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

　　翌日清晨，左相府
　　沈有阴醒来，惊觉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瞬时她便想到应该是寒云和慕隐做的，不过她觉得更可能是慕隐。
　　轻轻一叹，她昨天似乎太过了，把所有都摊出来说，不过若要这样选择，也必须讲明一切，否则谁心里都不好过。
　　有阴起身自己梳妆打扮，她不喜欢别人服侍她，这样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她也不喜欢繁复麻烦的装扮，显得累赘也不方便。
　　有阴随意找来一个丫鬟，询问慕隐去处，便去找慕隐。
　　有阴见到慕隐，还未说话，慕隐便先道：“今日随我出去可好？我无法许你一个没有算计、缺少明争暗斗的未来，但我想许你一个轻松的今天。”
　　有阴愣住，柔弱的心灵颤动，原来他把昨夜我的话记在心里了。极尽力气强忍心中的欢喜，道：“好……谢谢你。”
　　慕隐轻笑，笑得灿烂，笑得优雅，笑中抑止不住内心欣喜之情。
　　有阴与慕隐离开左丞相府，这次他们没有易容，因为此次是要离开京城的，所以也不必了。
　　慕隐出了城门，翻身上马，潇洒又不失仪态，回头一看，见有阴轻蹙双眉，道：“怎么啦？你不会骑马？”
　　有阴摇头，道：“我爹从不让我学骑马。”
　　慕隐无奈笑笑，抱起有阴，将她安置在自己怀中。有阴满脸通红地抗拒着，慕隐笑得越来越开心，然而也是笑得风雅，有阴的脸更红了。
　　慕隐策马奔腾，与有阴来到邙山。
　　慕隐道：“邙山之名，乃开国孝德皇所赐，相传孝德皇早年在此山修行居住过几年，出山不久后便成就帝王之业。但甚少人知的是，邙则亡耳，亦念王耳，故而此山是王山，这也是孝德皇取此名之本意。”有阴随意点头，这些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两人爬到山顶，在山顶亭中稍做休息。慕隐递上水壶，还有一包点心给有阴，有阴接过，嗯？是暖的。原来慕隐用内力给有阴温过水和点心，点心上还能看见一个清晰的掌印。有阴心里感动，不言语，只是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有阴吃着点心，望望天空，忽然轻轻地道：“很快就会下雪了。”
　　慕隐笑道：“雪舞雪落，又是另一番景象，甚好，我们迟些再走罢，正好一赏邙山雪景。”
　　有阴轻轻一笑，道：“也好。”
　　不久，白雪纷飞，一点一点染白了亭旁的一树红梅，红白相交，衬得雪更白，梅更红，白得刺目，红得惊心。
　　两人看着雪渐渐变大，眼前白茫茫一片，心中不知是轻松抑或是沉重，只是默契地沉默，不言语。或许他们是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宣泄心中对隐忍争斗的厌恶，那也是对自己的厌恶。
　　他们本是少年人，年少轻狂，而他们压抑了心中的狂傲和疯狂。他们或是担心一旦毫无保留地倾泻一直以来压抑的所以疯狂；他们害怕会喜欢上这样的感觉，自后会放任自流，忘记初衷，忘记所有，抛却一切地疯狂。
　　所以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不肯彻底放松自己，只能尽力打断纷飞的、充满阴谋诡计的思绪，忘记算计争斗，忘记所有人，甚至还有自己。
　　因为无论是谁，什么样的人，都能让他们想起自己和所处环境的黑暗，从而更加厌恶世界，厌恶自己。他们不能轻易彻底放松自己，因为有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的举动，一旦有差错，将万劫不复，这个世界不允许他们胡来任性。
　　许久许久，雪依旧纷纷而下，不肯停歇。有阴淡淡道：“这场雪，似乎太久了。”
　　慕隐道：“恐怕一时回不去了，雪越来越大了，或许会连续下几天的雪。”
