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非猫

　　苗韺站了起来，张开了嘴。啸风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竖起耳朵提心吊胆地等待起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就连从头到尾事不关己蒙头大睡的淘气，都悄咪咪地从堆在杂物间的纸箱里探出了半截脑袋。

　　苗韺的嘴张得更大了，齐齐露出了四颗尖牙。啸风的眼睛睁的更圆、耳朵向后竖着将头皮扯得更紧l，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呼吸声会影响自己的听力似的。淘气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将想要往这边走却又不敢走的爪子伸了又抽，最后还是没有跨出半步。

　　整个屋子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所有的注意都停留在了那沙发的一角。

　　然后，叮咚——

　　啸风被吓得一个蹦跶跳起，淘气则更是呲溜一下缩回了盒子。

　　叮咚——
　　门铃又响了一次。

　　啸风这才回过了神来，遮着嘴巴干咳两声，理了理衣领，走到了门口。

　　“您好，请问是啸风先生吗？”门外响起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想问问您，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进去一下。”

　　啸风凑到猫眼前一瞄，就看到了被透镜处理过后的脸大警察证，以及举着证件大个男子与他身边的年轻姑娘。警察证上写着“程研青”三个大字，而照片则和大个男子的脸完美对上了。

　　啸风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因为他没有任何不开门的理由。

　　程研青一进来，随意地对着啸风道了声谢后，也没经过啸风同意，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在，屋里四处逛了起来，害的跟在身后狄霞不得不拼命陪着笑向啸风表达歉意。

　　对于程研青的失礼，啸风是有些不爽的，但碍于面子，更碍于对方那漂亮女搭档的存在，啸风非但没能发作，反倒是客客气气地给两位警官端了茶倒了水。

　　茶水与瓜子已经端端正正地摆在了茶几上，可程研青却没有半点入座的意思。他就那样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找着什么。

　　啸风耐着性子控制住想拧起来的眉头，用目光跟上了程研青的步伐，跟着跟着才发现，刚才还一副帝王样坐在沙发上的“小虎”，现在竟然不见了。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阳台门，发现门是关着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啸风干咳一声，开口了，“发生什么事了？两位警官是来问什么的？”

　　程研青一愣，就像是现在才意识到屋子主人的存在似的。他转过身面对着啸风，抱歉地笑了笑，坐在了沙发上：“是这样的，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人闯入了pure娱乐老总的办公室，挟持了老总秦运。”

　　秦运？听到这个名字，啸风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脑海中则更是闪现出了一张脸，以及一个办公室的画面。

　　“当然，”程研青打量着啸风的表情，故意顿了顿，“人是没事，已经被救了。而且这件事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对外公开，相关的监控也被人为地处理掉了。”讲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但是？”程研青的停顿让啸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知道程研青后面的话中肯定有着转折。

　　“但我们手里还有着一份未被处理的监控，”程研青给狄霞递了个眼神，让她掏出手机打开了视频，“监控是秦运办公室的，清晰地拍到了疑犯的正脸。”

　　啸风带着疑惑与不安，看向了狄霞递来的视频。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明明是他的，可却做着种他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狰狞表情，带着种他自己无法想象的杀意，狠狠地掐着秦运的脖子。

　　“所以，”程研青伸手挡住了手机屏幕，用这个动作成功地吸引来了啸风的目光，“请问啸先生您今天下午三点到七点，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呢？”

　　“……”一滴冷汗顺着啸风的额角流了下来。

　　之前那些混乱的记忆还可以说是中暑后做的白日梦，可眼前这个实打实的监控视频……

　　灵魂脱壳也好，被夺舍也罢，这些脑补用来应付应付自己是可以的，可面对拿着确凿证据找上门的警察，这种灵异小说般说辞的不可行性显而易见。

　　那么，自己该怎么和警察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能怎么解释？梦游？多重人格？

　　就在啸风打算破罐子破摔一把的时候，程研青又开口了：“你放心，我们知道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啸风呆住了，脑袋就像是锈了的齿轮似的，嘎吱嘎吱半天没能转过圈跟上来。他的嘴惊讶地大张着，大到足足能够塞下一个鸭蛋。

　　“视频里的人是你，却又不是你。”程研青又说。

　　“……什么意思？”

　　“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啸先生你心里应该知道吧？只是因为这种想法太荒谬了，不敢相信而已。”程研青喝了口茶，“但不管你信不信，存在的，就是存在的。大众认知中的‘不存在’，也只是因为一方的刻意隐藏，与一方的视而不见罢了。”

