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食痣者

　　“安安起床了。”
　　“早餐和你要的资料费都给你放在餐桌上了，我先出门了。”
　　韦安安迷糊中听见了韦明德的话，她没有睁眼，她自己设置了两个闹钟它们叫的时候她才会起床。一个闹铃类似上下课铃声，另一个闹铃则是一首摇滚歌二者重叠在一起是最有用的噪音。
　　早餐经常是油条豆浆，昨晚雨从一点钟开始下，现在停了降温了。油条豆浆有点凉，她吃了半根油条和半杯豆浆。这期间餐桌对面一直坐着一只鬼。
　　“他大清早起来去给你买早餐，你就这么浪费？”
　　“你能吃可以给你。”韦安安被它盯着毫无食欲，她报复性回道。鬼是不用，或者说不能吃东西的吧？
　　“呵，你觉得这样时时提醒我该报复你很好玩吗？”
　　“随时欢迎。”韦安安心想昨晚的“谈判”也不一定完全没有意义，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所有的试探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这样一点一点的试探能给她争取最大的活动空间和减轻恐惧。
　　“你那脖子掐起来的感觉和杀鸡时拧断它的脖子的感觉极为相似。”
　　“你不怕溅你一身鸡血？。”韦安安壮着胆子继续试探到。
　　“你觉得我会怕吗？”他未怒“对了，资料费是什么东西？”
　　资料费？韦安安顿觉不妙，韦明德说过钱放在桌子上的。她放眼望去他正把玩着两张百元大钞，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那钱是拿去交各科复习资料费用的，今天就是交钱的最后期限。
　　她失算了。
　　“你要能用就拿去好了。”韦安安愤然起身离开，他不可能还给她，这不用她试探。
　　“你很有自知之明，那就再告诉你一个噩耗吧。猎人会时时刻刻盯紧他的猎物，意思就是今天开始我会阴魂不散的跟在你身边。”
　　的确是阴魂不散。韦安安走了两步，刚迈出的第三步收了回来。
　　“你也听好记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会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除掉你。”韦安安紧咬着嘴唇，最先被触及底线的是她。
　　“借用你的话，随时欢迎。”
　　那身奇异的穿着配上那张笑里藏刀的脸是恐怕片的最佳效果图。
　　韦安安打开自己的钱包，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一百七十五块八毛，还差二十四块两毛。她没有存钱的优良习惯，从小没走过亲戚朋友家也没有红包可收可存，平时要多少钱也是计算好再找韦明德要。她生出了一些逃学的念头。
　　可是逃学又能去哪里？她回卧室拿上书包将一把零钱塞了进去拎着出门了，她的书包里一般除了一把伞，一把美工刀，一包纸巾外再无其它。昨天里面还有几包薯片，不过昨天晚上全被那只鬼倒在地上变成了垃圾。这样的书包一个手指头就能拎起来。
　　人行道上那只鬼和她始终一米的距离，要多快的速度才能躲开他？
　　巷口被撞死的中年人还在那里来回徘徊，脸上的血看着依旧鲜红。韦安安移开视线左转朝公交站台走去，装作没看见明明是自欺欺人。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学校。投币两元，还有一百七十三块八，还差二十六块二。
　　闭上眼睛那些鬼东西就看不见了吧？韦安安闭上眼睛一只手抓着扶手，一只手拎着书包。
　　“韦安安，闭眼是没有用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逃避，但你只有死亡才能彻底解脱。”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说明说话的人近在身旁。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了，四袋中山装，三七偏分油亮发型，白中泛灰的脸色，雾蒙蒙的眼睛。闭上眼睛也同样清楚，他没有危言耸听。
　　司机旁边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最后一排座位上坐着一对肩靠肩的情侣，车窗外黑影团团飞过。缓缓地睁开眼睛，嘈杂的人声将她区分在一隅。她在距学校还有一站的地方下了车，去不去学校她还有一站地的时间决定。
　　铁质校门远远的看去就像监狱大门，事实上它也是一座“监狱”。据说这座“监狱”很久以前是刑场，几十年前是一片无名坟地，十多年前推平坟地建了这所学校。当然很多学校都有这种据说。朝阳正冉冉升起，五颜六色的沉甸甸的书包跨过铁门开始为期一天的“服刑”。他们之中肯定也有不想进去的，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还喜笑颜开？一起进校门的也不止他们，还有它们，明明就剩游魂了为何还要来学校？
　　“韦安安，你说让他们知道你能看见他们会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啊？”
　　“你敢！”韦安安紧握拳头用力将指甲往掌心肉里送，疼痛钻心。
　　“那么你在这踌躇不前是想逃学？”没有联系的两个话题被它用奇怪的转折连在了一起。
　　关你屁事。韦安安松开拳头，压了压上扬的火气，她的意图竟然被它看出来了。她将书包放上双肩，摆动手臂，迈出左脚朝“监狱”大门口走去。它跟在身她后混迹于人群中。双脚一前一后跨进校门，没站稳脚跟又被人前后推搡差点前倾着地，她挤开人群有了立足之地。
　　不对！她猛然抬头朝人海望去。明明看见它们进来的。前面没有，左右没有，它们......都不见了。她又略显兴奋的回过头来看。很好，也没有。
　　它们去哪里了要不要深究？韦安安从里面看着那扇铁门，她就像井底之蛙。
　　高三的教学楼在整个校区的左边角落，那里安静冷清。全校教师和领导一致认为那里适合生死存亡的高三学子。
　　绕过操场，绕过食堂，穿过图书馆左转再直走七十步就到了教学楼底。再往上爬三层楼，三楼走廊尽头就是高三二十七班的教室。教室门大大敞开着，韦安安走进去的时候坐无虚席，忙着诗词歌赋背诵的众人司空见惯的无视了她。最后绕过抢了她垃圾桶的新来的同桌坐到了位子上。她没有开口诵读的欲望，不过语文老师极少跟她冲突，她取出语文课本随便翻开，随便选了一首词，随便的混着时间。
　　江城子
　　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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