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表白过去了一个星期，这场惊心动魄的三角恋才渐渐被遗忘。
　　李宛青剪了头发，短短的聚拢在耳根，露出锁骨和脆弱白皙的脖子。她和罗飒一起逃课，肩并肩地靠在走廊窗台边抽烟，俯视操场，远望浮云。
　　李宛青出神地望着她夹烟的手指，细长漂亮，指甲干净剔透。手是李宛青身上最好看的地方，以前方怡城常常开玩笑说如果她实在活不下去了，可以去做手模。
　　漂亮的手指间夹着细长的烟，云雾缭绕着，很漂亮。
　　“少抽点吧，还是。”罗飒斜着眼，劝说。
　　李宛青眼神恍惚了一下，侧头笑着找借口：“我胃疼嘛。”
　　李宛青一直宣称抽烟能缓解她的胃痛。
　　脚边四五只熄灭的烟头，李宛青不小心被烟呛到眼睛，于是眼圈迅速而无声地红了，泪水盈眶。
　　罗飒转过头来，吓了一跳:“你哭什么？”
　　李宛青眨眨眼睛，把泪水逼回去:“是烟啦。”

　　高三了李宛青却不紧张，因为她的学习也并不好。李宛青好像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她放纵，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也是在这些放纵中，罗飒说她变了。
　　“变了？”李宛青歪着头凝视罗飒，一缕头发滑下来，挡在双眼之间。她喝的很多，脑子清醒，故意让眼睛里醉意氤氲。
　　“我变得怎么了？”李宛青笑着问。
　　“变得啊……”罗飒有点嫌弃地扶住李宛青，“变得有点让我想包养你了。”
　　他也喝大了，半开玩笑半认真。
　　李宛青哈哈哈地笑了，“你不觉得我性格很恶劣吗？”
　　“恶劣死了。”罗飒李宛青对视，也笑了，扶住她的手却没松开。
　　李宛青盈盈笑着望着他，黑瞳仁里酿了两碗甜酒，亮晶晶的醉人。
　　突然下起雨了，屋檐下面，罗飒低头吻住李宛青。

　　接吻，被同校的两个学妹看到了。
　　学妹都是高一，同班，而且隶属于同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包括但不仅限于阳城一中的女孩子们，还有外校的，所有听说过李宛青赫赫威名的女孩中，有至少一半属于这个组织。
　　她们或多或少地讨厌着李宛青，有的是偶然发现男朋友喜欢着她，有的是喜欢的人被她抢走。
　　如果李宛青是阳城一中男生们的美好梦境的话，在女生们眼里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心理阴影。
　　她们四处散播着李宛青的各种谣言，以为李宛青不知道但其实李宛青心知肚明。
　　李宛青就爱做风口浪尖的女同学，她有意地纵容着别人对她的议论。她像是阳城一中的大明星，大家都关注她，议论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宛青与罗飒接吻的事立刻被传遍了阳城一中，由于罗飒家境的缘故，李宛青在传闻中格外难听。

　　818我高中那个被包养的绿茶学姐
　　从好学生到社会人，小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宛青不爱看这种新闻。虚无缥缈的香艳新闻对她有好处，但是这样有实锤的香艳会破坏她的形象。
　　所幸乔立不怎么关注这些东西。这是李宛青近日来唯一庆幸的事了。
　　传播流言的源头，李宛青都认识，而且算得上熟悉。一个高二的叫王滢，普普通通，另一个高一的名字好听人也漂亮，叫陈圆满。
　　王滢是李宛青同班同学杨明鹤的女朋友，李宛青之前和他关系很好，后来因为杨明鹤的恋情而破裂；
　　陈圆满就复杂一些了。李宛青的堂妹和她同班，堂妹李婉婷不漂亮，但也绝算不上丑，她喜欢上一个陈圆满的追求者，尚未表白就被陈圆满听到了风声。陈圆满就让那个男孩子先发制人，抢在前面拒绝了李婉婷。
　　李婉婷和李宛青不同，从小乖乖巧巧从不惹事，此事一出，千夫所指，小姑娘哭着跑回了家。
　　李宛青琢磨了一下，对于这种姑娘，光是打一顿显然不能让她体会到婷婷的痛苦，于是李宛青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从那以后，陈圆满身边出现一个男孩，李宛青就抢走一个，直到陈圆满孤家寡人，李宛青才算满意。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男人？李宛青冷笑。

