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观海传奇

作者:我是来买酱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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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初寻观得剑飞扬


      众人采取刘宽慈的建议,决定暂且不杀司徒方源,留他一条命作为人质,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于是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又匆匆回到客栈收拾了行李,趁着街道上人影稀少,徒步往西行进,希望能早日与周芷若的大部汇合。俞岱岩和殷梨亭一路上心事重重,生怕那司徒方源所言不虚,张松溪和俞莲舟率领的武当弟子在路上说不定真遇到了什么不测,倘若真是如此,不仅相助峨嵋不成,连武当派也要面临灭门的危险。

      刘宽慈似乎有所觉察,小声对二位道长说道:“三侠六侠,眼下我们在暗处,敌人也在暗处,这两两相斗,目前结果也不能定论,倒不如静观其变,以免顾此失彼,坏了大局。”俞岱岩点头道:“刘兄所言不虚,眼下我们应当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切莫中了敌人的奸计。”说着瞟了司徒方源一眼,似乎在说:“你小子少跟我们玩花样!”司徒方源哼了一声,摆了个狠恶的鬼脸,似乎在说:“你们这是在送死!”

      他们的对话韩世聪自然都听在耳中,此时正自忧心忡忡,思绪不宁,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只盼师父她们没事才好,还有俞道长他们,大家都没事最好。”他反复地想着,想到最后便是自我安慰了。

      司徒方源忽然扭头对韩世聪说道:“混小子,你的轻功是跟谁学的?居然连我‘鬼影神客’也能追上。”这司徒方源在玄冥三子之中虽只屈居老三,但其轻功修为远在他两位师哥之上,在西域驰骋数年已是难逢敌手,如今却被一个年轻的无名小生轻易追上,心中好生不快,是以有此一问。

      韩世聪借此机会,仔细地瞧了他几眼,只见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生得一副贼眉鼠眼,腮帮子微微有些鼓起,活像一只公鸡,心下觉得好笑,于是道:“你不过比我多啄了几年米,就可以叫我‘小子’了?”司徒方源知他在嘲笑自己,怒道:“少放屁,问你话呢,你轻功谁教的?”韩世聪冷笑道:“笑话,我的功夫自然是我师父教的了,难不成还是我徒儿教的?你的问题当真蠢得可以。”司徒方源道:“小子别跟我油嘴滑舌,你的师父是谁啊?”韩世聪冷笑道:“我是峨嵋派弟子,我师父还能有谁?你这一门心思都花在报晓上了吧,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司徒方源“呸”了一声,叫道:“混账王八蛋,口风倒紧!你不说老子还懒得再问!”韩世聪也不理他,只顾自己赶路。

      之后途中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一行人个个轻功了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到了下午时分,众人已行至四川东北边境一带。殷梨亭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美其名曰“清柳镇”,街道沿边整齐地种着两派杨柳,晚风吹过,柳丝随之招摆,清香怡人,说不出的妩媚可爱。这清柳镇中有一大河贯穿东西,当地人称其为“蜀江”,乃是长江的一个支流,每逢盛夏时节,蜀江沿岸必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众人急于赶路,唯恐天色晚了,今日便渡不得此江,眼见与周芷若、俞莲舟等人约定的会期将至,于是无暇顾及左右其他,直朝码头奔去。

      待得众人到了蜀江东岸的“川水码头”,俞岱岩放眼观去,却惊奇地发现原本应是熙熙攘攘的蜀江沿岸此刻竟看不到一个人影,不禁疑心大起,转头看了看六弟,见他也是愁眉紧锁,一时拿不定主意。又往前行了一段,俞岱岩偶然之间瞥见一个头戴米黄色斗笠的长须老者,正独自一人端坐在柳树下,孤影垂钓。他左手握着钓竿,右手深深地缩入袖中,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俞岱岩瞧不清对方的容貌,于是向前大跨一步,做了个四方揖,彬彬有礼地问道:“敢问这位老前辈,您可知道这附近什么地方有渡船么?”那老者头也不回,伸手朝西北方一指,懒洋洋地说道:“你且朝那边瞧瞧,是不是有一户人家?门口是不是停着好几只长舟?那便是这里唯一的摆渡之处了。”

      俞岱岩躬身一拜,连连道谢,当下率众离去,行至那所茅舍门前,殷梨亭轻轻扣了扣门板,朗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吗?我们要渡江!”只听得“吱”地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一头戴紫色斗笠的青年汉子探出脸来,打量了众人一番,表情似乎有些惊喜,忙道:“各位爷,这边请,这边请,小三小四,快快出来吧,有贵人要渡江啦!”登时房中又跃出两人,也都戴着紫色斗笠,年岁稍大一些,浓眉粗须,一副好汉模样。

      三人领着俞岱岩等人登上长舟,刘宽慈似乎有些疑虑,说道:“这三扁小舟,便能渡过这滔滔大江么?”那年轻汉子有些不悦,说道:“这位大爷,您多虑了,我们兄弟三人自小便是干这行的,这人来人往,过客匆匆,我们是见得多啦,你们若是不相信我们,就请便吧,不过时下正值盛暑,烈日炎炎,方圆数里之内的船家这当儿都不愿出江了,只有我们三人守着这行,你们今日若是不走,就再等一个月吧!”俞岱岩赔笑道:“阁下哪里的话,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信得过你们了。”转身对众人道:“大伙儿都上船吧,切莫耽误了时辰。”他见这兄弟三人面相憨厚,眼光直直毫不闪烁,料想定是正派之人,心下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听那年轻船夫解释了江边无人操船的缘由,那几分疑虑之意登时化解了。

      一行人陆续上船,船夫扛起长杆,一声吆喝,三发长舟同时从岸边进发,直奔南下,往对岸划去。行至江心,一阵阵江风袭来,吹得众人衣衫飘起,有时竟不能睁眼,只能拂袖挡面,才能够勉强看清事物。忽然间,耳边传来“扑嗵”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掉下水去,众人微微一愣,耳力灵敏之人却已然听出,这乃是有三人同时落水才发出的声响,不由得大惊失色,顶着强风,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船头那三名戴着紫色斗笠的桨手早已不知去向。俞岱岩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中计了!”话音刚落,只听得船底传来几下清脆的“啪嗒”声,紧接着船身开始冒水。俞岱岩惊见船底已不知何时被捅出一个大窟窿,再望望六弟和刘宽慈所在的两条船,也是出现了相同的状况。船身左右摇摆,伴随着劲风缓缓前翘,眼看着就要沉入江底。

      众人茫然不知所措,顿时乱作一团,而韩世聪此刻正与刘宽慈、龙关正等人同在一船,眼见形势危急,情急之下,连忙脱下外衣,扎成碗状,一个劲地往外舀水,而龙关正则运足九阳真气,只身躺下,用自己的身躯将船底的窟窿堵住,过一忽儿再由另一名弟子替上,轮流交换。另外两条船上的人见了,也纷纷效仿,经过这般胡乱折腾,三条长舟倒也风烛乱摇似的漂流了许久,似乎能依稀望见对岸的树丛。

