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痴恋你

　　四年级的寒假，李知山带着李秉竹回他外公家拜年。
　　他们在那边住了几天，走的时候，他外公给他买了辆自行车，让他回去学着骑。

　　外公还偷塞了一个红包：“秉竹，给你的不要给爸爸，更不要给阿姨，知道吗？”
　　每年拜年，他外公给红包，都是明面上给一个，再私底下给一个。

　　李秉竹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地跟着李知山回去。回去后赵新月问起红包，也只拿到那个明面上的红包。
　　她拆开里面的一百块钱，却在一边说老家伙吝啬。

　　听她这样说，李秉竹捏着拳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到了房间。
　　他从床底深处拿出一个小铁盒里，把真正的红包放进去。
　　盒子里还有很多东西，有小瓶装的蓝色小星星，一个破旧的魔方，一个不再发出香气的香包。在最底下，还有一张泛黄的女人照片。

　　年轻女人温婉美丽，秀气的五官和李秉竹有六分像。
　　他拿出照片轻柔地摩挲，然后又放回去，把铁盒子放回床垫下，仔细地隐藏好。

　　如同故事里的黑龙，将自己的宝物藏于深渊。
　　不许任何人窥探。

　　那个寒假，李秉竹开始学习骑自行车。
　　初具少年模样的他坐在车上，一开始根本骑不走，用脚拖地也还是摇摇晃晃。

　　“我来教你。”
　　李知山不知为何突然凑过去，他双手稳着后座，让李秉竹不至于摔倒。见李秉竹有些紧张，还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背。

　　可李秉竹浑身僵直，根本不敢多动。
　　他不明白李知山什么意思，他们父子俩很少有接触，突然的接近和相处让李秉竹浑身不自在。
　　可李知山难得一见的温柔，又让他有了点期待。

　　“握住两边，稳住身体，脚用力蹬。”
　　跟着李知山的教导，李秉竹慢慢掌握了平衡，能够在没人扶的情况下骑出几米远。

　　他高兴地又骑了一圈，回头看李知山：“爸，我会了！”

　　他眼眸微微发亮，平日紧抿的嘴唇勾出好看的弧度，一扫往日的阴沉苦闷。
　　当年襁褓中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少年的轮廓。那俊秀的面容，像极了他的母亲。

　　李知山心里一抽，往事种种涌上心头，使他眼眶猛地泛红。
　　年幼的少年还在喜悦之中，可他却无端从心底生出恨意与怨愤来，他沉着脸色走过去，拳头捏得很紧。

　　李秉竹看见他的脸色，心里猛地一跳，然后男人出现在他身旁。
　　他刚刚叫了一声“爸”，就被一阵大力懵地推翻。

　　头磕在地上发出清响，沉重的自行车砸在身上，手臂支撑着整个身体。
　　他颤抖着抬头去看李知山，却对上一双眼眶发红饱含恨意的眼眸。他猛地愣住，然后看见那人抬脚，狠狠地踢过来。

　　冰凉坚硬的石地，被踢到的背脊火辣辣的疼。
　　有人听到声音跑出来看，都在一边指指点点。这是李知山第一次在外面打他，也是李秉竹第一次觉得这样丢脸。

　　“他这样好丑啊！”

　　他偏头就看见站在父母背后的何瑶瑶，她依旧有些微胖，看着这一幕有些害怕，却又有些高兴。
　　她还是讨厌李秉竹。她虽然到了二班，但还是经常去找宋歆玩。她有多喜欢宋歆，就有多讨厌李秉竹。

　　而李秉竹也是如此。
　　他厌恶周围的所有人。

　　天上突然下起小雪，又疼又冷。
　　李知山终究觉得丢脸，粗暴地扯起地上的李秉竹，没管倒地的自行车，上楼回了家。
　　关上门，他把李秉竹扔回房间，然后锁上了房门。

　　李秉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与内心都是寒冷的。李知山饱含恨意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曾无数次想过，他为什么没有妈妈。为什么在其他孩子有妈妈温柔对待的时候，他只有冰冷的屋子和对他如同仇人的父亲。
　　深藏于房间的照片，他日日夜夜地翻看，女人的面容早已深入脑海。

　　当自己逐渐长大，面容变得清晰时，他也隐约明白一些事情。
　　他或许才是那个罪人。

　　室内很是温暖，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融化，轻轻一眨就是一片湿润。
　　阳光已经隐去，晴朗在这个寒假没有到来。

　　.
　　当年级逐渐上升，孩子们开始有了性别观念。会开始关注谁长得好看，谁更讨人喜欢。

　　而在这种躁动之中，最受关注的是宋歆。
　　在同龄孩子还看不出五官时，她就已经出落得够清丽了。她这些年开始学舞蹈和钢琴，背总是挺得笔直，在一群会玩泥巴的小孩中，气质很是亮眼。

