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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厉思慧拔了针头，“摁住五分钟。”
这几天来，厉思慧每天都在晚上九点准时出现在许正阳家里给他打针输液，正阳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不能就这样去医院。
看着厉思慧一言不发的收拾药箱，许正阳欲言又止，半晌，“谢谢你厉医生，这次的事情真的麻烦你了，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厉思慧略带诧异，忽的笑了，“我以为你的后遗症还包括哑了，这几天我来你也没说过。不怕我泄密吗？”
许正阳有些无奈的笑笑，这个女人..真的是..
“我知道你不会。”
厉思慧倒是挺意外的，停下手坐了下来，“那你说说，我怎么就让你这么信任了？”
许正阳也不知道，他和厉思慧不熟悉，除了名字，他对她一无所知，相信她？算不上，顶多是凭直觉。
揉了揉因为输液半天没敢动的手腕，“没什么。直觉觉得你不会说而已。”
厉思慧笑了，明眸皓齿红唇。其实她是很美的，只是在许正阳眼里似乎只有两种女人，一种叫做杨倩儿，一种叫做其他女人。
这笑里有些许自嘲和无奈，许正阳看的出来，敏锐的他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并没说什么。
将一次性针管放进一个没用的玻璃瓶里，她的这个动作让许正阳觉得很奇怪，“还要回收吗？”
“不是回收，”起身拿下放在一旁柜子上的呢子大衣，“是我怕随意丢在垃圾桶里会伤了清洁工人。”
厉思慧的细致让许正阳眉头动了动，没有接话。
“一晚上没看到杨小姐，她去了哪儿？”
这几天来，每次她来都不见杨倩儿，只有那边房间里的小Billy在。
正阳下地穿上拖鞋，准备起来送客，“她闲不下来，找了一份给英国领事馆参赞的孩子做家教的工作。她是老师但是在大陆没办法做老师的。”
厉思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怀柔要新开一个国际学校，董事是我大学同学。如果杨小姐感兴趣的话，我想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
厉思慧主动提出帮杨倩儿找工作就更让许正阳觉得意外了。
他是一个不喜欢别人帮忙的人，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出任务，向来如此。稳准狠不废话，是他一贯的作风，但缺点似乎也是太喜欢单打独斗。
有时候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性格是不想拖累别人，还是想成就自己，出尽风头。
唯一让许正阳有了例外的杨倩儿现在带着小Billy为他来了京州。他自然养得起她，可是杨倩儿不会想要这样的生活，谁让她是杨倩儿….想那天晚上她穿着礼服跳窗出逃被自己抓了个正着，趴在车顶哭的样子...
神思飘了出去的许正阳不禁弯了嘴唇还不自知，可这表情，却让厉思慧有些堵心。
“许先生？”
许正阳发觉自己失神了，抱歉的笑笑，连忙说道：“厉医生愿意帮忙，倩儿一定很开心。”
倩儿，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杨倩儿的名字…
厉思慧抿唇一笑，“我只是尽力而为，能不能行还是要试试再说，等我消息吧。”
许正阳这是第一次稍稍好一些能下床走动，厉思慧也没有阻拦他送自己到门口。
拧开门，她没有迈出去，转过身犹豫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这时候小Billy突然跑了出来，“叔叔！我功课做完了！诶？厉阿姨你要走了？”
天注定吧….