      俞岱岩面色稍宽,长吁一口气,正思索间,忽然瞧见前方有一只巨大的游船缓缓驶来,船舱极其宽阔,似乎能容下百八十人。众人放眼细观,只见诺大的一个船身被黑布团团蒙住,阴森森地辨不出船内到底是何方神圣。刘宽慈始终凝视着这条大船,一语不发。韩世聪见他模样古怪,试探性地问道:“刘师伯,这船好生奇怪,好好的一条龙舟,为何要用布遮起来呢。。。”话未说完,只见那黑布被人猛然掀起,十来个黑衣蒙面大汉手持长剑,不容分说就跳上峨嵋众人所在的长舟,口中不住吆喝,挥剑就往众人身上刺去。

      俞岱岩大喝一声,发掌相迎,一出手便震飞两名黑衣大汉,随即又有数人冲上,只听得“咔咔咔”几声,原本好不容易堵上的窟窿越裂越大,水柱冲天直上,那名用身躯堵洞的弟子再也坚持不住,一道大浪打来,那名弟子竟飞了出去,落入江心,而此刻船身再次灌满了江水,随着几下清脆的声响,长舟应声断为两截。众人齐声惊呼,又有数人落入水中,其中有敌人也有峨嵋弟子。俞岱岩和殷梨亭等人使开轻功,稳稳地站在江面漂浮的木板上,欺近大船,与大船上的敌人奋力交战。

      韩世聪等人所在的长舟也是岌岌可危,眼看便是灭顶之灾。龙关正手持长剑,一面杀敌一面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敢不敢报上名来?”他交手之间,已发觉对方并非玄冥弟子。其中一名黑衣人冷冷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纳命来吧!”说完长剑直点龙关正眉尖。龙关正轻哼一声,朗声道:“想取我性命,你还不够格!”他身子不敢摇摆,生怕一个不留神将船身弄翻,只是闭气凝神,右臂轻轻一晃,将对手的长剑震飞,随即排出一掌,将他打入水中。

      刘宽慈寻思:“这些人的武功路数虽然和玄冥帮不大相同,但应该也是一丘之貉,我们一路上已经十分小心谨慎,居然他们还能瞧出端倪,我们未免小觑他们了。”眼见今日中了敌人奸计,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心下暗暗着恼。韩世聪没有学过丝毫武功,只是一个劲地往外舀水,心想对岸已是近在咫尺,能撑一刻算一刻,说不定还能勉强挨到岸边。此时俞岱岩和殷梨亭等人分别所在的两条长舟已然碎裂,众人踏板而立,四下杀声震天,眼见情况危急却毫不畏惧。

      韩世聪心急如焚,但自己武艺平平,也只有观战的份。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蒙面客手操长剑,如雷电般卷袭而来,转瞬之间,只觉喉头一凉,剑尖已抵至咽喉。韩世聪稍一愣神,身后又有一人抢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挥剑将那人长剑格开,发出“铛”的一声。韩世聪微微一惊,回首望去,正是殷梨亭提剑来相救了。两人拆得数招,齐身飞向一旁,脚尖点着木板,在江面上时上时下,手中剑招片刻未停,身法极是好看。

      刘宽慈也注意到了这个青衣人,见对方剑招狠辣,决不是泛泛之辈,心道:“想不到这些人中竟然有如此好手,瞧他身法剑法,绝不是左树清或者梅添,但应该是这伙黑衣人的领头之人,他究竟是谁?”于是朗声问道:“阁下是何方高人,何不以真面目相见?”那青衣蒙面人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只是手中长剑舞得更快更狠了。殷梨亭见对方急于发难,当下使出“梯云纵”功夫,轻轻跃起,又缓缓落下,脚跟始终不离江面的木板,却已将对方剑招尽数避开。

      那青衣人狠狠一笑,心里却没了底:“怎生峨嵋派男弟子中竟有如此好手?此人到底是谁?”瞧这情形,似乎这青衣人并不知道殷梨亭乃武当六侠,但碍于颜面,也不便出言相问,只是一味地将长剑急急送出,幻化出无数剑气,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而殷梨亭使的乃是武当嫡传剑法,出招柔和缓慢却又无比连贯,举手投足之间已巧妙地将对手剑锋挡开。那青衣人见自己剑招始终不能近身,心下也有些急躁,于是大喝一声,一个筋斗翻上大船定舱。青衣人见殷梨亭果然飞身跟上,嘴角微扬,未等他脚尖碰及木板,便将长剑凌空一甩,随即又直直一劈,这一甩乃是直击殷梨亭面门,这一劈则是劈向了韩世聪等人所在的长舟,剑气掠过,竟扬起一排排水雾。

      殷梨亭见他不动声色之间便能灵活地划出两发凌厉的剑气,心中好生惊异,急忙举剑一挡,岂料那青衣人劲力实在古怪,这一挡竟似扑了个空,仿佛自己的臂力被对方逐层拆卸了一般。待他缓过神来,剑气却又如芒刺般激射而来,殷梨亭微一闪神,只听得“呲”的一声,手中长剑应声折断,落入水中,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原是韩世聪所在长舟已被劈为两截,舟中弟子纷纷落水。

      那青衣人冷笑一声,长剑送出,刺中殷梨亭肩头,顿时鲜血涌出,染红了一片衣襟。青衣人阴森森道:“你们中原武林也不过如此!除了偷鸡摸狗,暗算陷害,你们还会得什么?”殷梨亭大怒道:“无耻番邦,休得口出狂言!”纵身下船,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把长剑,轻啸一声,又和那青衣人缠斗在一起。

      而此刻韩世聪等人已被卷入江水之中,他轻功虽强,然而没有踮脚之物,却也不能凭空跃起,眼见众峨嵋弟子正与黑衣人打斗不休,武当二侠也是面临劲敌,丝毫不敢怠慢。峨嵋派和武当派的剑法乃是中原武林最为博大精深之所在,此刻与敌人较量,他们剑法上并不输于对手,只是苦于对手人数实在太多,时间一长,未免惫态百出,更何况大伙儿只是垫着木板在江面上交战,平素所习绝招却也难以尽数发挥出来,而对手大多数都能从容应付,似乎经历了特别的训练一般,来去喂招,丝毫不落下风,相反的,却是越战越勇,士气正足,可见轻功身法已是入了境界。

      刘宽慈见对头剑法颇为奇妙,不禁起了疑心:“不对,不对,这些人的剑法出招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有点熟悉。。。”他心中千头万绪,手中长剑却是不敢怠慢,始终和敌人左右喂招,丝毫不落下风,随着“唰唰”两剑,身旁两名敌人又是应声倒下。

      此时韩世聪正牢牢抓着江面上一块巨大的木板,水流湍急,身子不自觉地顺着水势席卷而去,耳边风声水声呼呼作响,忽然感觉“灵台穴”一阵微麻,竟然晕了过去。

      待得韩世聪再次醒转,自己双手双脚已被铁索牢牢铐住,脑中一片迷糊,忽觉前额一凉,抬头瞧去,只见四周漆黑一片,顶部湿漉漉的,还不时地往下滴水。韩世聪心下大骇:“这是什么鬼地方?莫非我已经死了?大丈夫何惧一死,只可惜不能为我妹子报仇了。。。还有,还有。。。”他心中忽地涌出无数莫可名状的牵挂和伤感,自己若是就这么死了,当真有万般舍不得。

      “笑话,我这辈子又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甚至杀人放火之事,怎么可能死后还被铁链铐住?韩聪儿啊韩聪儿,亏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然还相信这种幽冥之事。”韩世聪仿佛醒转过来,忽听得耳边传来“咔”的一声,眼前掀起一丝光亮,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但依稀可以看到面前似乎有一扇铁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踱了进来。

      韩世聪叫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到底想怎样?”一面说一面用力拉扯链条,发出令人寒心的“喳喳”声。那人将脸凑了上来,阴森森地说道:“小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你啊?”韩世聪勉强睁眼一瞧,微微一愣,随即冷笑道:“哈哈,原来是你啊,玄冥帮的恶徒方源!”