　　存在的，就是存在的。啸风的头皮都发起了麻。

　　“我们来，其实就是想问问啸先生你这个当事人对这件事的描述，你对事情起因的猜测，”摸了摸下巴，“或者应该用‘脑补’这个词，更合适些吧？毕竟是这种超出常人认知的东西。”

　　超出常人认知的东西。

　　“……我不懂你在打什么哑谜。”啸风强作镇定地不答反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警察啊，”程研青秒答地又将警察证拿出来晃了晃，“如假包换。”

　　“……”

　　“是警察，”将证件收了起来，“却又不仅仅是警察，’警察’说到底也就是职业之一而已。至于另一个职业，又或者说是身份，我觉得还是直接给你看看，会更有用吧。”说着，从短袖衬衣兜里掏出了颗黄豆，将之扑通一下扔进了茶里。

　　紧接着，远远超出常理，却又并不能说出乎啸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落入水中的黄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去了种皮，还没来得及沉入杯底，就膨胀着上浮了起来，一到达水面，就开始生根发芽，在不到三十秒内，长到了一根筷子的长度，有了绿叶，甚至有了未成熟的豆荚。

　　看见黄豆芽长到这儿，再配上啸风那张的足够能连着杯子将豆芽一起吞下的嘴，程研青点点头，适可而止地打了个响指。然后，那刚才还有着种不长到房顶誓不罢休架势的豆芽，瞬间就蔫了下来，半死不活地耷拉在了杯壁上。

　　该说的、该表演的，程研青都自认为做完了。所以，他就双手抱着肘，将二郎腿一翘，靠在沙发背上，等待起了啸风的消化与反应。

　　啸风的恢复比程研青想象中的要快了很多，豆芽刚蔫没多久，他就吞了下口水，擦去鼻尖上的冷汗，抬起头，对上了程研青的目光：“妖怪？道士？”

　　“嗯……”程研青摸了摸下巴，“都不是。硬要说的话，我们血缘上根接近妖，职责上却更像是降妖除魔的道士吧。”

　　“什么意思？”啸风自己都服了自己对眼前这种非现实场面的适应能力。

　　“字面上的意思。”程研青耸了耸肩，“我俩是妖裔，妖和人的后代，除了本职工作捉拿人类罪犯外，还兼职处理些妖魔鬼怪的事。比如说，今天下午那个。”

　　“今天下午的。”啸风捏了下拳头，“所以，我不是中暑了，而是被鬼附身了？”尽管对于自己这么快就接受“灵异”的存在，啸风很是懊恼，他很想否定这一切，很想把它当做一场梦，可他理智却使得他除了认清现实硬着头皮往下走外，别无他法。

　　“准确来说，”程研青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啸风有些刮目相看，又似乎是对他多了些警惕，“是被妖附身了。那只妖是阴属性的，拿手好戏就是……嗯……怎么和你解释呢，就像是精神攻击吧，修为高些的，还能夺舍，就像今天下午那样。”

　　“只不过，”又说，“你今天之所以中招，并不是因为那妖的修为有多高，毕竟他用着你的躯壳没来得及干些啥，就开始失控化魔了……虽然说着些你也听不大懂。”

　　“那……”

　　“总之，你被夺舍，是因为你自己阴气过重，魂和壳太容易剥离了。”程研青打断了啸风的提问。

　　“阴气？什么意思？”啸风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网红女鬼，更想起了地铁上张珂和胡乐歆的胡乱猜测。

　　“你做过很多亏心事吗？伤天害理、天地不容的那种。”程研青很直的问。

　　“……怎么可能。”

　　“我猜也是，”程研青点着头又说，“那你阴气重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你接触了太多不该接触的东西。换句话说，你身边有只妖或者鬼。魔是不大可能的，因为要是魔的话，你早不能在这儿活蹦乱跳了。”

　　身边有只妖。啸风的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这五个字，以至于他完全忽视了被程研青特意区分开的“鬼”与“魔”，更没心思去询问它们的定义。

　　“鬼我刚刚看了，没有。但妖嘛，”程研青站起身，又在屋子里走动了起来，“很弱和很强的妖都不会妖气外溢的，所以无论他们是原形还是人形，只要他们自己不漏马脚，无论谁都很难将他们和普通动植物区分开来。”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睛，向着杂物间的方向走了去。

　　“喵——”程研青刚靠近杂物间，淘气就畏畏缩缩地探了半截脑袋出来，对着沙发底下叫了一声。

　　“哦？”程研青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朝着淘气所指的方向看了过来，“这还有个积极举报的？看来是只猫妖或者犬妖了？”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黄豆，给狄霞递了个眼神后，慢慢地靠近了的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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