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喜甜

　　束旌声没有掩人耳目的天赋，没几天在学校男厕所，就让他爸逮住了他腰间的秘密。束老头不动声色，上完洗手间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喂，秋安，你给儿子买皮带了吗？”

　　单女士不明所以：“什么皮带？天天穿校裤的人要扎什么皮带？”

　　束老头也是这么想的，可他的确在儿子腰头看到了一根皮带，并且价值不菲。哪来的？买的？儿子掏不出这个钱呐！他百思不得其解，琢磨着什么时候要去探探儿子的口风。回到办公室，碰着9班班主任正在训他们班的大麻烦——油盐不进的霍烨同学只知道跟女老师干瞪眼。

　　张老师跟霍烨僵持着，霍烨绷着张苦瓜脸死不认错，张老师拿他没辙，只好说：“我可给过你承认错误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到时候杨晓清那边要是指认你，你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霍烨不屑地看了眼窗外，随即点点头：“只要她敢说。”

　　态度简单明了。

　　张老师不想与这样的学生多纠缠，赶紧把人放回去“学习”，霍烨走后她忍不住在办公室里跟各位老师吐槽：“考试没见他过几门，女朋友倒换了不少，这回还好了个高一的学生，本事大的很！”

　　束老师搭话：“杨晓清？有点耳熟，不会是高一8班里，上周拿航模金奖的那个姑娘吧？”他对那姑娘印象深刻，是个不错的苗子，颇有些束旌声当年的风范，可是她怎么跟9班的霍烨扯上了关系？

　　张老师气得眼镜都快掉下来，拍桌子说：“就是她！现在学习好的孩子不知怎么了，尽找些学渣玩早恋！就算实在忍不住青春萌动，好歹找个跟自己配得上的吧？”

　　“嗯，这个……”束老头不可置否，“还好我儿子一心读书。”并且读得不错。

　　张老师仍在旁边念叨，她想说的不要太多：“这个霍烨一天不干几件好事，还上课的时候不上课，该午睡的时候不午睡，晚自习翘课，抽烟，聚众闹事，没什么是他不能干的……束老师，您可得盯紧你们班小喻同学，听说他们俩最近走得可近！”

　　“诶？不会吧？小喻学习是差点儿，人品还是不错的，那孩子我看着她长大，可没干过几件出格的事儿。”束老师摆摆手，不给自己一点儿怀疑的空间，连连说：“不会的不会的。”

　　“那可说不准哦……”张老师低着头翻手机记录，“最近同学们之前有传闻，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听着都害怕，这些个半大的孩子，真……”

　　束老头忍不住好奇，继续伸着脖子：“怎么？有什么传闻？”

　　“有同学看见，一大早，小喻同学从霍烨他们家走出来……”张老师小心翼翼掩着口鼻，只对束老师一个人说。

　　束老头听闻脸都绿了：“这不能吧？”

　　“谁知道呢……”

　　紧接着下午课后，喻喜甜被束老头拉进小会议室谈话的时间：

　　喻喜甜嬉皮笑脸：“老师您想说什么就说呗，明天开运动会，今天还得排练。”

　　束老头清了口痰，早恋这种事他还真不方便开口，便先从月考成绩切入：“你这回考了倒数第二。”

　　实力倒数第一是复习也没用的贺山。

　　“是啊！”喻喜甜理所当然，“我不一直是倒数第二吗？哦不，除了上次倒数第一。”

　　“你还好意思说！”束老头被她一激，气得发抖，脸肉乱颤，“就你这破成绩，你能上本科吗？就算你对学习成绩没有要求，怎么着态度也要端正点儿吧，别人在自习课上学习，你给我在自习课上看漫画书？漫画书那么好看？”

　　“还行吧，有些类别的是很好看。”喻喜甜老实回答，“不过老师啊，您不是早就放弃我了吗？”

　　我在什么课上做什么事，只要不影响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放弃你个屁！”束老师狠狠瞪了她一眼，如果是自家孩子，大概早就揍上去了！他不多绕，直接问：“你跟隔壁班霍烨怎么回事，班主任办公室都听见了风声，更别说年级里头同学之间传成什么样，你怎么想的？姑娘家一点都不注意点影响！”

　　喻喜甜不知其所指，摊手说：“我跟他关系一直都那样……他最近不是在跟学妹搞对象？突然扯我干什么？”

　　“就因为！”束老师猛地压低嗓音，手指节在桌面敲了敲说，“有人说你一大早上从他家出来，你自己就没听说过吗？”