      这人正是玄冥三子之一的“鬼影神客”司徒方源。昨日正当峨嵋众人在江面上与那些不知名的怪客搏斗时,他被刘宽慈反手绑在长舟的后端,穴道被封,一直不得动弹。而后那青衣人一剑劈来,船身裂为两截,眼看着自己便要沉入江心,在这危急关头奋力一振,乃是使出了毕生的功力,居然将已封的穴道给冲开了。他随即发力将绳索震断,回头一瞥,见韩世聪的身子时上时下,似乎已被灌饱了江水,而峨嵋众人忙于奋战,已是无法再伸援手,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这小子轻功十分邪门,我纵横西域这么久也从未见识过,就让他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于是操起一块木板,猛地甩出,飞身窜上,将韩世聪提起,搭在背上,一声冷笑,如鬼魅般跃上另一块木板,又俯身捞起数十块大板,身影飘过,随手便扔出一块,然后再缓缓以脚尖点上,借力一跃,向前又是数丈。这般循环往复,司徒方源背着韩世聪便在江面上飞速行开,如走平地,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韩世聪不等他开口,又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的住处吗?这里阴暗潮湿,腐味刺鼻,要说是你居住的鸡窝,倒也说得过去。”司徒方源不怒反笑,道:“你小子死到临头还这么嘴不饶人,让我告诉你吧,这里就是你们峨嵋派的老窝,如今已被我玄冥帮掌管,你小子虽是峨嵋弟子,却被我们所擒,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峨嵋后山之中,当真是天大的讽刺。”韩世聪怒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别太得意了,待会儿我师父她们杀上山来,你们就活不了多久了!”司徒方源撇了撇嘴,道:“你小子当真不识好歹,实话跟你说吧,是老子我拼了命将你带到这里,否则你早就成了蜀江水底的冤魂了。”韩世聪猛然回忆起当时江上激战的情景,心念一动,大声道:“这么说来,莫非我龙师伯,刘师伯,还有殷六侠,俞三侠他们都被你们擒来了?”司徒方源道:“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只有两条手臂,又怎可带上这么多人,能把你弄来就算不错的了!你最好给我听话点,也不枉了老子我救你一命。”

      韩世聪道:“你别唬弄我了,明明是你玄冥帮的人在江上与我们为难,又怎可说只有你一人?你这家伙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满口谎话,信口雌黄,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司徒方源怒道:“我几时骗你了。我跟你说,昨天在江面上遇到的那帮人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自己都瞧不出他们是哪一派的,我们玄冥帮的人哪有那样使剑的?”韩世聪抓了抓下巴,作思考状,缓缓道:“不过说来也是,倘若真是玄冥帮的人,说不定我们早就将他们收拾了,难道还会那么费尽周折?看来你说的还是没错的。”他嘴上故意这么说,心里却是一点也没相信。司徒方源听他反唇相讥,脸色涨得铁青,他本非脾气暴躁之人,只是一张脸皮生得太薄,听不得别人辱他师门,此刻他急火攻心,大叫道:“我教你嘴硬!我教你嘴硬!”抢上前去,“啪啪”两掌,狠狠地打在韩世聪面颊上,打得他嘴角鲜血四溢,脸部登时肿了起来,却仍一副倔强的模样。司徒方源猛叹一口气,瞪直双眼,说道:“也罢也罢,我问你,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韩世聪轻哼一声,双眉上挑,淡淡地说道:“你明知故问,谁会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司徒方源嘿嘿两声阴笑,说道:“你想出去吗?这倒不难,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将你放了!”

      韩世聪正色道:“大丈夫有话直说,兜什么圈子!”司徒方源咧嘴笑道:“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小子轻功了得,老子我活了三十几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奇幻的身法,倘若你肯将你这身轻功的要诀传授于我。。。”韩世聪“呸”了一声,立刻打断道:“贼人休想!我峨嵋派独门轻功,岂能被你们无耻番邦之徒学了去?你还是早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司徒方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让你在这里饿上一两天,看你还嘴不嘴硬!”韩世聪冷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用不了多久,师父她们就会攻上峨嵋山,到时候一定能找到我,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司徒方源道:“恐怕那帮娘儿们还未必有这个本事!”身子一转,又道:“眼下她们已被我二师哥困在眉县城郊外,自身都难保了,还指望能攻上峨嵋山?简直是笑话!还有那武当派掌门俞莲舟一行人,他们也已被我大师哥缠上,不可能脱身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韩世聪惊道:“你说什么,我师父她们已中了你们的暗算?”司徒方源笑道:“都这当儿了,我骗你一个毛头小子做什么?其实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你们不相信,哈哈,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到时候你的同门被我们一一擒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识相的,就把你那轻功口诀授我,说不定老子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当下又凑到韩世聪面前,轻轻说道:“你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在他脸上用力拍了拍,扬长而去。

      韩世聪默不作声,心乱如麻:“他说师父师伯被困在郊外,这可是真的?倘若真是如此,该如何是好?”想起自己在峨嵋派的种种往事,众位师伯对他关怀至微,师父对他也是极为器重,此刻她们在外受难,自己却被敌人关在这阴暗潮湿的监牢里,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内心凄苦无比,想起自己如今已是举目无亲,不禁暗生怅惘:“枉自我平素苦练内功心法,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是处?师父,您却是看错徒儿了,我真的很没用!与其在敌人手中受辱,倒不如一死了断,也不算是辱没了峨嵋门风,别让这些番邦之徒将我们中原武林看扁了!”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他猛然又想:“不可不可,我男子汉大丈夫,正当壮年,岂能如此死法?何况我大仇未报,这样死了,岂不让九泉之下的盈儿耻笑?哼,这恶徒方源的鬼话又能有几分信得?你不放我出去,难道我自己还走不得么?”

      然而韩世聪苦于手脚被缚,无论怎么使劲也挣脱不开,相反却是越拉越长了。他暗自着恼,环顾四周,仍是黑黝黝的透不出一丝明光,于是长吸一口气,使开峨嵋九阳功,真气在体内流转,登时一股暖意升上心头,浑身有一股强劲急欲施展,于是大喝一声,身子一振,铁链受力震颤,发出刺耳的声响。然而这铁链并非寻常之物,韩世聪用尽浑身解数却仍是不能将其扯断,心想:“既然九阳功奈何不了它,何不再用九阴心法试试?”当下调转坐姿,五心朝天,静心绝虑,运力将气海、命门二穴打开,将体内真气以螺旋状缓缓运出,愈积愈甚,忽然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双目一睁,鲜血脱口涌出。

      韩世聪心下大骇:“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按照手帕中所记载的法门运气,怎生。。。怎生。。。先前我修习此心法之时,却也没有出现过如此状况啊。。。”他哪里知道,通过这数天《九阴真经》的修习,自己的九阴内力已练至第三重诀,直逼上层境界,虽仍是不甚纯熟,但不知不觉间已是略有小成,而自己花了数月时间练就的峨嵋九阳功也达至炉火纯青,虽比之纯正的九阳神功仍有所不及,偏过阳刚一路,但也已是九阳内力的高层境界。如今他先将九阳内力贯穿六脉,而后又换成九阴内力,这至阴至阳两种不同的真气在体内交合,自己也无法控制,导致心脉受损,气冲关窍,受了很重的内伤。

