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谁错

　　韩树依赶到家里的时候穆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随意地调到了一个频道，此刻正在播放着广告，吵吵闹闹的广告音显得家里没有那么冷清。
　　见到韩树依来了，穆辰也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淡淡地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一如往常地说了句，“回来了”
　　“宝”字刚刚说出口，韩树依便看到了穆辰微微眯起的双眼，察觉到那是对方生气的前兆，韩树依紧闭起嘴，不敢再往下多说一个字，生生转了个语调，“穆辰”。
　　“穆辰，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和白杨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杨？”
　　微微挑眉，穆辰疑惑着重复了一遍，语音上扬，带着些若有所思，“是去超市那天遇到的大学生？”
　　气馁地点点头，见着穆辰这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韩树依反应过来，穆辰根本就没有去调查自己，只是刚刚好撞见了那一幕。韩树依突然就有了些希望，如果好好解释的话，穆辰一定会理解的。
　　“穆辰！你听我说，这是个意外。”
　　穆辰坐在单人沙发上，韩树依只能找了个紧靠穆辰的位置，还未做下便着急忙慌地开始说起来。从海岛行意外的撞车事件，到白杨的身份，到白杨的记忆错乱，以及后续的无奈同居，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地说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树依说着，穆辰单手托腮，低垂着眼，安安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也不发问，全程没什么表情。
　　越说到后面，韩树依越慌。若穆辰有表现出一点点的愤怒或者悲伤，那么至少说明穆辰在乎他。可韩树依盯着穆辰的脸，穆辰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平和，无喜无悲。
　　“穆辰，我错了。”
　　轻轻避开韩树依伸过来准备牵自己的手，穆辰往沙发后坐了坐，以离韩树依远点。
　　“没什么错不错的”穆辰说，“感情这种东西，就像意外，本就是不可控的”
　　“穆辰，我现在就去白家说明情况，真的，你相信我”
　　“你和他做了吗？”没有理睬韩树依的保证，穆辰缓缓开口，似乎考虑了良久才问出这个问题，想想觉得这么冒冒然问有些失礼，便又补充道：“要是不想答也可以”
　　韩树依本想否认，可嘴一张一合间，那句没有就是说不出口，尝试几次，韩树依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做回答。
　　心下了然，穆辰又问：“几次？”
　　韩树依说不出口，脸上渐渐地附上了一层愧疚。第一次是酒后乱性，错认成了穆辰。可除了第一次，后来的每一次，哪次不是在明明白白，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发生的。
　　十年的时间，韩树依转一转眼睛，穆辰便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眼下这场面，哪怕韩树依不开口，穆辰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这是一份协议，你看下，没问题就签了吧！”
　　“协议？什么协议？”
　　“不是什么大事”穆辰将档案袋放到韩树依前面，“我用韩氏集团10%的股份，换这个屋子”
　　从照片事件，还是情人事件开始？穆辰很早很早就开始写这份协议了。
　　他以为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递了出去。
　　听到穆辰的话，正在拆档案袋的韩树依顿住了，抬头对上穆辰那双冷冷淡淡的眸子，韩树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韩氏集团10%的股份是当初自己送给穆辰的订婚礼，别说这个屋子，就连买下这个小区都不在话下，穆辰在干什么？
　　“韩氏集团毕竟是你的”穆辰没在意韩树依话里的惊讶，继续说道，“只有掌握股权你才有绝对的话语权，这些根本不用我教你”
　　“本来嘛，我的就是你的，股权放在我这和放在你那没什么区别，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一个外人拿着你们家的股权不太合适”
　　“我其实想直接还给你的，不过这屋子我住惯了，一时也不想换地方”
　　“在一起十年，我拿个屋子做分别礼物也不算什么吧”
　　“穆辰，你说这些做什么？”韩树依干笑了几声，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档案袋，颤抖着开口，“什么叫外人，我的不就是你的吗？这屋子本来就是你的，什么分别礼物啊？穆辰你都在瞎说些什么呀？”
　　听完韩树依的话，穆辰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愿意地开口，“其实我不太想说这句话的，不过你要是想听明白话，我也可以说。”
　　韩树依直觉不妙，想伸出手去捂住穆辰张张合合的嘴，却慢了一步。
　　穆辰有些纠结地说道：“我们分了吧。”
　　话说出来，穆辰有些难受，心脏酸酸涩涩地疼。即使做了那么多天的心理准备，可真到了这天，真到了这个节点，眼睛还是会想要流泪。
　　深呼吸一口气，穆辰努力压制涌上心头的哀伤，放松着口气，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穆辰拿起电视遥控板，胡乱地换着频道，不再看韩树依。