　　二楼的洗手间里，李宛青抓住陈圆满的长发，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女孩头发染成深棕色，阳光下温柔漂亮，手感也不错。
　　头发在李宛青手腕上绕了一圈，最后扯在头皮上。针刺一样密集的疼痛逼出了女孩的眼泪，陈圆满睁着大眼睛，睫毛上蓄了两滴泪。
　　“学、学姐……”一边的王滢哆哆嗦嗦的，怕极了，“我们错了……”
　　李宛青微微笑着，手上又收紧了点，逼得陈圆满小声呼痛。
　　她们是被几个同学强带到这里的，洗手间被李宛青带来的人清了场，此时静悄悄的，只有跪坐在地上的陈圆满痛得小声抽泣。
　　“是不是我追了姜陵城几天修身养性，你们就忘了我打人多疼了。”李宛青慢条斯理地问，“传我的闲话？”
　　“啊——”陈圆满脸上挨了一巴掌。
　　“叫什么叫？！”旁边立刻有人凶狠地骂。
　　李宛青甩了甩打疼了的手，抓着陈圆满头发的手用力一摔，陈圆满结结实实撞在地面上，身体软倒，又被李宛青一脚踹开。
　　李宛青是如一只狂暴的凶兽，下脚又狠又重，转身，她活动着手腕，锋利的眼神锁定了王滢。
　　“王滢，你是阿鹤的女朋友，所以我不动手。”李宛青语气温和得近乎蛊惑，“乖，还有谁传我闲话了，你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我……”王滢眼泪要掉出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李宛青笑了一下，眼里是阴狠的玩味。
　　“我不打你，但是你看看你穿了多少。一个名字换一件衣服，好不好？”李宛青勾着嘴角，“反正人这么多，你肯定能完完整整地走出去的……你慢慢想，我等你。”
　　两个小姐妹已经上手去拉扯王滢，李宛青低头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黎亚？”看门的女孩惊讶地叫。
　　李宛青回头，看到门口正走进来一个高挑英气的女孩，短发，一身清爽的球服，抱着一只篮球。门口的女孩想拦，却拦不住。
　　懂规矩的叫了黎亚一声“六哥”，黎亚也懒得理。
　　“青青。”黎亚极洗了手，熟稔地和李宛青打招呼，眼睛看了一圈，冲李宛青点点头，“处理事情？”
　　“是呀，你打球去了。”李宛青笑，难得一见地多了点真心。黎亚是她从小的朋友，两个人长大后虽然玩不到一起去了，但是做过真心朋友。而且，黎亚是李宛青和过去的最后一点联系了。
　　“少抽点烟。”黎亚习惯性地劝告，揉了揉李宛青的头发，她身高有178，高出李宛青很多，摸得很顺手。黎亚环顾一圈，目光落在王滢身上，“哎？这不是你班那个谁……”
　　李宛青心里暗叫不好，今天怕是不能给王滢一个教训了。
　　果然，黎亚老干部一样地皱起眉头，李宛青一看到她这个表情就想起来这个朋友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匡扶正义的警察。
　　“也不是不认识，你搞成这个样子干嘛。”黎亚说，“我记得你和你班那个谁之前关系还不错啊。”
　　“杨明鹤。”李宛青提示道，然后翻了个白眼，“现在因为她，我们都不联系了。”
　　“那你也不能……卧槽，青青，”李宛青从来不知道黎亚的表情还能比刚才更严肃，“你该不会是要扒人家衣服吧。”
　　“没有的事。”李宛青矢口否认，“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事，我不是那种人，不信你问她，我动她一根手指头了吗？”
　　王滢已经被吓得泪眼朦胧，在李宛青的瞪视下畏畏缩缩像个小鹌鹑。
　　黎亚定定地看着李宛青，叹了口气。
　　“青青……”
　　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闭了嘴，揉了揉李宛青的头发。
　　黎亚转身走了，李宛青却心情烦躁。

　　陈圆满被送到医院了。心烦意乱的李宛青下手没轻重，小姑娘被打得挺惨，不过全是皮外伤。两人倒是被吓得不轻，但被问起是怎么回事时，不约而同地说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罗飒为李宛青解决了这个麻烦，他做事却从来不求回报，一开始李宛青还惴惴的，怕其代价是自己支付不起的，但后来李宛青才发现，罗飒就是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他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尤爱为人撑腰。
　　高中就快要结束了，同学躁动不安地筹划着聚会，罗飒肯定是不会参与的，李宛青就兴致勃勃地把目标挪到了乔立身上。