      先前周芷若传他《九阴真经》时,心想他就算资质再高,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练至第二重诀以上,没有第一第二重诀的基础,之后的重诀就算强行练习也是枉然,自然也就不会与九阳功相冲,因此周芷若也没有在意,只是告诫他不可急于求成,打算等众人返回峨嵋山之后再对他进一步指点,以免阴阳失调,导致走火入魔。岂料韩世聪一口气竟将第三重诀也草草习完,初时也无甚大碍,甚至连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但如今与峨嵋九阳功一并使用,竟然堕入了险境。想来韩世聪练习《九阴真经》期间,也时常提醒自己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图速成,因此研习至第三重诀便就此止步了,手帕上关于第四、第五重诀的内容他一概不看,但这等效率,也着实大大出人意料。倘若当初他一时贪图进步,将第四重诀也一举练完,此刻阴阳交错混杂,定然要毙命当场了。

      韩世聪擦干嘴角的血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生怕一用力又将经脉震裂。他心灰意冷,只得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双眼紧闭,缓缓地运气打坐疗伤,半个时辰之后,脸色才微微有所好转,四肢也逐渐有了劲力,心想:“既然挣脱不了铁索,我只能另寻他法了。。。”顺手摸了摸墙壁,又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咚咚”声。韩世聪心下大奇:“这声音好生奇怪,莫非这围墙外头是空的?”这一次他不敢运行两种内力,只是将峨嵋九阳功缓缓运于左肘,猛力朝墙上一撞,这一撞乃是使上了十成的力气,绵绵的内力不知不觉间便如洪水决堤一般施展出来,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嘈杂声,囚室里顿时浓烟四起。

      韩世聪惊奇地发现那看似厚实的土墙壁居然顷刻间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一股强光照射进来,将屋内映得炫亮无比。他不及观察四周地势,生怕敌人闻声而来,连忙拖着沉重的铁链,拔腿奔出,发出阵阵刺耳的杂音。

      这囚室乃是设在峨嵋后山一处山洞之中,但四周墙壁并未直接与山体相连,韩世聪破墙而出,只见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直通山脚,道旁茂林森森,似乎极为隐蔽,不禁大喜若狂,一路跌跌撞撞,穿梭在大树之间。他轻功了得,此刻双手双脚虽然被绑,仍然是箭步流星,只是步伐略小,跑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眼见敌人没有追来之意,便在路旁的榕树下一躺,眼睛直直地望着碧空,不知不觉出了神:“不知师父和诸位师伯他们如今身在何处呢?还有武当四侠,他们真的遭难了吗?我又该何去何从?”回首望望,峨嵋金顶已埋没在云霄之中,时隐时现,心想:“以我一人之力,也难以有所作为,倒不如先找到师父她们,再行打算。”

      “倘若那恶徒方源所言不虚,师父她们如今应该被困在眉县城郊外,我一路摸索过去,说不定还能跟她们汇合,到时候也可以打听到武当四侠的消息。”韩世聪这般想着,不知不觉打了个盹,这些天来,每逢夜晚,他都是在背着大伙儿熬夜练功,再加上连日奔波,怪事频发,他也着实是累了。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又打起精神,开始上路了。

      峨嵋山地处四川盆地,山峰积翠凝蓝,古木参天,流泉飞瀑,自古有“峨眉天下秀”的美誉。唐代诗人李白曾著有《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此地随着季节的变换和山势的不同,又受阴、晴、风、雨、雾、霜、雪的渲染,形成了气象万千的峨嵋佳景。后世诗人谭钟岳将其概括为“十景”,即“金顶祥光”、“象池月夜”、“九老仙府”、“洪椿晓雨”、“白水秋风”、“双桥清音”、“大坪霁雪”、“灵岩叠翠”、“罗峰晴云”和“圣积晚种”。此虽后话,但足见峨嵋山之美,着实美不胜收了。

      韩世聪无心赏景,这般走走歇歇,到了傍晚时分,好不容易行至山脚,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诺大的城镇。“古人云‘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想不到如今这里竟是这般热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可不叹!”他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将身上的灰尘掸去,思绪重重,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忽然望见不远处有座饭庄,顿时感到饥肠辘辘。此刻他已有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摸了摸怀中,发现自己的盘缠袋居然还在,心下甚喜:“这司徒方源却也没有把坏事做绝,还给我留下了几两银子!”于是大踏步地走进饭庄,叫来小二,点了几个素菜,又叫了一壶米酒,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酒保和众酒客见他手脚被铁链锁住,均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忐忑不安,却不知这人是何来历,但见其形貌和善,衣冠整洁,决无奸邪之气,心下稍宽,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韩世聪望着依稀可见的峨嵋金顶,不知不觉已将壶中酒水喝干,恍惚之间,忽然瞧见有几个身着紫黑色大袍的怪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叫大嚷,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韩世聪大惊:“瞧这些人的打扮,莫非是玄冥帮的恶徒?”只听得其中一人肆无忌惮地骂道:“妈的,这次老子我算是栽了大跟头了,最让我不甘心的是,居然我们会栽在那帮娘儿们手里!”又有一人道:“我说二麻子,你最好小声点,二师叔正在气头上,可别让他听见了。。。”正说话间,门口又闯进一人,由两名紫袍客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众人中间。韩世聪细观来者相貌,只见这人约莫四十来岁,头戴紫色斗笠,身着紫黑大袍,袍身绘着一只苍鹰,一对浓眉微微上扬,尖嘴猴腮,右脸印着一块黑色标记,叫人瞧了不免心生厌恶。

      “听师伯们曾经说过,玄冥帮中地位显赫之人总是穿着绘有苍鹰的紫袍,这瘦汉子其貌不扬,想不到竟是个大人物!”韩世聪假意观景,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那伙人身上移去。那瘦汉子喝了两口茶,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按,狠狠地哼了一声,嘴角上扬,冷冷地说道:“想不到事隔多年,那帮女尼都已是身手不凡,这次我们栽在她们手里,实在不能就此罢休!”气急攻心,居然喷了一口血,只溅得对面那名玄冥弟子满脸都是血污,狼狈不堪。

      韩世聪心下大喜若狂:“瞧他们这副模样,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看来师父她们理应相安无事了!”又有一名玄冥弟子叹道:“二师叔,如今大师伯他们也没有什么消息,三师叔又无功而返,我们该如何是好?”那瘦汉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长呼一声,说道:“既然敌情不明,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以静制动,布置好最后一道防线,让她们有来无回!”说完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狞笑,随即又道:“这次我们全面失利,司徒方源也要付不可推卸的责任,都怪他一时心慈手软,没有一把火将他们烧死了,导致我们又多了一路危险,哼,他就是始终放不下那狗屁的‘故人之情’!”他又生愠怒,重重地咳了两声。

      韩世聪有些迷惘:“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那司徒方源当真不愿于我们为难?这样看来,之前在江上遇到的那伙黑衣人应该不是和司徒方源一路的,那伙人出招狠辣,满是杀意,绝无‘心慈手软’之态,至于是不是跟眼前这伙人一路,那可就不知道了。。。”正思索间,忽然思路清晰了起来,依稀想起当时交战之际,龙关正和刘宽慈两位师伯似乎都曾询问过对头的来历,心下恍然:“是了,假如当时江上的黑衣人真是玄冥帮的恶贼,我这两位师伯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我真是笨得可以。”他既已明理,也不再多想,忽又听那瘦汉子道:“如今时间紧迫,那蜀道险峰想必也只能将那群妮子困个两三天而已,事不宜迟,我们得早些行动。”说完叫来小二,众人匆匆地吃了一碗面,复又操起长剑,一阵稀里哗啦之后,已尽数离开。

      韩世聪心想:“他们如此形色匆匆赶回峨嵋山,定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我得过去瞧瞧,到时候师父她们来了,也好提醒她们多加防范。”于是付了酒钱,拖着沉甸甸的脚镣,尽量放慢脚步以免发出过大的嘈杂声,缓缓地跟在那群人身后数丈之处。他一面走一面思索:“虽然师父她们如今似乎已经无恙,但她们到底身在何处呢?”又想:“那司徒方源看来真是个怪人,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态?那‘故人之情’又是指什么?”