厉思慧想着，但仍旧微笑用套着黑色半臂手套的手揉了揉Billy的头，“是啊，阿姨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叔叔，不可以让他搬东西知道吗？”
小Billy状似十分配合的猛点头，“厉阿姨放心！我和我Auntie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叔叔的！”
似乎感觉Billy的刻意声明一样，让厉思慧没有再说下去，只礼貌的对二人报以微笑，转身走了。
关上门，许正阳无奈摇头看小Billy，“Billy你干什么？”
小Billy耸耸肩假装无辜，“什么？我没做什么啊？”说着就溜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嬉皮笑脸的端到许正阳面前，“嘿嘿，叔叔喝水，多喝水有益于身体，Auntie说的，让我盯着你。”
正阳无奈笑笑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等下你阿姨回来不要说这些。”
小Billy被看穿了，摸摸鼻子，“哦，知道了。你不想她多心嘛~”
“人小鬼大。”好笑的揉乱了他的头发惹得Billy一阵张牙舞爪。
突然，卧室内的电话响了。
“叔叔我帮你拿！”小Billy一阵风一样拿了电话到正阳面前。
“喂？”正阳接了电话。
“是不是我Auntie？”小Billy八卦着，小孩子免不了好奇。
许正阳摇了摇头，“您太客气了。是。多谢师长，我一定到。”
前后电话都不到一分钟就挂了，Billy听出来他是要去做什么，“师长？师长是你领导吗？姓哪个师？”
许正阳笑了站起来，“师长不姓师，师长是称谓，师级编制的最高长官。我的领导。就像你称呼你的老师一样叫李老师王老师。”
Billy对于大陆的军衔不熟悉一时有点混乱，“是大官吗？”
正阳想了想，“嗯，不小。”
“那，”小Billy凑到许正阳身边，“叔叔你是什么？”
“我的军衔是中校，职位不可以说。不要问了。”
Billy听话的点点头，看着许正阳回房间去，“肯定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想瞒着Auntie出任务！不行我要告诉她！”
杨倩儿晚上十点才回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赵槐开车负责接送。
说起赵槐，还真的是很勤奋肯干的一个人。
从他们来了京州，除非特别近且熟悉的地方赵槐不跟着以外，小Billy上下学和杨倩儿找工作上下班都是赵槐负责接送。
杨倩儿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赵槐James到底付了他多少薪水，赵槐只是从反光镜里笑着对杨倩儿说，工资保密，不好意思说出口。
但是不说倩儿也知道，一定是James叮嘱过他，怕杨倩儿自己付薪水给他。
James想要让她少吃苦，她当然知道。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不再是男女朋友怎么可以一直拾人牙慧？
这样一直欠什么时候能还？更不要说她已经和阿正在一起。为了避免阿正多心，每次出去回来她都让赵槐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但是她哪里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二十二楼的许正阳看破了。
连续几天晚上六点出门，说七点开始教课，三个小时十点回来，他也不问她如何回来的，一个人安不安全，难道他就这么不关心她一个外地人在京州人生地不熟怎么办？
还不是因为她第一天出去，前脚刚走许正阳就到对面的房间拧开百叶窗看着她上了一辆奔驰车，自然也就联想到那个之前听她提起过的送小Billy上下学的赵先生。
不说，恰恰是因为尊重。否则杨倩儿又要如何自处？
正阳丝毫不怀疑杨倩儿对自己的感情，更不怀疑她和宋世昌还藕断丝连。
只是，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护这段感情，让他有些心疼，更多的还是自责。
推开门抖了抖鞋子上的土，杨倩儿嘟着嘴有些抱怨，“怎么搞的嘛？楼下装修弄了我整个鞋子里都是沙子。诶？怎么不开灯呢？”
许正阳正站在窗户边看夜景，其实也是在等她回来。
“我习惯不开灯了，这样外面看屋里看的太清楚了。”听见门响就知道是她回来了，手抄着裤兜，对着她笑了笑。
杨倩儿一边换鞋，一边揶揄他：“现在不是在保护我！也没有任务要执行！不会有人因为开了灯看到投影就杀了我们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按了开关。
“Billy呢？”居然没看到小Billy出来捣乱，倒是挺奇怪的。
“他说明天早上他和同学约好在学校里踢足球，所以先睡了。”
杨倩儿替Billy开心，“能这么快交到朋友真的很好，我之前还怕他孤单，真出了什么性格上的心理问题我真的是要被我老姐骂死了！”
她俏皮吐舌头一脸轻松的样子，坐在沙发上随手扯开一袋零食，手也没洗。吃了两口发现许正阳还站着，觉得他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许正阳想了想过来坐下，“你在港城开的什么车？我忘记了？”
杨倩儿咬了一口饼干，“Biturbo四门，怎么了？”
许正阳听都没听过，有些疑惑，“什么牌子？”
“Maserati。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杨倩儿想也没想。
可是许正阳听懂了，玛莎拉蒂。这和奔驰或者宝马奥迪一样，都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负担的起的车。
现在的汇率大概是8.3比7.8，也就是说八块三毛人民币换七块八港币。要维持杨倩儿的生活水准，至少也要买一辆六十万的车给她。
掏出存折，放在茶几上，“这里有不到七十万，你拿去考个驾照，买辆自己喜欢的车，晚上回来也安全一些，不用再坐出租车了。”
一番话听的杨倩儿心惊肉跳，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得知他以为自己每晚坐出租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可转而一想，七十万？
那岂不是他全部身家？忙说：“不用啊！坐计程车比较省钱，买车还要加油我对京州还不熟悉，不急嘛！而且买那么贵的车子干嘛呢！不要啦！“
许正阳温和说道，“听话，你每天回来太晚了，有辆车..”