　　“穆辰，我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我们！你和我！生在一起！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何必呢，都这么大的人了，别幼稚了”
　　“我不会签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档案袋碰到茶几，发出“啪”地一声。韩树依一把拉起穆辰的手臂，强迫着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说道，“我绝不会签”
　　“韩树依”穆辰也不挣扎，只静静地看着疯魔了一般的韩树依，温温和和地开口，“你要是不签，这辈子你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别以为我在骗你，你若不签，我大可以转让股份”
　　“我若铁了心离开你，便有成千上万种方式让你寻我不得”
　　“我现在还愿意平心静气地和你聊，愿意用股份去换这个屋子，不过是因为我想着，分手至少温和点”
　　“也曾爱过彼此，何必做到仇人一般，满世界追杀呢？对不对？”
　　“分了生活还是得继续，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工作，两不干涉，各自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韩树依，我宁愿死，也不愿再和你在一起了。”
　　韩树依看着面前冷静的穆辰，心里的恐惧慌乱开始蔓延。他怎么就忘了，穆辰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倔强执着，从来就没有变过。
　　“穆辰，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了”掰开韩树依用力抓紧自己胳膊的手，穆辰转了转发红的手腕，“你将这份协议带回去吧，找律师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没问题的话，今明两天就签了字盖了章给我吧。”
　　“穆辰，你不要这样”
　　“哦，对了，我会出去一周，这一周的时间内你便把屋子里属于你的东西拿走吧，不然我还要一件件扔，怪麻烦的”
　　“穆辰”
　　最后，韩树依几乎是要哭出来了。可穆辰不为所动，只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我若见不到协议，便不会回来了”
　　说罢，穆辰便没再管韩树依，拖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戴上墨镜，快速逃离了这个屋子。
　　韩树依一时未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冲过去去追的时候，好巧不巧被沙发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地。
　　不管不顾地起身再去追的时候，穆辰早就消失不见了。
　　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大大的墨镜遮去了大半张脸，只能见到穆辰紧抿的双唇，唇色苍白，下巴上还带着些可疑的水渍。
　　“穆辰，穆辰，你回来！”
　　“我错了！你回来！”
　　“穆辰！回来啊！”
　　隐约间，穆辰觉得自己似乎听到韩树依的声音，不过随后一想，那又怎么样呢，分了就是分了，拖拖踏踏，像什么样子。
　　韩树依拍着电梯门叫着，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不过他不知道。回首看着屋里空空荡荡的一切，韩树依突然感到钻心的疼。
　　一切变得太快了。
　　快速地来，快速地走。
　　韩树依昨晚和白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还在想，家里的穆辰等着自己会不会无聊。今天才发现，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下去。
　　仗着穆辰的爱，韩树依肆无忌惮，殊不知这份肆无忌惮的后面，是穆辰一次又一次的隐忍和退让，等退到悬崖边的那天，一切就会改变。
　　韩树依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穆辰会以这么强硬的方式逼自己离开。不是没想到，是忘了。韩树依已经忘了，穆辰一如往昔，执着专一，却又果断决绝。
　　韩树依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很早很早的时候，有个人对自己说的话。
　　“穆辰这个人呀，还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你追两年就同意了？”
　　“穆辰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一点情面不留！”
　　“你没看隔壁学院的院草，追了穆辰五年！从高中到大学！足足五年！都没追上！”
　　“还有那个校花，追了几年？三年？一入学就开始追！不也没追上？”
　　“真没想到穆辰居然会喜欢你这种款的！韩老板！羡慕呀！”
　　韩树依捶着自己的脑袋，好一会儿，才将头埋进膝盖间，闷闷地哭了。
　　“韩树依，你把耳朵凑过来，我给你说个悄悄话”
　　“我喜欢你”
　　“一辈子都嫌短的那种喜欢”
　　“想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的那种喜欢”
　　“每次看到开心的事情，第一个想起来的总是你的那种喜欢”
　　韩树依想着穆辰难得的醉酒后，那次害羞的表白，想着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从穆辰口里听到这些话了。这些傻傻的，甜甜的，幼稚的，可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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