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

　　胖子扯着许游正说的起劲，屋外，太阳的光暗淡下来，确切来说，是被什么人挡住了。

　　他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那一脸不悦的江嚣。

　　江嚣是被胖子给吵醒的。
　　木屋的隔音效果本来就不好，哪间屋子有人翻个身，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胖子这种大嗓门了。说实话，江嚣也是没弄明白为什么胖子在经历昨晚那种现场后，情绪还能发展得愈发高昂，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还是胖子的杀猪嚎把自己吵醒的。现在，不过是过了几个小时，立马就恢复得生龙活虎，说到激动处，基本已经进化成了工地上的扩音喇叭，哇啦哇啦的。

　　反正睡不着，他想，不如干脆来见见老朋友。

　　这会儿的江嚣逆光站着，看不大出表情，但胖子觉得，大佬如果脸上能写字，一定是硕大的“老子不高兴”——昨晚的鬼东西可是被大佬一人解决的，现在自己一阵吹愣是吹成了自己的功劳，换成谁，应该都不会有多高兴。
　　胖子深信，江嚣没有把自己和那东西一样踹飞一定是在端着大佬的架子。

　　大佬嘛，不能和普通人斤斤计较。

　　非常心虚的胖子缩着脖子四处看，就是不敢看江嚣的眼睛。

　　江嚣等了半天，发现胖子并无自觉，他伸手插在胖子和许游中间：“劳驾，让让。”

　　二人非常默契地齐齐朝门外走了两步，腾出进门的空间。

　　进屋后，江嚣自然的拉开了张凳子坐下。
　　他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打量伽澜：“别看了，笔记本就这一行字。”
　　伽澜头也没抬：“万一......”
　　“万一后面藏了别的什么字，和古装电视剧里一样，用水浇用火烧就能显行？”江嚣低沉地笑了一声。

　　伽澜：......
　　如果没有感觉错，她觉得，江嚣好像在嘲讽自己。
　　然后她抬头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位撑着头、垂着眼的男人，左眼写着一个“傻”、右眼写着一个“逼”，合起来就是此刻他对自己的看法。
　　果然，江嚣说：“都多久了，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伽澜：......明明昨天刚认识，我们有很熟吗。

　　她合上笔记本，问出自己的疑惑。

　　原本，江嚣是漫不经心的。听到伽澜的疑惑后，他写满嘲讽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接着，他以一种非常震惊、并且迟缓的语调，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第一次，来这地方？”
　　伽澜反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会：“难道我看起来隔三差五就会来？”

　　江嚣沉默了。
　　他撑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右眼的疤。

　　伽澜觉得奇怪，她说：“昨天你不还主动自我介绍来着。”
　　江嚣：“......”
　　看江嚣不说话，伽澜又问：“你以前认识我？”
　　江嚣：“认错人了。”

　　胖子站在门口看着屋里诡异的画面，他小声问许游：“大佬这什么毛病，看见漂亮姑娘的就眼熟？”
　　“不能吧。”许游被这气氛带着也压低了声音：“我来得晚，但是听说嚣哥一般都独来独往，不主动和谁搭话。”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胖子的心头显了形。

　　“小许，你说大佬不会看上许伽澜了吧？”
　　——在刚刚聊天的过程中，胖子把自己形容地神勇无比，谎话多说几遍也就成了真的，不仅许游信，胖子自己都信了。以至于他看许游就跟看没什么本事的小弟似的，称呼都从“许哥”变成了“小许”。

　　小许对这称呼并无异议。
　　他思索半天：“看上也正常，郎才女貌的。”

　　“你什么时候瞎的。”胖子嫌弃道，“我看大佬也就个子高了点瘦了点，长得还不如我。”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右眼，“至少我没疤。”

　　许游：你高兴就好。

　　屋里，江嚣呆了很长一阵，率先打破沉默：“下楼吧，有村民请我们去茉莉家。”

　　房里的三人都想起来了笔记上的那行字——茉莉生了怪病。

　　-

　　一行四人顺着走廊往下时，江嚣开了金口：“这个世界和你们原本猜测的不太一样。”

　　许游的看法他一早就听过，不算错，但也算不上正确。

　　“这个世界，除了我们这些正常人以外，剩下的所有人——比如山腰那个指路的小女孩、比如还没见到的茉莉、比如村里其他的所有村民，他们都可以默认为NPC。”江嚣难得照顾落后同学，“NPC是什么知道吗。”

　　“我懂我懂！”胖子非常积极，“就是游戏里的系统角色，一般会发任务什么的。”

　　“差不多。”江嚣点头，“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指引我们这些人，顺着设定好的路线去走。为了防止我们走偏，因此，经常会给出一些线索。”

　　“难怪。”一条清晰的线在伽澜脑子里串联起来，“山腰的那个女孩儿让我们上山进村，进了村以后，又有提示让我们治病。”

　　江嚣：“但线索指引过去的结果，不一定就是出路。”