　　有阴想想，道：“你的武功，可以支撑到下山吗？”邙山有个神奇现象，每每下雪，必定不会蔓延到邙山以外，因而她如此问。
　　慕隐摇摇头，轻声道：“不行，无法把你也带下去。”
　　有阴微微抬头，望着虚空，悠悠道：“那般说，你是可以一个人下山了？那么你先行下山，我爹定会派人来救我。却不知为何不见影卫……”
　　慕隐轻轻一笑道：“怎可弃你于不顾，我宁不下山。倒是你的影卫为何不在却又不得而知了。抱歉，没想到今日邀你到此，反而连累了你。等等，你、是否知道了什么？”
　　有阴茫然道：“大概吧，一点点。”
　　京城
　　殿中，皇帝看着邙山下雪，心中剧变，连往日处变不惊的脸上也浮现点点涟漪，尽显老态。与此同时，有此等反应的人，在皇宫中，并非少数……
　　皇帝语带颓然，问身边的太监：“真的……到了么？”
　　太监一改往日人前卑微之态，挺直身躯，半眯细长的眼睛，道：“人算不如天算，随它去又有何不可，始终有人替代不是？”至此微微一顿。
　　皇帝睨着他，他继续道：“只希望这人，是她。”
　　皇帝被说中心中所想，也只是轻叹。只希望、是她啊……
　　邙山山顶
　　有阴与慕隐看着久久不停的大雪，原本稍稍焦急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有阴皱了眉，道：“你还是先回去看看罢，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
　　慕隐轻笑，道：“你何必骗我呢？这邙山下雪，有事情发生也定然会在邙山以内啊，你何必欺瞒我？你想一个人面对？论实力我绝不会拖累你，你想我走，你也不肯定你能够解决这件事吗？”
　　有阴微微眯眼，静默一阵，才道：“我在等。这个赌局，我不敢说赢。”
　　慕隐道：“最多也赔上我，或许胜算会大一些？”
　　有阴默然，她拒绝不了慕隐。两人重归平静。
　　慕隐忽而道：“你想到什么了？”
　　有阴缓缓道来：“邙山铺雪……邙山是王山……白色覆满邙山……”一句一顿地引导着慕隐。
　　慕隐一震，道：“竟是……皇山。”
　　有阴微微垂下眼帘，道：“正是，即使此非天命，也必有借机行事之人。”
　　慕隐接着道：“说不定还有精通天文星象之人，早早预料到今日有雪，早便计划得当，正等他人上钩。”
　　有阴点点头，道：“对，只是不知有何计划，为谁所安排。”
　　慕隐道：“如此看来必是皇家成员或其亲信而为了，那么或许影卫已经罹难。”
　　“那倒不会，影卫身份非凡，来人必会有所顾忌，应该只是令他们无法影响现今局面罢了。”
　　“看来我等早已是瓮中之鳖，早就被算计好了。”
　　“或许是，但可能是对方早有准备，因为设计我们，应该不会有很大效应。”
　　慕隐沉默，忽而道：“糟糕，中计。此山除我等外并无外人。”
　　“应该是被他们拦截下了。那，是谁推荐你来邙山的？”
　　慕隐闻言一顿，默然沉思，稍后，方才道：“勉强说的话，是令兄所荐。”
　　有阴脸色微变，沉思片刻，道：“看来此事了结，定要开始与家兄相认了。”
　　慕隐闻言微微侧过头望着有阴，疑道：“这般说来，你未曾见过令兄？”
　　有阴点点头，道：“他自小便与我相隔，我未曾见过他，其后爹又送他出府学习，听闻最近才回来的。也没有去看过他。”有阴没有说，其实，左丞相根本没有告诉过她，她有一个哥哥。
　　“此事与他或许有关，但，这不是很重要的线索了，差不多该看清幕后人了。”
　　“继续等那个人吧，越来越好奇了。”
　　说罢两人相视淡笑。半分兴奋半分惊讶，两分不解两分释然，满是无奈，尽是苍凉。
　　某处
　　一个黑衣人对身边的青衣男子道：“是时候了吧？”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道：“知道了。”
　　黑衣人沉默，青衣男子缓缓离去，黑衣人暗道：“他们必然与我交易，你去了，让你明白你和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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