      一晃之间,韩世聪已跟随至半山腰,见那伙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什么事物,那瘦汉子朗声道:“就是这里了!大伙儿抄家伙吧!”韩世聪一愣,只见一行人从道旁的草堆里取出几十把大铁锹,各自散开,东挖西掘,忙得不亦乐乎。那瘦汉子自言自语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几天之前便将家伙儿给我们准备好了。”韩世聪躲在树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到底在挖什么?莫非是有什么地道机关?”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已在大道上挖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坑塘,乍一瞧去,宛如一个诺大的墓地布满了新掘的墓穴,令人望而生怖。这时,又从山上匆匆走下十几个人来,个个身着紫黑色布袍,脸色铁青,手中提着两只巨大的竹篮,里面黑黝黝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韩世聪为防走漏形迹,不敢上前细瞧,只是远远站在树后,见那群人将篮中事物缓缓放入挖好的洞穴之中,又用厚土掩上,随手撒了些枯枝烂叶之类,待得一切安排妥当,那瘦汉子缓缓吁了一口气,奸笑道:“任凭那些妮子有天大的本事,一阵硝烟过后,还不是一命呜呼?”众人附和大笑。那瘦汉子又道:“丘师侄和木师侄,你们两个就辛苦一下,在这里安营扎寨,守上两三天,遇见闲杂之人就说此路不通,让他们另寻它径。”

      韩世聪大惊失色,后面的话早已听不下去,心道:“莫非他们在这里埋上了炸药?这条路似乎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啊!”脑袋一热,身子呼地一晃,手链脚镣登时发出“铛铛”的巨响。那瘦汉子大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快给我出来!”当下使开轻功,避过雷区,纵身上树,三名玄冥弟子紧随其后,在树与树之间飞速地窜奔,转眼间就已欺到韩世聪身前。韩世聪先是一愣,连忙清醒过来,也顾不得手脚不灵便,拔腿便逃,脚下生风,如貂儿一般飞窜而出,步伐虽小,速度却丝毫不让步。那瘦汉子微微一惊:“这小子身法倒是可以得紧!”紧紧跟上,一直追到山脚附近的一片树林里。

      而韩世聪此时双脚铁链锁住,虽能勉强奔跑,但时间一久,立即显出疲态,双腿麻木,几乎已是不听使唤。那瘦汉子眼见对方放慢速度,大喝一声,使开七成脚力,大迈而上,十步并作两步,同时左掌探出,直逼韩世聪后心。韩世聪大惊,顺势滑倒打了个滚,从对方腋下溜过,连滚带爬地往西面奔去。那瘦汉子怒吼一声,操起长剑往韩世聪大腿掷去,只听得“呲呲”两声,长剑仿佛飞镖一般,在空中画了几个回旋,直中韩世聪右腿,登时血流如注。

      此时韩世聪再也没有奔跑之力,一个踉跄,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眼见那瘦汉子和三名玄冥弟子缓缓走进跟前,脸露狞笑,神色极为得意。那瘦汉子冷冷地说道:“小子,你刚才都看到什么了?”韩世聪哼了一声,讪讪道:“你说些什么,我怎生听不懂呢?”那瘦汉子阴冷地一笑,说道:“好好好,你小子脾气挺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微笑道:“瞧你这副穿着打扮,想必你应该是峨嵋派的弟子吧?”韩世聪道:“是又如何?你害怕了?”那瘦汉子笑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玄冥帮二十几名弟子被你的同门所杀,这笔帐就先在你身上算上一算!欧阳师侄,这个人就送给你练练手了!”两指一挥,从身后窜出一名年轻弟子,腰扣三尺长剑,抱拳说道:“小子,玄冥帮第三代弟子欧阳诚,想要讨教阁下高招!”说完振臂一挥,一记“玄冥神掌”直拍过来,掌力虽不甚浑厚,但也已是非同小可。

      韩世聪连忙闪开右臂,举起手中铁链相挡,只听得“喳”的一声,欧阳诚退开两步,掌心通红,显是被震得不轻。韩世聪有些惊奇,心道:“想不到恶徒方源‘送’我的铁链倒是个防身利器。”欧阳诚大喝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不容分说地便朝铁链斩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长剑居然裂为两截。欧阳诚低声喃喃道:“当真邪门!”抢身又上,直取韩世聪左腿关节。韩世聪此刻右腿重创,已是行走不得,眼看左腿即将遭劫,惊呼一声,连忙顺着地势翻身滑下,姿势颇为狼狈,欧阳诚屡攻不中,心下也着实气恼,便就一路追上,掌势片刻不停,只打得四周枯草四散,尘土飞扬。

      那瘦汉子和另两名玄冥弟子也紧紧跟随其后,见此一幕,那瘦汉子不禁大笑道:“想不到峨嵋派弟子竟是如此窝囊,像野狗一般在地上打滚!”身后两名弟子也附和着哈哈粗笑。韩世聪心中怒不可遏,但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半点不敢分神。他右腿受创,这一路翻滚,在草地上留下了森森血迹。那瘦汉子忽然停住笑容,面色凝重,冷冷地道:“好了,师侄,也玩够了,速战速决吧。”欧阳诚听罢,立即变换手法,反向出掌,上下交攻,一掌死扣下盘,另一掌则巧化成爪,直取喉颈,快如闪电,凶狠热辣。

      韩世聪听得耳边掌风呼呼,心中暗暗叫苦,在这万分险恶的当儿,却忽然瞧见前方不知何时竟横挡着一块巨石,然而自己的身体一味下滑,不易灵活闪动,只能硬生生地撞在了巨石上,眼见敌人狠招将至,自己已是万万抵挡不得,只得闭目等死,心中却是十分不甘:“想当初常大哥将我托付给峨嵋派,本是一件大好之事,我既已是峨嵋派弟子,就应无怨无悔,为峨嵋派而死,也是理所当然,遇此劫难,当真是命中注定?”

