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非猫

　　苗韺侧头看了眼标牌，走进了这家灯光与装潢偏暗的西餐厅。

　　“您好，请问有几位？有预约吗？”刚进门，两个店员就走上前一左一右围了过来。

　　被两个人类这么近的围着，刚用上人形还不太习惯的苗韺，本能地就向后跳了半步，害的两位店员的满腔热情全泼洒在了对方脸上，一时间难免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了起来。

　　也就是趁着这俩店员发愣的时候，苗韺敏捷的绕过两人，向里面走了去。

　　不知道为什么，苗韺的反应让两个店员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后，拿起夹在衣领上的耳麦话筒，向上层汇报了些啥，其中一人还隔了三米的距离，假装不是刻意地跟在了苗韺的身后。

　　可苗韺却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而是在这设计的像迷宫似的西餐厅里，弯都没拐错一个地走到了餐厅最深处的一张双人桌旁，拉开凳子做了下来。而原本坐在这张桌子西面的西装男子，对于苗韺的突然加入，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好像本来就是在等她一样。

　　看到这一幕，跟在身后店员有些尴尬又有些松口气地扭头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带着抱歉的笑容，对着耳麦那头说着什么。

　　“自己约了我却自己迟到的，苗小姐，你还是第一个呐。”坐在苗韺对面的男子，开口了，他竟然是pure娱乐的老板秦运。

　　“见你这种人，”苗韺翘起了二郎腿，“比起早到，晚到些已做好万全准备，不是更重要吗？所以我来之前，去见了个熟人，确认了些事情。”嘴里和秦运说着话，目光却看去了那个店员离开的方向，“虽然之后又被些无关紧要的事耽误了一会儿。”

　　秦运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接话茬，而是顺着苗韺的目光望向店员消失的拐角，转移了话题：“这家店最近一阵子一直都是这样，听说是因为一个员工自杀了，自杀的原因好像和店内客人有关。”

　　“哦？”苗韺隔着墨镜挑起了眉毛。

　　“不是你想的那种，”秦运却说，“就是普通的顾客找茬。这家网红店最初网红的原因，除了它这儿地道的牛扒，就是它全盘照搬了西方餐厅的小费制度，以优质的服务换取额外的打赏，以此来提高员工工作积极性什么的。想要得到额外的工资，就得有额外的付出，工作压力自然而然就大了。尤其客人们还本来就没有小费理念，要求理所当然很苛刻，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就找经理，要求补偿的，也不在少数。”

　　喝了口水，又继续：“那个员工好像就是因为接连被找了几次茬，导致被扣的工资比收到的小费还多，然后就自杀了。出了这事后，这家本来就在一定程度上靠着网络吃饭的餐馆，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作为负面新闻上热搜，就把前台的几个店员训练成了火眼金睛，专看哪个客人像是会找茬的，然后将那一桌安排给能够对其对症下药的资深服务员。”

　　放下水杯，将双肘放在桌面上，用手撑着下巴，望向苗韺，又说：“虽然这样本身也没啥，但一进门就被人盯着看，还是挺不爽的。也不知道你咋就选了这里。”

　　“我肉食，”苗韺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秦运，“而你怕光。不是吗？”摘下了墨镜，“秦运？还是说，青苔妖？”目光停在了秦运的西装袖子上，那儿袖子遮住的，是一片包裹住了胳膊的绿色。

　　片刻的安静后，秦运噗嗤一声笑了：“虽然保安把那张鬼画符似的邀请函拿上来的时候，我就大概猜到这一幕了。但等当真到了这一刻，还是难免会有些不爽。”

　　“是吗，”苗韺将从秦运身上收回的目光放到了菜单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半点不爽？反倒觉得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内，你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收起菜单，摁响了桌面上召唤服务员的按钮。

　　秦运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说：“怎么会？我怎么可能预料得到这个连妖裔都糊弄了过去的计划，中途会杀出你这个程咬金呢？”

　　“如果真是这样，你在最开始触动了我留在啸风手上的妖力后，就不会冒着我会插手的危险，继续选择用他的躯壳了。”

　　“一切成功都是伴随着危险的，这么千载难逢的一个人类，现成的躯壳和阴气，错过了就没下次了，为此冒点风险并不奇怪。”秦运却说，“我好奇的反倒是，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身体里的魂魄掉包了的？为了躲过那三个妖裔的火眼金睛，我可是费了不少周章才把妖气的不自主外溢控制住，这身体看起来与普通的人类绝对没有任何区别。”

