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X朱元璋CP]曼荼罗

　　“这水晶鱼缸倒是精致，里面的松尾鱼我也是头一次见。”孙贵妃殿里的大宫女崔莺捧着鱼缸楞了一下，她没认出来对面来的人是何出处，但是宫里能穿斗牛飞鱼的，都是有头脸的主管太监，却没有这么幼稚面孔的。
　　“这是佛郎机给进贡的，贵妃娘娘很是喜欢，问皇帝讨的。”崔莺把贵妃娘娘四个字重重的说了一遍，没有了皇后的后宫，贵妃娘娘四个字价值可是非同小可。
　　可惜对面穿着大一号斗牛服的少年并不打算听懂，只有旁边低眉垂目的宫女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埋了下去。
　　“这鱼和鱼缸，我觉得很是新奇，倒不如给我们吧，下回贵妃娘娘再讨要一个呗。”还没等崔莺反应，少年已经走过来，一把拿走了水晶鱼缸和托盘，“回头你给贵妃娘娘说，妙华宫谢谢她老人家。”
　　剩下崔莺在原地又气又急，自己做贵妃的大宫女也有年头，宫里都对她客气有加，打狗还须看主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皇帝如约而至，发现妙华宫似乎陌生了很多。
　　侧殿里搬进来一个插屏，看样子应该是前些日李妃给他诉苦，那个混账小太监硬是从内库要走了她心仪的银线绣竹插屏。他听到李妃的啰嗦以后，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随口说：“妙华宫想要什么，朕就给它什么。”李妃豁然闭嘴，脸上一僵，强笑了下把话题撇开了。
　　他喜欢知趣的宫人，更喜欢不知趣的某个人。皇帝微微一笑。
　　夜已深，门主还没休息，见到皇帝来，沉默了一会儿。
　　皇帝视线所及之处，发现多了一缸火红的鱼，鱼尾如缎带绚烂，在游动中宛如天女的飘带，摇曳生姿——像是一团冷的火焰，在水中绽放。
　　沈总管年轻的面孔滑过一次不安，他期期艾艾的回话：“奴婢觉得……觉得他一个人怪寂寞的，所以从贵妃那里讨了这缸鱼，给他解闷。至于那个插屏么，日间需要把帷帐拉上去通风，觉得冷风直接吹过来，怕害他着凉，拿个屏风避一下也是极好的……”
　　“怪寂寞的……”这个词击中了皇帝尚还存着温柔的心脏。
　　究竟是读过书的孩子，非要把前些日在宫里狐假虎威，巧取豪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有点可爱。皇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罢了，你也算用心，下去吧，日后……”皇帝于后宫并不上心，原来还要皇后顾看，如今孙氏还算勤勉，却终究不是仁厚细心的皇后。
　　“除了不要喂他参汤，不要采带香气的花草，其他你看着要吧，只要……你喜欢……嗯，他喜欢。”皇帝说完示意沈总管退下。
　　被揭破心事的沈总管脸上发烧的退了出去。正殿除了环立的带刀侍卫，白衣门主并没有退却，他坐在脚凳上默默凝视着侧殿的门帘。沈玉琳也凑了过去，一起坐了下来，却没有交流。
　　皇帝握着那白如羊脂玉的手，抚摩手臂上隐隐的青色血管，大概是殿里放下了四重帷帐，此时这手臂的温度略高了一点，皮肤摸着又温润又细滑，像玉石！在温润下是紧实的肌肉，不曾完全失去当年的手感。
　　“马氏洪武15年没得，她最后给我说，不要为难御医，我……前些日我送她的灵柩去了孝陵…我也为自己修好了最后的归宿…”
　　“朕的皇后没有了！只剩下孝陵那个石头盒子，她一定又孤单又寒冷罢。”皇帝喃喃的说。“皇后一直都惦记你呢，说是那天去蝴蝶谷替你……”
　　“对了，前些时候，反贼在淮南作乱，朕派徐达他们平乱，白曜国师的火炮极好，据说声震百里，乱贼集于蝴蝶谷，而后被炮轰，蝴蝶谷被炸平了，真可惜，她的墓估计早成齑粉，我看战报说，浮土都炸起来了，估计嘛……”
　　皇帝脸上浮现一个古怪的笑容，好像顽皮而得意的孩童。“吐蕃的喇嘛说，只有大罪的人才赤身入土，太阳照射时候宛如烈火焚身，月光下又如冰窖严冬，刮风时候是钢刀剔骨，下雨时候是乱箭穿心。”郑重的说完以后，皇帝咳嗽了一下，“兵解就兵解吧，反正你们没有来世了。”
　　今夜皇帝的兴致到很高，他沉醉于对方体温的手感，又有一种极大的不安。
　　没有了冷香丸的自己，好像没有铠甲的武士，挑逗沉睡的猛虎，皇帝终究是不敢的。
　　沈总管把皇帝送出宫门，直到仪仗淹没在夜色里，方才闭了宫门回来，一掀起侧殿的帷帐，被跪在地上的雷门门主唬了一下，瞌睡都飞走了。
　　原本摆在那人身边，坚硬透明的水晶鱼缸已经碎裂成几片，掉在地上，一尾赤红的金鱼啪嗒着在地板上挣扎，眼见因为水竭而没了生气。
　　雷门门主浑身发抖的拽着帷幕的绞绳，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站都站不起来，他盯着地上碎裂的水晶片，喃喃的说：“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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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长天凉，妙华侧殿已经放下了四重帷幕。最后一支无香的芍药在噼啵跳动的烛影下，凋落了一大瓣粉色的花瓣。