      欧阳诚一声阴笑,朗声道:“今日便取你小。。。”这“命”字尚未说出口,忽觉眉心一阵剧痛,伸手摸了摸,但见一滩殷红的鲜血,看起来绝非蚊虫叮咬之故,显然是暗器击打所致。欧阳诚吃了一惊,环顾四周,除了韩世聪和他们玄冥帮四人以外似乎已无旁人,疑心大起,徘徊在原地,再也不敢向前。那瘦汉子运足内力,朗声喊道:“是哪位高人躲在暗处,还请速速现身相见!”说完双掌一挥,身旁那块巨石轰然开裂,发出震天的巨响。半晌之后,仍是毫无声息,于是那瘦汉子俯身将韩世聪提起,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又抽出宝剑,抵住他的咽喉,与欧阳诚等人一起,探头探脑地向前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暗处那人再行偷袭。

      刚行得十余步,依稀瞧见路旁一棵榕树下仿佛有个人影,欧阳诚凑上前去仔细一看,只见是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衫的少女,右手提着一个竹篮,篮中装满了乳白色的小蘑菇。欧阳诚见她神色坦然自若,时而徒手搬弄花枝,时而轻声哼着小曲,竟似对这一行人视而不见,不禁心下有气,大声叫道:“这位姑娘,玄冥帮欧阳诚在此,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形迹可疑之人?”那少女放下手中竹篮,缓缓站起身来,甜甜一笑,说道:“除了你们以外,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啦!”欧阳诚怒道:“你别跟老子嘻嘻哈哈的,老子问你话呢。”那少女也不理他,只顾一人哼着小曲。

      那瘦汉子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过来,但不明对方底细,也不敢妄动,于是将韩世聪转递到另一名弟子手里,拂了拂衣袖,大步走上前去,抱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并无恶意,还请不要插手。”那少女收起笑容,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脆声道:“你们这四个贼哥哥,欺负人家手无寸铁的无辜少侠,还用铁链把人家这般捆绑起来,真不知羞啊!”欧阳诚目露凶光,摩拳擦掌,怒道:“你这贱人别不识好歹!我们玄冥帮可不是好惹的!”飞起一脚便踢向那少女。

      那少女娇声喝道:“你这贼哥哥,当真如此凶悍,毫不讲理!”衣袖微动,一柄长剑已然在握,一阵青光掠过,众人还未看清剑身何时出鞘,却见欧阳诚双目圆睁,紧接着哇哇大叫起来,一条左腿已被对方硬生生地斩下,立时瘫倒在地,周身抽搐不止,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草地,凄惨之状令人不寒而栗。那瘦汉子大骇,连忙将欧阳诚扛到一旁,为他点穴止血,另两名玄冥弟子也忙得不可开交,想起方才的情景,虽只是转眼之间,却足以令每个人心惊肉跳。瘦汉子见欧阳诚受伤极重,片刻也耽误不得,便命其中一名弟子将他扛回山顶医治,自己则和另一名弟子留下,瞧瞧对方究竟是何来路。

      那少女似乎也有些傻眼,喃喃道:“你这个傻瓜,我刺你左腿,你为什么不躲啊?你。。。你明明抬脚就可以避开的嘛!你一口一个什么‘玄冥帮’,我还以为你武功十分了得,出手稍微快了些,但也没想到你竟然连躲都没躲一下。。。”她脸上挂满了歉意,这一席话说得极其中肯而又天真,但传到那瘦汉子耳中却是字字讥讽,句句玷污,当即怒哼一声,说道:“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狂妄,好,既然如此,就由在下来讨教讨教姑娘的高招!”说完大臂一挥,一口啸气冲鞘而出,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手中宝剑早已演化出精妙的剑招,每一招都直指对方周身要害,出手极其狠辣。

      韩世聪此时无法动弹,只能在一旁尽力观摩,他周身受创,疼痛难忍,眼前似是一片朦胧,只能微微瞧见大体的招式,却始终看不清那少女的相貌。“这瘦汉子的剑法固然凶狠毒辣,但招式单调生硬,与贝师伯的剑法相比,还是差了一些。”韩世聪虽这么想,但仍是担心那少女安危,方才见她出手相助自己,心中早已满是感激之意,此刻见那瘦汉子剑招凶狠,忍不住叫道:“姑娘小心啊!”依稀之间,只见那蓝衣少女闪身一避,抽剑相挡,“嗤”的一声,剑身尚未交碰,凌厉的剑气就已逼得两人各自退开一步。

      那少女仍在为自己方才失手伤人而深感内疚,却见那瘦汉子剑招又至,所使力道,似乎更上一层,心下也不敢怠慢,连忙挥剑,呈顺劈之势,只听得“嚓”的一声,两人手中宝剑竟被同时震飞,双双插入树干。那少女赶紧将手掌缩回,一面对着手背吹气一面喃喃说道:“好麻好麻,出手真重!”望着自己红通通的手心,一时痴了,竟忘了取回宝剑。

      那瘦汉子只觉得胸口被对方犀利的剑气刺得微微发痛,心道:“哪儿来的野丫头,剑法倒是有些邪门,不知对方底细,我还是不要妄动的好。。。”唯恐对方有诈,也不敢上前取剑,于是对身后那名弟子打了个手势,说道:“公孙师侄,你来和她试试。”言毕,身后那名壮实的玄冥弟子缓步踏上,双脚蹬地,发出丝丝亮响,每走一步便是一个半尺来深的脚印。他走到蓝衣少女跟前,抱拳说道:“再下玄冥帮第三代弟子公孙归流,前来向姑娘讨教。”说完眼露凶光,冷不丁防地随手就是一记“玄冥神掌”,掌力醇厚,比起欧阳诚似乎更进一层。

      那少女见对方忽然发难,终于回过神来,而此刻宝剑已插入树干,倘若上前取剑,稍不留神便会中了敌人毒掌,只得探出左手,缓缓化拳为掌,右手托后,立了个门户。公孙归流冷笑一声,忽然收起右掌,转而飞速抽出左掌,运足内劲,猛一发力,乘虚而入,直取对手后心。那少女见敌人使诈,连忙闪身相让,从对方腋下溜开,随即伸出两指朝他怀中一点,这一点正点中了对方敏感穴位,公孙归流忍不住噗哧一笑,心下怒火却盛,当下又将右掌压下,出招极快,转取对方后脑“灵台穴”。

      那少女初时被对方一招占得先机,那公孙归流也绝非泛泛之辈,一招失利,便即落于下风,只能忽闪忽让,周身在对方掌力笼罩之下,自己哪怕是探出一掌也是极难,更别说与对方正面过招了,只是她身法实在灵活敏捷,对方的掌风虽已呈压倒之势,却没有一记玄冥神掌实实在在地击中她。

      实际上,在这蓝衣少女先前和欧阳诚动嘴之时,韩世聪便在一旁暗自运气,也不管心头剧痛,时而九阴,时而九阳,周而复始。便在此刻,忽然闷哼一声,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正欲脱口而出,但唯恐敌人察觉,只得强忍着将鲜血咽下。他脸色惨白,呼吸困难,但被封的穴道却在不知不觉间已被解开。此刻他见那蓝衣少女险象环生,公孙归流步步紧逼,而那瘦汉子也在一旁独自窃笑,一脸奸险的模样,不禁心下焦急,忽听那少女娇声叱道:“乘人之危,好不要脸,有本事和本姑娘公平对掌!或者比剑也可以!”又听那公孙归流笑道:“你别急,真正的‘乘人之危’还在后头呢!”说完猱身而上,翻转掌心,使出一招“倒挂金钩”直朝对方胸口拍去。

      韩世聪大惊,料想不到敌人出招竟如此下流无耻,当下将九阴真力凝于左脚,打开气海穴,缓缓吸气,身子挺直,双肩下坠,也顾不得那瘦汉子是否发觉,猛施脚劲,一阵泥沙扬起,韩世聪已如鬼魅一般旋转至公孙归流面前,下意识地打出一拳,直中对方掌心。这是他第一次出拳打人,劲力颇为干涩生硬,不通出招之法,更何况他双手被铁链缠住,运气不稳,这一拳也只使上了两成内力。

