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瞧着小脸飒白的，不会让人给……了吧！”头戴围巾的女人露出隐晦又嫌弃的表情，扭头用着看似悄悄实际上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和旁边的女人说。

　　“我看也像，跟跑了魂似的，八成就是，多丢人呢，啧啧。”

　　“不能吧，要是被人……哪还有脸回家啊，早就死了一了百了了。”

　　“……”村民的窃窃私语传进田梅她妈耳朵里，她也只听得田梅出事了，看她的样子也如村里的妇女一样猜了个七八分，但终究是自己家事，还得问田梅才能知道。

　　“都围在这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羡慕我儿子开车回来吗？离远点，刮了碰了你们可赔不起！”

　　“我们这不就是看看田梅吗，哎呦，这田梅怎么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戴围巾的女人率先出了头，话还没说完，田梅一声尖叫，跑进院里。田家人赶紧追进屋，大伙瞧着田梅表现，心里大概也有个数，便都散去了。

　　田梅她妈在后面追着，进屋就看见田梅哭的不能自持，“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遭了这事。”抱着田梅哭的比田梅还厉害。

　　田庆在后面拿着那张身份证仔细思考这个地址和这个人，想着不死也残，田梅她妈张秀霞抢过来扔到地上狠狠的踩，“要不是因为你，你姐能这样吗？我还指望你姐嫁个城里的给我长长脸，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你还在这看身份证！”

　　“这是我回出租屋以后看见我姐一直攥着的身份证，应该就是那个畜生的，”田庆突然就哭起来，“我要去给我姐报仇！”

　　张秀霞也不哭了，把踩在脚底的身份证捡起来，“你说这是那个人的身份证？”

　　“没错，就是那个畜生的！”田庆说着一边要冲出去，被张秀霞一声喊住，“你给我站住！”田庆扭头看见张秀霞仔细端着那张身份证看了一会，竟然笑了出来。“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听见亲妈这样叨咕。

　　“田庆，这个地方在哪你是不是知道？”张秀霞抓着田庆往轿车方向走，“带我去他家。”田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听着张秀霞的话带她去了，剩下田梅爸和田梅相对无言，屋里还有田梅的抽泣声。

　　张秀霞和田庆到了身份证的主人——于龙家，于龙因为宿醉请假一天在家休息没能去上班，脸上还有抓痕和挠痕，身份证也丢了，自觉做了亏心事不敢出门，听着门口来汽车了紧忙出来迎接，还以为部门领导来了，开门一看是土里土气的女人和一个打工仔模样的男人，眼里带着贪婪，嘴上又含着恭敬：“不知两位有何贵干，进来坐，进来坐。”

　　张秀霞趾高气扬，打量于龙的模样，和身份证上倒是没什么差别，再看看于龙家里的情况，还有辆28横梁自行车，张秀霞心里暗暗得意，面上不显，拿出身份证举到于龙娘俩面前，“这是你身份证吧！”于龙瞳孔一缩，划过一丝凶狠，“你想怎么样？”

　　“看来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报警的话笆篱子你应该得来个十多年……”张秀霞把玩着于龙的身份证，于龙他妈听的云里雾里的。于龙仔细思索了一番，料想这张秀霞先来他家没去直接报警，大概是想捞得什么便宜，只要不狮子大开口，拿点财物换十几年自由，值了。

　　“婶子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只要我于龙能做到，怎么着都行。
　　”
　　“我也不为难你，你今年20了吧，结婚了吗？”

　　“没呢没呢，今年20还没谈过对象呢。”

　　“婶子想啊，这件事传出去谁脸上也不好看，不如……”张秀霞话还没说完，于龙抢过话茬，“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婶子的女婿？”张秀霞笑笑，“那这彩礼？”

　　“备备备，肯定都备齐了。到时候肯定风风光光的娶您的女儿过门。”

　　“口说无凭，你可得立字据。你们城里人花招多，不立字据可不行。”

　　田庆万万没想到张秀霞来于龙这干这种事，张秀霞完全被“城里人”三个字迷花了眼，连对方人品怎样也不记得看，冲着城里人就送了一个女儿。

　　“妈，你也不打听打听那于龙的人品就把我姐嫁给他了，万一他以后对我姐姐不好怎么办？”从于龙家出来以后，田庆拉住张秀霞的手问。

　　“你懂什么，你姐那样子多丢人呢，我在村里怎么有脸出门这要是报了警，全村都知道了，还不如嫁给城里人了，这可是你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是你妈，你得听我的。”