　　高考前两天的晚上，李宛青一个人在已经漆黑的广场顺着跑道散步，夜比刚刚的夜更黑了点，终于所有的灯都灭了，李宛青有些夜盲，抱着膝盖坐在草坪上。
　　迷茫与伤春悲秋和李宛青是从来没有关联的，她一向是目标清晰明确，偶尔看来【流露出伤感凄楚神色】也只是为了目标所做的假象。
　　她在等一个电话。
　　十点左右，乔立的电话突然来了。
　　“……喂？”乔立那边有些嘈杂，能感觉到他走出了门，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你在哪儿呢，怎么没来聚会？”
　　“我在广场……聚会，我忘了。”李宛青把声音放低落，语气里没有感情色彩。
　　乔立顿了顿，“李宛青，十点了，还不回家？”
　　“我……”李宛青顿了顿，语气转为难以启齿，“我有夜盲症，有点害怕。”
　　“……你等我一会，我去接你。”
　　乔立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没给李宛青反对的时间。

　　李宛青握着手机，走在黑暗里。
　　乔立握着李宛青的手，微微的暖，是人体的温度。李宛青跟在他身后，只能微微看见他一点轮廓，并不强壮，反而有些颀长单薄。
　　李宛青突然疯狂起来，走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踮起脚尖。
　　“还不吻我吗？”李宛青的声音蛊惑如同狐鬼。
　　于是乔立顺从地低下头。
　　黑暗中，他们与黑暗相融。

　　考试时李宛青并不紧张，因为……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成绩。他甚至还在考场上睡觉，因为有风还感冒了。
　　李宛青吸着鼻子走出考场，人潮拥挤中她看到了乔立的背影。
　　人很多，但李宛青一眼就看到了他，和他的朋友同行，偶尔看到的侧脸上是笑容，看起来考的不错。乔立的成绩向来很好，他很聪明，而且也肯努力学习。
　　李宛青吸吸鼻子，低下头不再看他。

　　理所应当的，李宛青的分数很低，母亲犹豫再三，决定让她复读。
　　随便吧。李宛青麻木地想。
　　复读的决定并没有影响她的狂欢，班里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有三十几个人，有李宛青，有乔立。
　　所有人重修旧好，把酒言欢，李宛青坐在一群人中间成了焦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宛青歪倒在沙发中，懒洋洋的:“真心话。”
　　“你和罗飒……到底是什么关系？”提问者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宛青，整个包间似乎都静了一下，此时此刻，他们等待多时。
　　李宛青不介意满足他们最后的一点好奇心，抬起手臂点了点唇角，不紧不慢地说:“接过吻的关系。”
　　“喔——”
　　包间被她的话点燃了，每一个人都带着八卦之心得逞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李宛青把八卦留给他们，走出包间透口气，靠在墙壁上低下头娴熟地点烟。
　　火光映亮女孩的脸，李宛青吞云吐雾，冷不防被一只手夺走了刚点燃的香烟。
　　乔立把她按在墙上，李宛青看不清他的眼神，心里有点发毛。
　　“哎，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乔立问。
　　“我们？……嗯……接过吻的关系啊。”李宛青避开乔立的眼睛轻描淡写地回答。
　　乔立的情绪似乎很不好，他重重地把李宛青推回墙上，是一个占有的霸道的姿势。
　　“你干嘛？”李宛青不悦地抬眼看，警告道:“掐我烟的事我还没发火呢。”
　　“抽烟不好。”乔立深吸一口气，说。
　　“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李宛青刻薄地冷笑，能把人气疯，“我抽了六年烟了，罗飒都不管我，你一个好学生别和我混好不好？”
　　乔立沉默了一两秒，李宛青看不清他的表情，胸有成竹地等着这位优等生的崩塌。
　　“……好学生？”乔立的声音染上了一点笑意，但并不开心。
　　按着李宛青的手不松开，摸上细长的脖子，捏着下巴抬起脸，低头亲吻。
　　啊嘞啊嘞？李宛青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乔立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但还在可控范围内，这让她又一次体会到了故事的乐趣。
　　就是要意外才算冒险嘛。
　　李宛青发狠咬了一下，乔立却没有松手，辗转着加深了这个吻，缓缓结束。
　　他嘴角的伤口流了点血。
　　李宛青气定神闲，笑吟吟地摸了摸嘴角的一点点血。
　　这个好学生，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呢。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对吧？”李宛青听见自己说，语气中带了兴奋的颤音。
　　“嗯。”乔立坦然地承认了。
　　他的尾音落下，在对视着的两个人中间，有什么东西碎了，有什么新的东西在一地碎片中出生了。
　　这也是李宛青最后一次看到乔立不安地来找她确认关系的忐忑样子。那之后他再也没像今天一样不谙世事。
　　她再也来不及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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