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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求存续
“罪渊的人牲延缓不了多久了。”
一只枯槁的手颤巍巍按住木杖,说话的老妇人满头白发,松垂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渍。
“大长老,巫祖仍是毫无回应么?”
“没有。”大长老沉声吐出一句,却不再接下文。
老妇人有些慌,捶住了手丈,“自三百年前,巫祖于我们的祷告便毫无回应……巫之国是被神抛弃了么?”
“莫慌,有巫女在。”
“巫女?不是说连巫女都失却了记忆,全然不记得了……”老妇人敲打着手杖,语气沉沉,“这是神弃啊,神弃!”
“不,还有一个法子……”大长老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道贪婪的光,“你想要永恒的生命么?”
老妇人身子一僵,扭头盯着他,“你是说……源血?”
“如若再无回应,便只有此法能延续族人性命,”大长老顿了顿,带起了笑容,“我去找巫女。”
巫女,便是他们延续的希望。
……
变成巫女的第五天。
桑梧咬了一口烤熟的兽肉,嘴里寡淡无味。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桑梧托着腮,又转头去看向竖眼石像,语气里没一点恭敬,“喂,巫祖……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吗?”
吱一声也好啊。
她每天最犯愁的就是——大长老催着她“向巫祖寻求神意”。
“寻什么神意啊!”
大眼珠子根本不开口,愁。
桑梧勉强吃完了今天的午饭,往兽皮上一倒,准备躺着消食。
忽然吱嘎一声,灵力催动的石门缓缓打开。
桑梧赶紧擦去嘴边的油花,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身姿一立,面色一正,分明是个端庄严肃的巫女样子。
缓步进来的大长老微微驼着背,朝她恭敬地施了一礼。
“大人,今日巫祖是否降下神谕?”
“暂无,”她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待我今日虔心再祷,祈求巫祖回应。”
“如此,麻烦巫女了。”
他并不多说什么,又躬身退去,缓缓关上了石门。
前后不过两句话,可他临走前的贪婪一瞥,让桑梧端庄肃穆的脸出现了裂痕。
“我艹,这老头看我不对啊!”
脸上的神情鲜活起来,她皱着眉一屁股坐在石龛上,挤翻了供奉的烛盏。
“这群家伙一定在搞什么阴谋,我得想办法逃了。”
那个眼神不善的大长老,据说已经活了七百岁了,还想再活千年,可寿数缩减,无法再续,眼见着就要归天……所以急得要死吧?
“都活得这么久了,还想长命?”桑梧嘈了一嘴,“看看历史上那些企图长命百岁的皇帝,没一个好下场的。”
“妈的,那老头这么看我,别不是宰了我能长命吧?”
桑梧越想越不对,更加坚定了立马跑路的心思。
“去找那两个外来人!他们能从外面来巫之国,就一定知道出去的路!”
说干就干,桑梧走到四层的窗口向下望去,塔门处守了两个护卫。
“这群人智商不够啊……”
她摇着头砸吧着嘴,看了看背后的方窗。
巫之塔成方形,四面开窗,虽然正面被人守着,但她完全可以从背面爬下去。
碧绿色的灵力从她体内涌出,幻化成手指粗细的藤蔓,又顺着她的手指挥动扭曲纠缠,竟是织成了一条长长的绳梯。
桑梧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奇怪,“灵力怎么用得这么流畅?”
她原来只能粗犷地凝出大腿粗的藤蔓,像是今天的精细化操作,完全不行,可现在居然能编绳梯了。
不管太多,跑路最要紧。
绳梯悄悄从二层塔处抖了下去,桑梧悄无声息地跑出了巫之塔。
稍稍辨了方向,她奔向了东南方的客居。
……
“天海,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带的水和食物都快吃完了。”
比木抱着齐音,往外看着,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石林。
“都五天了,没有人进来,我们也出不去”
“是阵法,”他皱着眉,扭头往东南看着,“我大约摸出了一些规律,我们可以试试。”
这个所谓的客居,根本不是招待客人的,而是一个困人的处所。
甚至在石林里,他们还发现了无数干瘪狰狞的尸体。
若不是他们自带了一些食物,只怕撑不过几天。
“来,跟我走。”
天海往右前方踏了一步,脊背却陡然绷直。
有什么过来了!
带刺的木棒轰然下砸,却没有击中来物。
“我艹!”
这一棒几乎是贴着桑梧的脸砸下去的,还好她脚步刹得及时,不然这张脸就开花了。
可还没等她做出其他反应,脖颈已经被一只大手扼住了。
“巫女……你们想做什么!”
被抛在无人问津的鬼地方,他可不相信这群巫臷民有好心。
天海掐住桑梧的脖子,几乎要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咳……松手!我们是一路人!”桑梧有些喘不过气,脸都憋红了几分,拍打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我们一路的……”
似乎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水光,他松了手,却是语气不善,“一路人?”
揉着脖子的桑梧连连点头,说得信誓旦旦:“你不是说你们玳族有什么困难要我帮忙吗?如果是像那个小孩儿那样,我可以治的,我跟你们去玳族!”
