，想令母亲更为吃醋，沈禅那终究对她的人小鬼大无可奈何。沈禅那这样在外可以蛮横可以使诈的女人，在家里，又怎么舍得对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生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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