　　问完心中最大的疑问，秦运撑着下巴摆足了洗耳恭听的架势。可谁知，他没等来苗韺的回答，却等来了西餐厅的服务员。等一轮点餐、上餐过后，就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的问题了。

　　“因为无论是我的插手，还是妖裔的出现，都是你特意导致的。”等苗韺点的五分熟牛扒上桌，送餐员走后，苗韺却突然回答起了二十分钟前秦运的问题，“就像你明明可以选择一个与其他妖毫无关联的人类当傀儡，却偏偏选择了啸风一样，在进pure大楼的时候，你明明有的是办法不在监控中留下痕迹，不惊动保安，你却偏偏选择了最惹人注目的方式，引来了妖裔。”

　　“哦？”秦运挑起了眉毛。

　　“你把妖裔招来，就是相借他们的手除掉秦康的魂魄吧？先是用语言和行动激怒秦康，然后再夺取了他的躯壳，掐准了黄昏这个易化魔的时间段，让他在愤怒与恐惧中失去理性，走向化魔的路，然后再让前来平息事态的妖裔看到化魔中的他。当时情况看起来很是紧急，妖裔自然没心思确认谁的魂魄在谁的躯壳里，肯定是先不分三七二十一地降了魔再说。”

　　切下了块牛扒塞进嘴里，“这样，没了原主魂魄的秦康的躯壳，就彻底是你的了，你只需要花点时间和妖力，将他和你原本的躯壳青苔融合就行。”

　　“至于把我牵扯进来，大概就是个双重保险吧？”一边嚼着肉，一边说：“因为你知道我不可能任由啸风的躯壳被秦康占领后化魔，如果妖裔没有按你预料的那样出手，我肯定会不会袖手旁观。而地下通道里那出，就是个拖延时间的把戏罢了，你可没弱到我张张嘴就灰飞烟灭的地步。”

　　吞下肉，舔了舔嘴唇，“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除了一点，那就是妖裔并没有直接让秦康的魂魄灰飞烟灭，而是用了个奇怪的法子将之封印了，不知道还有着些什么别的用途。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潜在威胁，所以你才毫不犹豫地出现在了这儿和我见面，能多拉一个妖入伙，面对妖裔就多一分胜算。”

　　顿了顿，“毕竟，你最初的目的就是夺取你弟弟的躯壳，获得人形，又或者该说，‘夺回本就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抬头，看向秦运。

　　秦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少有的严肃了起来，严肃中还带着些苗韺读不懂的表情：“难道不是吗？”对上了苗韺的目光。

　　“是与不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苗韺却眉毛一挑肩一耸，又低头大口吃起了肉来，“因果循环罢了。倒不如说，让我意外的反倒是你在重新成为‘秦运’后，第一时间做的事情，竟然不是将鲁依依找回来。”

　　“你连依依都查到了？”秦运皱起了眉头。

　　“还用查吗？毕竟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pure娱乐新老板的三日闪离。”

　　看着苗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秦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忽的，他猛地意识到了些什么：“所以你刚刚是去见了依依？你怎么知道她在哪？”

　　“她离婚后去考了兽医证，碰巧和啸风在一个医院，又碰巧见过面罢了。”回答完秦运的问题，苗韺又缩了缩瞳孔，说，“看你这反应，该不会是连她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吧？这是情已了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秦运语气不善地说。

　　“大了去了。她是啸风的同事，女的，年龄相差不大。发情中的雄性都是只用身体不用脑子的废物，在他的作用达到之前，我可不想有任何插曲。”虽然没再说了，可苗韺的言下之意显而易见，“况且……”想到某些事实，苗韺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秦运垂下了目光，他明白着苗韺的意思，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一个谋划了这么久复仇，夺来自己孪生弟弟的躯壳的家伙，可别这时候跟我说什么人妖殊途。”苗韺又加了把火。

　　“……”秦运的目光黯淡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上周，我的确怎么也不可能这么想，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怒火逐渐褪去，等我用这‘秦运’的身份活了这一周，在这个秦康以‘秦运’的名义壮大起来的公司当了一周的‘秦运’……”

　　“你后悔了？”苗韺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秦运深吸了一口气，“我虽然不知道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会不会这么做，但我却知道，不过忘川成妖化魔的我……天道轮回，或许会遭到报应的。而依依她不该再次被牵扯入这些，她……值得更好的。”

　　瞄了眼秦运那张仿佛“自己是这世上最惨的极恶”般的表情，苗韺不带半点表情的“哦”了一声后，低头吃起了牛扒，彻底终止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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