      公孙归流忽觉掌心一阵微麻,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韩世聪的影子在眼前忽隐忽现,时有时无,心里渐渐没了底。那瘦汉子叫道:“别中了对方奸计,那只是个影子,真人在那!”顺手往树下一指,又叫道:“小贼,哪里跑!”脚尖点地,如猎豹般疾扑而上,心想:“这小子也有些邪门,双脚被铁链缠住,居然能施展如此罕见的轻功。。。”

      韩世聪叫道:“玄冥恶贼,当真无用至极,两条腿都追不上我一条腿!姑娘,接着你的剑!”使出全身劲力,大袖一挥,树干中两把长剑齐齐飞出,直射入空,而在此时,那瘦汉子已欺近面前,见自己宝剑射飞,也顾不得捉拿韩世聪,脚跟一抵,猛然高高跃起,伸手远探,意欲将两把宝剑都据为己有,顺便借着下落之势,发个狠招,一剑将树上树下两人同时解决。

      公孙归流此刻已被韩世聪的影子扰乱了心神,微一发愣,使得那蓝衣少女终于有机会腾出右手,“啪啪”两掌将他打退一旁,随即使开轻功,反身高跃,虽是后发制人,跳得却比那瘦汉子还高,单手一揽,轻松地将自己的宝剑一把捞住,同时食指轻轻一弹,指力震得那瘦汉子的宝剑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呼啸而下,直袭公孙归流头顶。

      那少女娇喝道:“公孙贼哥,快躲开呀,不然头就没了!”公孙归流连忙回过神来,转身翻了筋斗,避开坠下的宝剑,那宝剑立时直插入土,只留下一个剑柄露在外头。公孙归流运气贯穿五指,大喝一声,将宝剑拔出,后退两步,方才站稳脚跟。

      那少女嫣然一笑,仿佛长吁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好在你比先前那人反应快多了。”她握着自己的宝剑,从半空翩翩落下,仿佛夕阳中的彩蝶,忽然身影一晃,嗖嗖嗖三剑,韩世聪的手链脚链应声齐断。

      韩世聪解脱了束缚,手脚终于灵活开来,叫道:“多谢姑娘!”脚尖一点,飞身窜到她身前。他穴道虽解,但右腿的伤势仍令他无法站稳,身子微微发颤,却仍是一动不动。那少女微笑道:“傻哥哥,你不用护在我前面,我搞得定他们的,你去那边的树上躲一躲,小心伤到你。”韩世聪听到“傻哥哥”三个字,顿时感受到一股暖流:“这语气,这称呼。。。是盈儿又回来了吗?”然而他很快又明白过来:“这只是幻觉罢了,盈儿又怎么可能会武功。”忍不住想看看对方相貌,然而大敌当前,又不敢分心,只得目不转睛凝视前方,坚定地道:“姑娘仗义相助,我怎可偏处一旁?”那少女笑道:“偏处一旁才安全呀。”她刚一说完,忽然从后面拉住韩世聪的手,微微一使力,将他往斜前方一推。这一下来得突然,韩世聪“哎呦”一声,下意识地将脚尖往地上一点,顿时身子腾空而起,不偏不倚,便跃上了一旁的一棵榕树。他此时对螺旋轻功仍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如,此刻不由自主地飞身上树,心中暗自焦急,正欲再度跃下树来相助这少女,忽觉体内一阵鼓胀,四肢忽冷忽热,仿佛不听使唤,之前压在喉咙里的血再也按捺不住,“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

      那少女微微一愣,心想:“我的臂力几时这么厉害了?能把个大活人直接扔到了树上?”见他吐血,大惊失色之余,心下更是愧疚:“我这出手也太不知轻重,还把这傻哥哥扔出血了。”想到这里,竟似有些泪眼盈盈,忍不住叫道:“傻哥哥,对不起!一会我带你去疗伤!”这时的她,又怎能知道,韩世聪之所以能飞身上树,乃是轻功之故,至于吐血,乃是体内真气不通的原因。

      那瘦汉子冷眼旁观,心想:“这丫头身法伶俐,内功不凡,着实是一把好手,只是瞧不出她到底师承何人?”见公孙归流已经捏出剑诀,调整步伐,摆出个缜密的“幽冥铁索式”,又想:“这样也好,让公孙师侄和她实打实地过上几招,也好让我瞧个明白。”他双手负后,一言不发,目光却时不时地朝树上望去。他两只手掌各自捏着几枚石子,倘若韩世聪企图逃跑,便运力弹出,打他个措手不及,量他轻功再高,也万万躲不过这电光流石般的一击。“绝不可让这小子把消息透露给他的门人。”他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看眼前这蓝衣少女,心知她武功邪门,有意试她一试,做好这手准备,也是为了能够暗中助公孙归流一臂之力,倘若待会儿他遭遇险情,自己也好立马投石相助,以免欧阳诚的惨剧再度发生。

      不料那蓝衣少女对公孙归流的“幽冥铁索式”似乎视而不见,竟黯然神伤一般地瘫坐在了地上,右手握着宝剑,左手轻抚剑身,喃喃说道:“算啦,算啦,还是别总是伤人了。。。”公孙归流冷笑道:“你这个死丫头,方才若不是那臭小子助你,你的小命本已不保,怎么又开始装模作样了?”那少女道:“谁跟你装模作样啦!我不想跟你们打了,你们把那哥哥放了,让他随我回去疗伤,如何?”

      公孙归流哈哈笑道:“小丫头,我方才也被你打伤了,你怎么不让我去你那里疗疗伤呢?”那少女哼了一声,说道:“你心肠太坏,就算我不杀你,我师父见了你,也一定将你一剑杀了,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公孙归流见她妙目流连,说话时声音飘盈,既不像是嘲弄,也不像是劝告,不禁有些按捺不住,大声叫道:“小丫头,大爷我今天就偏生不放过你了!”说完宝剑一挥,剑尖直挑对方下颚,似乎是半分动真,半分戏弄,却被她微一转头,巧妙避过。公孙归流冷哼一声,又连发三剑,却均被对方闪身躲开。

      而韩世聪吐完血后,只觉得周身轻松了不少,四肢也有了些许力气,一抬眼,正看见公孙归流在挥剑刺向那少女,忍不住喊道:“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韩某今生今世不敢忘姑娘高义,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啦!”说完便拖着疲惫的身子,纵身下树,单脚落地,使开螺旋轻功,一晃一停地往那少女跟前闪去,似乎是要上前相助。那瘦汉子哼了一声,蓦地射出一枚石子,正中韩世聪左腿,韩世聪再也支撑不住,“扑嗵”一声摔倒在地,已然无法站起。

      那少女喃喃道:“咦?这傻哥哥姓韩?”微微抬头,对那瘦汉子说道:“你这人忒也狡猾,暗中伤人,简直是小人所为!”那瘦汉子哼了一声,也不理她。公孙归流久击不中,有些急躁,粗声粗气地说道:“小丫头,看你能躲到几时!”当下调转剑锋,双脚离地,一招“水调歌头”刺向对方脸颊。那少女道:“你们这些贼哥哥当真可恶得紧,那可别怪本姑娘亮剑了!”也不站起身子,只是握起宝剑,回手就是一记斜刺,剑尖恍惚不定,一阵白光闪过,那少女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绕到对手身外,随即往里一点,正中公孙归流右腕关节,公孙归流长臂本已挺直,此刻已是无法弯曲缩进,顿时一道血光洒出,右臂立刻沾满了血迹,斑斑驳驳,叫人不敢正面视之。