　　门主并不关心其他，他单膝跪在地上，一如往常给榻上沉睡的人梳着头发。他发质极好，乌油油的，没有一丝白发，握在手里好像一匹黑绿色的缎子。沈总管看的有些呆，自从水晶鱼缸自损，已经过了两个月，皇帝再也没有踏足此地，宫门又紧闭起来，仿佛偌大的皇宫里根本不存在这个妙华宫。
　　如果不涉及榻上的神秘之人，不接近他，碰触他，门主倒是个随和而害羞的人。沈总管摸清了他的脾气，随即也就熟稔起来，在他无聊的私下打秋风中也会捎带点东西回来慰劳这个沉默的伙伴。
　　虽然门主并不介意宫里的伙食如何，但是他对西域的奶制品有着和身份及其不符的挑剔，每次吃到西域进贡的奶酪时候才会露出一丝难得的满足表情。
　　而榻上的人则更难以养活。
　　沈总管打发了宫女甘珣以后，叼着一个苹婆迈进了侧殿，枝型灯架下又掉落了一只蛾子，翅膀已经碎成片，但尚还有气力，傻兮兮扑腾着残留的翅膀，沈总管捡起来呆呆的看了一会，又摇摇头，把它丢在烛心里。
　　门主梳完了头，用红色的缎带把青丝系好，照例端着盘子要退下，一抬头看到宫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皇帝气色极好，似乎兴致也高，正带着笑看着自己，后面是一队捧着各种物件的小太监。
　　“啪嗒！”门主手里的托盘已经掉在地上，一柄玉梳摔成了两半。
　　皇帝洗完手，才小心翼翼的掀开盖着的薄毯，把手放在那人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服试探他的心跳。并不理会跪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两人。
　　沈总管跪的久了，觉得膝盖硌的开始生疼时候，正想偷偷换个姿势。
　　“上个月，太子的孺人产下一子，昨日方才办了满月，照例各宫加赏。朕也算是有长子长孙了。”皇帝凝视着榻上的人，并不转过头。
　　“你倒也不关心你家小姐的事情。”皇帝淡淡的问了一句。
　　“小姐有武当六侠庇护，自能无忧，当日他迎娶时候也有承诺，君子一诺，何必多问。”门主垂着头闷闷的回复。
　　“你倒也豁达，有仆如此，也是……”皇帝不怒不笑的说，“武当进了一本，今日我反复思量，给武当的殷杨氏赐了一品诰命，并孝恪夫人名号，并霞帔凤冠一副！陪葬！”
　　话音一落，门主愕然的抬起头来。皇帝并不在意，“自缢之人其实不能入祖坟，殷家的体面我是不放在眼里的，如今赐一品夫人，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殷杨氏所生四子，暂封骠骑卫？……还是百夫长？我想想。不过我听说殷杨氏后面这些年身体不好，中间好几个夭折，我体恤她不易，还特意赐了几个贵妾，前头的孩子好像都夭折了，这些年所生四子都年幼…武当如今都成孩子窝了…”
　　门主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什么，沈总管看到他浑身发抖，两只手攥着自己的白袍，渐渐把衣料扭成了团。
　　“殷家如今有六子两女，哦，剩下是我赐的四名贵妾所出，如今武当热闹的很呢，探子回报说他们整日带着孩子游玩，应该很舒服的，你看，当年光明顶上的小顽皮，如今做了当家主妇，又孝顺又恪守妇德。”皇帝摸着那人的眉眼，顺着眼线抚到头发。
　　“药总算是及时。”皇帝从怀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手掌大小，玉扣开启，里面盛着四枚药丸。沈总管被好奇心驱使，乖觉的凑过去，帮皇帝给那人服药。
　　药丸如白果大小，似玉非玉，半透明的质地，中间是一汪碧绿，如宝珠圆润，凑近了还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冰冷而幽甜，如今夜的天空，低垂的夜幕星辰不显。
　　皇帝感觉到一阵燥热，他烦闷的扯开自己的衣襟，于是挥挥手让所有人的退下了。
　　这真是神秘的药丸，一经含服，香气会随着血脉流遍全身，然后由毛孔散发出去，只要接触到他的肌肤就会侵染这种香气，那幽香的味道会侵染他的嘴唇，留下一种非常的感觉，如果要是品尝一下，还会有更大的意外惊喜。
　　先是温暖而坚定的苦涩，恰如莲芯，接着又是温柔而清爽的甜味，最后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和妩媚……
　　会让人想起战场上溅到脸上的炙热的血，想起妻子有力而温暖的手，想起光明顶冷冰的汉白玉石阶。
　　“忍一忍就好了……”皇帝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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