“去玳族?”天海微微眯起眼睛,“你要离开巫之国?”
“对对对,离开这里!”桑梧一个劲儿地点头,“你们既然能找来,那一定能带我走吧?”
“你是巫之国的巫女,如何要走?”天海不信,却又猜不出桑梧这么做的原因。
“巫什么女,我觉得他们要弄死我了……”桑梧一顿,似乎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等等,好像被发现了,我们快跑吧!”
“天海,来人了!”比木往后一瞧,已经看见了奔来的人影。
天海盯了盯眼前的姑娘,慌张道样子不似作伪,他最终颔了首。
“去西海,坐古稣!”
古稣?古稣到底是什么?
桑梧来不及询问,跟着他们狂奔起来,穿过石林和吊桥,一路奔至海浪翻涌的沙岸。
“吱——”
忽而一支漆黑的长.箭从背后射来。
咄的一声插在桑梧肩头。
“我艹!”她低呼了一声,向前踉跄一步,被天海拉住了胳膊。
天海皱了眉,他们身后涌来十数个黑甲的巫卫,执弓拿箭。
他蜷指吹出尖锐的呼号,平静的海浪骤然汹涌起来。
不过一瞬,一只硕大的巨兽猛然跃出海面,却没跌下去,而是浮在了空中,朝他们飞快游来。
“鲸鱼……上天?!”
桑梧瞪着眼,几乎不敢置信。
这他妈就是古稣?
“快走!”
天海拉了她一把,已经踩着鳍上了背。
一声高昂的鲸鸣冲天响起,巨大的古稣拧身向天空飞去。
站在背上的桑梧还有些神情恍惚,她转头去看迅速变小的孤岛。
就这么……顺利地跑了?
嘶,也不是太顺利。
她握住肩头的箭身,咬着牙狠心一拔。
颊边飞溅着血水,桑梧却感受不到太大的痛意。
天海忽然开口,指了指她肩头的伤,“没事吗?”
不痛?
桑梧摇了摇头,的确有些奇怪。
扯开衣服一看,伤口居然已经结了痂?
这愈合的速度未免太过可怕。
“哇,你的伤好了!”比木惊叫一声,看向桑梧的眼神都有些发光。
天海也见着了她几乎愈合的伤口,眉毛微微挑了起来。
巫女,果然与他们这些凡人不同。
“巫女,传闻是巫祖的神使,”他听过族中祭司的话,“你也是神?”
桑梧摇头,“不是神……”
“你说那些巫臷民要弄死你?”天海对于她的说法仍有怀疑,“巫女不是他们供奉之一么,为何要弄死你?”
“我是合理猜测的……不好说,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饿狼看见了兔子。”
似乎是被她的比喻逗笑,天海微微挑着眉。
“他们这一辈出了什么问题,似乎都活不久了,所以才把我提前唤醒,想让我去求巫祖,给他们续命……反正我求不来。”
“而‘巫女’这个身份,说什么拥有永恒的生命……保不准他们被逼急了,把我宰了祭天……”
“我觉得被宰的可能性很高,所以就找你们跑路了……”
桑梧解释了一下因果,扭头看向越来越小的孤岛,“反正我说话算话,要是治病一类的,我可以帮你们。”
天海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巫女了。”
“别叫什么巫女了,叫我桑梧就行。”
“桑……桑梧?”天海微微皱眉,熟悉感又上心头,他盯着桑梧看了一眼,“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桑梧往前站了站,离天海更近一步,盯着他瞧了。
“我也觉得你眼熟……但我们肯定没见过才对。”
的确眼熟,总觉得是个熟悉的人。
可在这个说不定是梦境的地方,她不该认识他。
“算了,你们叫什么?”她看向了比木,好奇道:“你们是夫妻吗?”
一男一女、带个小孩儿。
比木摇了摇头,介绍道:“我叫比木,他是天海,这是齐音,都是玳族人。”
“我们此次来寻巫之国,也已经是走投无路。”
“玳族,快要灭了。”
“快要灭了……是你们得了什么大病?”
瘟疫?
“不,是玳族人体质的问题,玳族人易受力量侵染,上溯不知几代,有玳族先祖染了呙罗之力,呙罗对妖兽有大补之用,所以这支玳族便成了诸多妖兽追捕的目标,如今存活的人已然所剩不多。”
“玳族岌岌可危,要么接受更强大的力量,要么彻底断绝该种体质。”
“七十年前,我们曾派出战士前来寻找巫之国,却一去不回,便有了这次行动,我和比木……在永生之堭看见了他们,他们喝了所谓的永生之酒,已经变得非人非妖,无法离开巫之国一步……”
天海看着她,声音低了下去,“带你回去,真的能……改变玳族的命运么?”
“试试呗,”桑梧倒是有些信心,“反正别像巫之国那群家伙一样就行……”
“当然,我们玳族不求长生,只求存续。”
天海看着她,沉沉的乌云里忽然射下一道璀璨的天光,在她身上渡上了光。
她是光?
有一瞬的恍惚,他按了按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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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天海:我们……之前见过?
桑梧:这个搭讪你不觉得老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