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是

　　四月的南方，阴雨连绵，细微的风夹杂着道不明的寒气侵袭着肃穆的陵园。雨滴轻轻落在伞面上，周遭萦绕着低低的呜咽声。

　　“是也，过来。”父亲的声音疲惫不堪。

　　“爸。”

　　“是也，送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何是也很少看到父亲脆弱的一面，但父亲这辈子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母亲的去世、继母的去世还有眼前奶奶的离世，使得面前这个如山一样坚毅的男人被渐渐磨平棱角。

　　何是也帮父亲打着伞，二人走到车边，父亲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行驶的路上，二人沉默着。何是也很想说些什么安慰父亲，但又觉得为难。父亲一直面朝着车窗外，眼角耷拉着，眼神空洞而涣散，身上散发着消沉的气息。突然，父亲深叹了一口气。

　　“爸？”

　　“是也，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了。”

　　何是也有些紧张，不会是……

　　“你应该知道。小尔，不应该和我们家有关系了。”

　　虽然猜到了父亲会提到许尔，却不想父亲直截了当地拒绝二人的往来。小尔……如果没有小尔，他恐怕很难再打起精神好好生活。

　　但如果，自己的介入会让小尔以后的生活出现麻烦呢……
　　如果，小尔不会喜欢自己，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抗拒自己……
　　不敢想，如果这多年的欢喜都付诸东流，不敢想。

　　手中的方向盘打了滑，车轮发出尖锐的噪声，差点撞上了护栏，才将何是也的思绪从许尔那儿拉回。

　　“是也！”

　　何是也大口喘着粗气，定了定神，继续开车：“爸，我没事。”

　　“是也，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小尔是好姑娘，但我们家不应该再让小尔受伤了。我们两家不应该再有往来。”

　　“爸，你说的我都明白。”

　　“是也，至少注意分寸。”何父看着自己儿子慌乱而有故作镇定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说到底，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却因为人情世故四字，一切都没了可能。自己的结发妻子施美如因为怀孕后的一系列病症抱憾去世，留下两个孩子与自己作伴。本以为能遇到的第二个她会是能共度此生的，却又陷入了不断的感情纠葛。林其珍，是许尔的生母，自己遇到她时，林其珍还在离婚的漩涡中挣扎着，自己带着她远走高飞不知是对是错，但现在看来，带来的更多的是伤害。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也只不过数年的时间，暴病便带走了林其珍。自己的感情从来没有顺遂过，儿子如今也陷入了这段往事无法消弭的影响之中。

　　何是也，许尔。是不会有结果的。何父只能盼望着儿子能想明白，从这段关系中解脱出来。

　　何是也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自己无一不知，自然明白如果许尔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可是，就是没办法。

　　知道可以接触到她，就想不断不断靠近她。如果隐瞒可以保护，那就选择一生一世的隐瞒。

　　“爸，我想过。我可以瞒着小尔。许叔叔也不愿意告诉小尔这些事情，如果我们都能保证，那么小尔就不会知道，不是吗？”何是也继续开着车，言语间的肯定不容许一点质疑。何父也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只要是何是也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等十年、二十年，对于他来讲，都不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真正难以办到的，是让何是也放弃眼前这个他心心念念十数年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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