      公孙归流惨叫一声,斜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手臂仍在冒血。那少女一声惊呼:“不好啦,我又。。。不过这回是你自找的!”正叫嚷间,却见迎面飞来七枚石子,齐眉而进,在空中划过,竟发出呼啸的声响,原是那瘦汉子眼见形势不对,心知对方长剑在握,公孙归流之辈已绝非她的对手,生怕对方再施加害,连忙出手相助。那少女一惊,连忙举剑急挡,剑锋晃过,只见紫光一闪,这七枚石子齐齐射偏,调转方位,竟朝公孙归流袭去。公孙归流大惊,还未及躲避,只听得“啪啪啪”几声,周身已被乱石连环击中,血雾横飞,闷哼一声,便直挺挺地死了。

      那瘦汉子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骂道:“死丫头,拿命来!”从公孙归流尸首下面取回宝剑,迅速摆开剑式,斜手一挥,冰冷的寒光便激射而来。这一招乃是得幽虚道人真传的“玄冥无极剑法”,是三年来幽虚道人闭关自行参悟所得,其要义在于出剑时将玄冥真气贯穿于剑气之中,以阴寒见长,出手狠辣无常,乍一看去,剑姿着实笨拙可笑,但实际上却是蕴满了杀机,十分巧妙。

      那少女似乎也辨别不出对方的剑法路数,只瞧得眼花缭乱,不成章法,这一次她不敢坐着迎敌,于是剑尖在草坪上轻轻一蘸,整个身子轻轻飘起,攀上一棵榕树,回首大声说道:“你这老贼哥忒也胡闹,明明是你自己将公孙归流杀死的,关我什么事?”瘦汉子怒哼一声,紧紧追上,手中剑招片刻未停,眼看就要刺中少女衣裙,却忽觉肩头“缺盆穴”一阵酥麻,手一颤,宝剑险些落地。那少女笑道:“老贼哥,你会丢石子,我便不会么?看招吧!”当即凌空一挥,剑气化为一条白练,如飘雪一般席卷而来,气势汹汹,绵中透刚,哪里像从一个文弱少女手中发出?便在此刻,那瘦汉子的“玄冥无极剑”也已发出,浩浩汤汤,剑气纵横,嗤嗤作响,将树上的翠叶震得漫天飘洒,蔚为大观。一声脆响过后,浓雾顿起,只见那瘦汉子持剑急退,眼前晃晃不可视物,直退得十七八步,方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不禁讶然失色,手中宝剑竟不知何时已被摧毁,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他咬了咬牙,再寻那蓝衣少女,却哪里还能看到她的影子,又下意识地瞧了瞧树下,韩世聪竟也早已不见。

      瘦汉子面色铁青,狠狠地自言自语道:“有种的你们永远躲着别出来。”把剑柄一扔,背起公孙归流的尸身,扬长而去。

      待得那瘦汉子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林子里复又传来一丝笑声,正是那少女发出的。此时那少女正拽着韩世聪的手,躲到一棵巨大的古树背后,见敌人暂时不会复返,长吁一口气,瞧瞧韩世聪,只见他双眼无神,四肢有气无力,显然伤得不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封了他腿上几处大穴,向前走了几步,捡起遗留的竹篮,心疼地自言自语道:“捡了一个下午的蘑菇,差点被糟蹋了,还好。。。还好。。。”于是提着篮子,坐在韩世聪背后,与他相隔两丈之遥,轻轻地哼起了小曲。

      韩世聪迷迷糊糊地听到歌声,心情为之荡漾:“想来往日盈儿的歌声也是如这般醉人心扉,只可惜歌声尚在人却无。。。”听着听着,渐渐忘却了腿部的伤痛,下意识地摸出怀中的短笛,和着曲调缓缓吹了起来,歌声清脆高雅,曲声婉转潇洒,连绵不绝,相得益彰。片刻之后,那蓝衣少女忽然停下了歌声,斜眼望了望,见韩世聪神情复添光彩,不免欣喜,笑着说道:“韩少侠,你没事啦!腿还疼么?”

      韩世聪道:“多蒙姑娘相救,我腿伤已好了许多,可以自己走路了。”说完收起短笛,缓缓站起,做了个四方揖,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那蓝衣少女嫣然一笑,并不作答,只是缓缓转身,走到他跟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敌人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回来的,你且先跟我来一下。”韩世聪低着头,不好意思脱手,只得跟着她缓缓前进了几步,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那少女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带你去见我师父!”言语中满是开心的笑意。

      韩世聪奇道:“去见你的师父?”那少女笑道:“你放心啦,我和我师父可是远离尘嚣的谦谦君子,和玄冥帮的恶徒可不是一类。”韩世聪忙道:“姑娘哪里的话,韩某怎敢怀疑姑娘,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那少女仍是不回头,笑道:“韩少侠就别多问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韩世聪不再作声,任凭自己被这奇怪的蓝衣女子挟着手,蹒跚了约有六里路程,一路上均是默不作声,待得黄昏已至,二人才走出这片榕树林,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韩世聪环顾四周,但见此地山清水秀,落英缤纷,放眼望去,却是一团艳红、一簇翠绿,宛然一个世外桃源。韩世聪心道:“此地风景竟如此秀丽,比之峨嵋佳景,又是截然不同。真可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一阵晚风抚来,韩世聪只觉得心旷神怡,仿佛一切尘世的喧嚣早已抛之脑后了。

      韩世聪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位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可不能离峨嵋山太远,要不下次再去拜访尊师吧?”那少女道:“你放心吧,我只是兜了几个圈子,带你看看沿途的风景,其实离峨嵋山很近的,等你伤好了很快就能回去。”说完嫣然回首,冲他甜甜一笑。

      韩世聪方才一直没有机会看清对方相貌,此刻趁对方回首之际,借着霞光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由得心念一动,只见这蓝衣女子一张俏脸生得娇丽无比,仿佛盛夏初绽的荷花,眼角波光点点,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石榴子般的牙齿含着清香,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婀娜的风采。韩世聪看得有点呆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蓝衣少女见他痴痴地看着自己,“噗哧”一笑,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说道:“傻哥哥,你在看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韩世聪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没什么啊,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蓝衣女子又是格格一笑,停下脚步,说道:“我有些累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吧。”于是靠着一棵桃树,席地而坐,指着不远处的一所小木屋说道:“你看,那就是我和我师父的住所,天色不早了,屋顶却没有升起炊烟,看来师父他老人家并不在家。我们就在这歇歇脚,顺便等他回来吧,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吓吓他。”

      韩世聪也依言缓缓坐下,运了运气,心下暗想:“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人相邀,也确是不便推却。更何况听那瘦汉子所说,师父她们估计暂时还回不来,也罢也罢,既然如此,便就先在此歇息一下吧。”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还请姑娘告知芳名,日后等我们收复了峨嵋山,一定前来道谢。”蓝衣女子邪邪一笑,说道:“我姓苏,师父说我的眼睛就像山上凝结的水露一般清澈,因此给我取名叫苏凝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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