“哎呀你看！窗户上什么东西？！好大的飞蛾！阿正我去找一下杀虫剂！”杨倩儿岔开话题丢掉饼干袋子就跑去阳台了。
可是许正阳又怎么会不知道，杨倩儿的用心实际上是为了为他省钱。
阳台是开放式的，风景很好，宋世昌当初在选这间屋的时候一定考虑过杨倩儿对居住的要求，才会有现在这么美的夜景。
夜风微拂，吹过她散乱的发梢。
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掏出手机，播下了电话号码，对着电话那边重新露出她招牌的笑容，“郝姐？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我？”
第二天杨倩儿依旧起床买菜煮饭给小Billy和许正阳，送走了Billy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备课准备晚上继续去做家教。
许正阳看这她坐在书桌前忙碌的样子，内心越来越自责。
她本不是过这样日子的人，优越的家境让她从小就没有吃过苦，衣食住行一一有人打理，更不要说为别人下厨做饭了。
即便她从前是教书的，也是在待遇极好的Ireland school，住的也是清水湾的别墅。
哪里像现在？三房两厅对于她而言或许也还可以将就，可是没有了佣人在身边服侍的她买菜做饭洗衣服一切都要靠自己，还要照顾伤病的他。
“阿正？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杨倩儿感觉到背后有人，回过头看到许正阳站在门口，“你怎么啦？奇奇怪怪的。”
许正阳走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昨天厉医生走的时候说她有一个朋友在怀柔要开一间国际学校，希望到时候请你帮忙过去教书。”
“真的嘛？！太棒了！！！”
杨倩儿听了大喜过望，开心的跳起来搂住许正阳的脖子，但也因为用力过猛在此拉痛了他的右肩，许正阳一下没忍住闷哼出声。
这一声吓得杨倩儿魂都要丢了，赶紧松开四处查看，“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忘记了！阿正你有没有事？！”
许正阳勉强笑了笑，装作没事的样子，“没事。别担心。如果你也愿意去，等下次厉医生来，你可以亲自告诉她。”
“好好好！你真的没事吗？”杨倩儿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工作？一颗心都挂在许正阳身上。
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真的没事。放心吧。哦对了。我下个礼拜五晚上要去一趟师长那里，你不用给我留门，可能会很晚。”
杨倩儿听了也不便多问，“哦，那你要尽量早点回来哦！”
对于许正阳的工作，杨倩儿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不可以过问太多。即便是过问，许正阳也未必会说，所以干脆不问。但有的时候呢，好奇心真的是要害死猫。
因为接下来的这两个礼拜，她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想，阿正到底和师长谈什么？是不是又要出任务？会不会有危险？
不管是坐在车上，还是做家教，只要闲下来她脑子里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都快要把自己逼疯了！
这天下午正阳走的比较早，杨倩儿的英国学生今天晚上要跟父母参加大使馆舞会所以不能上课，自然她也就落得清闲。
实在是闷得发慌，索性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一个笔和本子，一边记一边算，嘴里嘟囔着：“买菜这一个月花了…七百五十二块二….饮料零食花了…嗯？五百四十块。买衣服….三千九百块…水电煤气费,算了忽略不计这个太少了..”想了想，“算了还是记上吧。水费十块，电费五十块，煤气费二十五块。物业管理费四百九十五块。Billy的学费两千七百块。唔…”看到这个数字杨倩儿头都要大了…
八千四百多块….
她教一节课才三百块！一个月一天不休息也就还剩下不到一千块！
“我的天哪！！！我要死了！！！”
听到Auntie在客厅大喊要死小Billy赶紧跑出来，看见自己阿姨毫无形象的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披头散发的样子，指着大笑，“Auntie！你这样子好像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贤哦！”
杨倩儿抬起头瞪他，“到底会不会讲话！我比王祖贤漂亮一万倍！”
最惹不起的就是女人咯？小Billy撇撇嘴，不经意的一瞟过去，“你在记什么？”
“在记账啊，看看我们到底花了多少钱。”杨倩儿满嘴的无奈。
小Billy毕竟是小孩子，对花钱多少是没有概念的，更不懂港城和大陆之间的汇率。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们没有钱了吗？”
“不是啊，不是。”倩儿不想让Billy操心经济问题，索性也掩盖过去不再解释了，“我只是想算算在京州我们大概一个月要开销多少钱。”
Billy还是有点茫然，小孩子对钱没什么概念，张口就道：“如果我们没钱了就把我mommy给的钱拿出来用啊。”
“不可以。”杨倩儿一口就拒绝了Billy的提议，“那是你的教育基金，用来让你学东西的。不可以乱用。我警告你不许告诉你妈听到没？”
Billy点点头不明所以，也不再问了，随口提了一句，“叔叔说他今晚很晚回来要去他师长那里，他有跟你说吗？”
“说了，怎么啦？”杨倩儿收起笔记本。
“没什么，我就是听他接了电话，是他的师长咯，说什么一定去。”
Billy的一句话顿时把杨倩儿从一个担忧拉进另一个烦恼，人生。真是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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