　　小男孩小女孩的视线总是放在她身上，她身上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在升到五年级的时候，十一岁的刘正一红着脸，扭扭捏捏地给了宋歆一封粉红色.情书。
　　这封情书如同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水中击起层层涟漪。

　　“宋歆，你做我女朋友吧！”
　　刘正一紧张得脖子都红了，却站在宋歆面前不肯走。

　　教室里的人都在起哄，一群半大孩子初窥这种暧昧，都激动极了。

　　可宋歆非常尴尬，她并不喜欢曾经弄坏她魔方的刘正一。
　　“可是我不喜欢你。”她直接拒绝了。

　　刘正一失望极了，可他却不气馁：“那好吧，我过段时间再来问你。”

　　宋歆尴尬得说不出话，她很想说，就算过段时间，她也不会喜欢他的。

　　刘正一走后，宋歆就跟李秉竹吐槽：“好莫名其妙啊，这是告白吗？”

　　“好烦啊，这算什么嘛，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宋歆吐槽了一大堆，突然发现自己同桌一句话也没说，于是凑过去盯着他，“你咋了？”

　　李秉竹的黑眸瞥了她一眼，紧紧捏着笔的手开始发疼，然而他却无知无觉。
　　他现在很烦躁，可却说不出来哪里烦躁。

　　他虽然不和班上其他人接触，可他身在这个班级依旧明白，宋歆有多么受欢迎。
　　她长得好看，成绩好，性格开朗还不娇气。
　　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而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宋歆会有很多人喜欢，所以她不会属于他。
　　他早已明白，可当亲眼看着别人给她告白时，他依旧愤怒得胸腔闷痛。
　　他突然发觉，她以后会属于其他人。

　　他勉强平稳情绪，问：“你喜欢他吗？”
　　宋歆毫不犹豫地说：“肯定不啊，他以前还弄坏了我的魔方呢！”

　　那个魔方现在还待在李秉竹的宝藏箱里，他抿了下嘴唇，盯着宋歆清亮的眼眸，心底的自私情绪上升。
　　他有些紧张，“早恋是不对的。”

　　宋歆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他又说，“你才十岁，这个年纪的喜欢都是假的，而且你妈妈不会允许你早恋的。”

　　他语调却很平缓，说话期间一直在看宋歆的表情。他没有展露自己的情绪，然而垂着的双手捏得死紧。
　　然而宋歆却笑了：“你干嘛啊？你像我爸爸一样，我没事早恋干嘛啊！”

　　李秉竹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
　　刘正一果然每过一段时间，就又跑来给宋歆告白。
　　整个一班都在起哄，连其他班的都有相关绯闻。

　　宋歆烦不胜烦，在家里讲了这件事。
　　杜如月觉得很有意思在笑，而宋怀瑾黑着脸说要给这小子好看。

　　周一的时候，宋怀瑾送宋歆去学校，同时也想去会会这个小子。只是刚到教室，他们就听到一个消息——

　　刘正一因为摔倒骨折住院了。

　　宋怀瑾失望地离开了，而宋歆还有些懵，问前面的王娟：“到底怎么回事？”

　　王娟瞥了眼在看书的李秉竹，凑近了说：“听说他周末去滑冰，但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可惨了，好像还骨折了，要打一个月的石膏。”

　　“啊，”宋歆有点惊讶，“他不是很擅长滑冰吗？”
　　之前还在班上炫耀呢。

　　“不知道啊，可能不小心吧。”

　　听着她们的谈话，李秉竹敛着眉眼，轻翻书页，俊秀的面容沉静不已。
　　滑冰并不安全，脚底一滑很容易就摔倒了不是吗？
　　那么摔成骨折也很正常。

　　他既然不能得到某些东西，那就阻止他人的觊觎。
　　他纵然得不到，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
　　刘正一一个月后才拆了石膏，回到学校上课。
　　经过这次之后，他沉着了很多，都没有再来向宋歆表白。

　　宋歆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摆脱了个麻烦。
　　她确实不喜欢刘正一，也不想别人缠着自己。

　　她这边刚刚松气，那边刘正一就带人围住了李秉竹。

　　李秉竹在那里都不讨喜，班上的人要么对他无感，要么就不喜欢他。其中刘正一算是最讨厌他的一个人。
　　刘正一喜欢宋歆，可是宋歆不怎么理他，更不喜欢他。

　　然而受人排斥的李秉竹，却可以和宋歆做这么久的同桌。而且宋歆很照顾他，甚至还专门带玩具给他玩。可李秉竹一直冷冷淡淡的，好像宋歆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刘正一觉得愤怒和嫉妒，就很想整李秉竹。
　　他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小少年，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肯不肯让座位？”

　　他在威胁李秉竹换座位。

　　“凭什么？”
　　李秉竹沉着声音说，眼眸黑得可以滴墨。

　　何瑶瑶也好，刘正一也好，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你们已经拥有的够多了，为什么还这么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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