　　伽澜没听明白：“不一定就是出路？”

　　江嚣：“拿这个世界来说，治好茉莉以后会发生一些大家都没想到的事情，可能茉莉会谢谢我们然后送我们回家，但也可能变成恶魔，杀了所有人。”
　　“当然，我就是随口一说。”

　　这随口的一说把胖子吓得不轻：“要不我们别去了，我觉得在这呆着也挺好的。”
　　——反正大佬能单挑鬼怪，他并不介意多住一阵子。就当旅游了嘛，回去说起来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江嚣没搭理他，他的视线落在伽澜身上：“毕竟以前，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解决掉这个世界、或者说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一定和茉莉有关。”江嚣收回了视线。

　　伽澜问：“那，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来这？”
　　江嚣答：“因为犯了错。”

　　他手长脚长，走在狭窄的楼梯上显得人很局促。
　　楼梯咯吱咯吱地想，每个人都很困惑。

　　“犯了什么错？”

　　江嚣没有回答。

　　“提醒一下。”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江嚣说，“如果在这个世界里死了，那就是死了。”

　　话说完，也到了一楼。

　　最后一句不仅伽澜等人听到，一楼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

　　四人是最晚下楼的，伽澜和胖子头一回看到来这的其他人——除了那一家三口外，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有两鬓花白的老夫妻，有光着膀子叼根烟但双腿不停颤抖的社会小青年......总之十来个人，什么样的都有。

　　此时，大家都缩在一起，他们在害怕门口的人。

　　-

　　来人自称是村民，叫张三。

　　胖子小声嘟囔：“这NPC名字起的也太随意了。”

　　张三说：“俺等了你们三天，你们就是医生吧！”

　　伽澜看了看左边的社会小青年，又看了看看谁都像看傻.逼的江嚣，觉得小张眼神是真不好。

　　眼神不太好的小张无视掉所有质疑的眼神，执着地走起了剧情：“俺们全村都可喜欢茉莉，茉莉生病，大家都不高兴。俺爷爷说，茉莉是中邪，医生治不好。”

　　“那你们还请医生干啥！”胖子怒，“要是不请医生，我们能来这鬼地方吗！”

　　“但是——”小张话锋猛的一个弯道漂移，“茉莉的奶奶说中邪啥的都是迷信，不可能中邪的，一定要俺们找医生！这不，俺们就把你们请来了！”

　　全场寂静。

　　所以，现在要干啥？
　　去治茉莉？

　　胖子问许游：“小许，你来这以前是干啥的？”
　　许游说：“导游......不过还在实习。”
　　胖子又问伽澜：“妹儿，你呢？”
　　伽澜刚张开嘴，就愣住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爬上心头，她怎么想不起来在来这里之前，自己是干什么的呢？
　　胖子只当伽澜不想说，就也没多问。
　　他哀嚎：“咱们这有学生有导游有混社会的啥都有，就是没医生啊！”

　　张三自动忽略：“你们快去吧，茉莉她奶奶等你们呢。”

　　他转身时，大家才注意到他背上一直扛着的锄头。
　　锄头又大又笨重，顶部沾了些暗红色的东西。
　　在这地方，大家的想象力基本都在午夜凶铃的频道上，有人带着哭腔：“那是血吗......”

　　恐怖的气氛蔓延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三刚要走，人群中突然窜出一条身影挡在张三身前。

　　“干嘛干嘛！”看着身前的高个子男人，张三很不高兴，“别挡俺，俺还要去种地呢。”
　　江嚣冷笑：“你们这破地方除了房子就是房子，哪来的地种。”
　　张三憋了一会：“反正俺有事，你让开！”
　　江嚣说：“我要是不让呢。”

　　这话激怒了张三。

　　他抄起身后一直扛着的锄头直挺挺地劈向江嚣——现在每个人都知道，这把锄头上的红色到底是什么了——合着是拿锄头当砍刀用。

　　江嚣力气大得惊人，他单靠小臂就撑住了来势凶猛的锄头，张三死命压了半天，锄头就像轻飘飘的玩具，它离江嚣的脸很近，但并不能钉到。

　　胖子看了半天，突然说：“你说大佬脸上的疤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江嚣：......
　　他劈手夺过锄头，连进几步，把张三堵在了墙角。
　　如果忽略那柄锄头，这堪比壁咚的画面还是很美好的。

　　张三异常惊恐。

　　以前来这的人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今天怎么回事！

　　眼看自己脖子要被劈了，张三求饶：“医生，你、你不能这样对俺！俺就是个种地的啊！”

　　江嚣微微一使劲儿：“说吧，茉莉生了什么病、怎么治、能不能好。”

　　张三：“俺不知道啊！俺就是个种地的！”

　　锄头又逼近一分，张三要哭了：“别别别！要不俺带你们去找村长！村长一定知道！”

　　江嚣这才松了手。

　　张三刚松一口气，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他被江嚣拎小鸡一样地拎出了门。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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