　　田庆想顺路把借来的轿车还回去，张秀霞嚷嚷着：“过两天再还，难道让我坐着轿车出来坐班车回去吗？”田庆只得又开车把她送回去。

　　家里田梅她爸就坐在炕边看着田梅，田梅在炕里边双手抱膝埋头坐着，田梅她爸砸吧了一口旱烟，“事都已经发生了，日子还得过，以后爹养着你。”田梅扑到她爹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久久不能平息。

　　张秀霞又坐着小轿车风风光光的回来了，一路上逢人便说田梅要跟城里人结婚了，失魂落魄的是因为突然发现对方是个城里人，担心城里人不要她只是玩玩，自己去了对方家里一趟，没想到对方直接就提结婚了！轿车从村西头慢慢挪腾到村东头，还特意在刘淑娟家门口抬高嗓门：“我们家田梅啊，要嫁给城里人了，某些人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下可绝了这份心吧。”恰好刘淑娟不在家，刘淑娟此时正在杨天成学校门口等杨天成放学，现在家里就剩娘俩了，地里活也没有那么忙了，就来接一接家里的小祖宗。杨天成放学以后，张秀霞早就回到家了，从别人嘴里听说她的话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田梅作为这次事件的主人公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结婚的消息，还是同害了自己那人结婚，百万个不愿意，几次三番的寻死，婚期定的早，扯了证上了车也就那样了，在于龙家再折腾一番也不必说，一个月过去了，突然诊出田梅怀孕了，也就不折腾了，认命给于龙当媳妇。

　　田梅嫁过来，作过、闹过、于龙母子俩都当小孩子脾气，好言好语的哄着，等到田梅怀孕了，更是把人宠到了天上，田梅再铁的心，也在这种纵容攻势下软了，后来就张罗着回家，于龙把田梅送回家自己借口工作回城里找小舅子去了。

　　包厢里，田庆觉着今天可真倒霉，从没遇到这样的事，那两个人说上菜的时候晃了一下油溅了他们身上，别的不要，让田庆赔一件，说自己的衣服是手工定制的要不少钱，田庆想找大堂经理处理这事两人死活不让他出这个包厢的门，倒是于龙突然推门进来了，“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

　　“这小子把我定制的衣服蹭上油了，我这可是手工定制的衣服，要1000块呢！”于龙把田庆拉在身后，“一件破衣服这么贵，你是故意讹钱的吧！”

　　“小子，别多管闲事，今天这衣服，必须得赔！”

　　“这是我小舅子，我们家连轿车都买得起，还差你这件衣服？”

　　“谁是你小舅子？你这个……还想当我姐夫？”

　　于龙一脸无奈看着田庆，像教育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不管怎么说我跟你姐都领证了，也是你名义姐夫了。”

　　对方一听买得起车，神色放松些许，还有点窃喜，语气更坚定，“车都买得起还差我这衣服钱？”

　　“自是不差的，几日后来这里取。”于龙一锤定音，那两人也不闹腾，说好三日后再来取，田庆想出去找经理，于龙却把他护的死死的，生怕那两人揍他一样，每次想说什么都说不出两个字就被盖过去了，再迟钝也感觉像被人算计了，其中一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姐夫”。

　　于龙把田庆拉到包厢外，“1000块，我这有200，你先拿去。”田庆看着于龙的眼睛，“去你家时那轿车是我们经理借我的。”于龙脸色变了一瞬，又恢复正常，“钱你先拿着，姐夫再帮你掂量掂量。”于龙转身就想走，好像着急帮忙筹钱的架势，田庆也不拦着，任由于龙走了。

　　田庆没错过于龙脸色变的一瞬，当初张秀霞被“城里人”冲昏了头脑，他则暗暗拜托兄弟帮忙查一查于龙的人品家世工作等等情况，于龙还真是城里户口，“城里人”，但是工作三番四次的换，家底看起来挺殷实的，身上穿的平时吃的也都过得去，总是跟朋友们出去喝酒，人品怎样也没太大的收获，婚期就被张秀霞定下来了，短短一周就结婚了，田庆也阻止不及，说话也不管用。

　　田庆觉着自己有点拿不准主意，尽管在外头打拼两年，也还是个菜鸟，当初偷偷拿钱跑出来纯粹是意气用事，好在运气比较好碰上了饭店经理把他捡回来才有外人看起来的风生水起。

　　当下田庆就去找这位大哥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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