　　听完这话，喻喜甜眉头皱成一团，大致了解了自己被班主任谈话的重点，她说：“我那是找他打游戏啊……”

　　她几乎是立刻联想到风言风语的来源，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就是她妹妹喻春晓。

　　那张嘴真是松到一定地步了。

　　“甜甜啊，你虽然在学校叫我一声老师，但毕竟是叫我叔叔长大的，”束老头语重心长，就差要挥泪，“我希望你能以学习为重，别跟人家学搞早恋这一套，除了心理上的刺激，还有什么其他好处呢？到头来后悔的还是你自己。”

　　“我没有。”喻喜甜微笑。

　　“我希望你是真没有。”束老头侧过脸去揉揉鼻子，“我知道你心思不在学习上，也不想逼你去做能力之外的事情，我只希望你们对得起自己，不要将来想起来后悔。你别怪我话多，培养你是我作为老师的责任，更何况你单阿姨是你姥姥的关门大弟子……单阿姨挺关心你的，每次在家里问起你，我都不好意思回答她……”

　　“不好意思什么？”因为我太丢人吗？喻喜甜眼内闪过一丝黯然，拇指的指甲不自然地抠着木质桌腿，一根木刺无意间扎进了她的肉里。

　　一阵刺痛，一珠红点从指腹冒出来。

　　“不，我是惭愧，没能力把你教好。”

　　喻喜甜二郎腿放下来，阴郁的脸色腾起笑容说：“您儿子优秀就够了。”

　　束老师哑巴了好一会儿，问：“你跟霍烨真没什么吧？”

　　“真没！”她真诚地看着老师，心里在说：我只跟你儿子有什么，可惜你没想到。

　　“行，我信你。”束老头听到她的回答挺满意，“那你现在怎么打算？风口浪尖的，还能集中注意力学习吗？”

　　“呵……束老师，您怎么不放过我呢，我说了我不想学习啊！”她简直要炸！

　　“80%的人都在做自己不喜欢但却对自己好的事。只有真正坚持下来的人才会成功。”

　　“可我是社会前百分之一”，喻喜甜竖起小拇指给老束看她圆润纤长的指甲尖，“我是人尖啊，人尖……”这意味着我的出生就已经是成功。

　　束士严先生愈发感到自己心力交瘁，班里一堆高考生，对孩子们的心理疏通工作每天都在做，却没碰到哪个像喻喜甜这么倔得有个性的。晚上下课后，带儿子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对儿子发起愁来：“你看看哪儿能帮甜甜的，就尽量帮她一把，她这水平我看悬呐，别到时候大学都考不上。”

　　束旌声偶尔也会愁这个问题，因为他打算跟甜甜姐一起考到北京。但他目前也无能为力：“甜甜姐好像并不想上大学。”

　　“不想上？”束老师斜了儿子一眼，音量拔高八个度，“她那是没本事上，要是分数够，她能不想上？！”

　　“……”束旌声摇摇头，这还真不好说。

　　“我记得她高二的时候英语和语文都还行，理科也没差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说这人怎么回事，受什么刺激了？这阵子没听说她家里有什么情况啊……”

　　束老师头疼，像愁自己的崽一样头疼。一路上尽是在对比喻喜甜这三年来的表现，综合结论就是八个字：日堪一日，每况愈下。

　　而且由于当事人的不合作，他就算想帮也帮不了！

　　晚间单女士给儿子送完夜宵和水果，从书房退出来，被凑在外边的老束吓了一跳：“你鬼鬼祟祟缩在这儿干什么，找儿子有事？”

　　束老头不满：“你怎么说自己男人鬼鬼祟祟！”

　　说罢他神神秘秘把老婆带到一边，问：“你瞧见了吗？他的皮带。”

　　单女士累了一天，不耐烦地说：“我去看他皮带干什么，儿子大了，有条皮带算什么异常，今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说你，你整天在学校盯着儿子就算了，连儿子的皮带也要管上一管，儿子还有隐私和自由吗？”

　　老束吭了声：“那牌子可要不少钱，咱儿子有那么多钱？你什么时候给儿子发过生活费？他的压岁钱、竞赛奖金可都在你那儿收着。”

　　单女士眯着眼，望了一眼书房门，问：“能要多少钱？”

　　“至少好几千！”

　　“什么？”单女士大惊失色，“我一个月就给他二百，他哪来那么多钱？”

　　束老师摆摆手：“这得问你了！”他叹了口气下楼去，边走边嘀咕：“这个家我可不管账哟……”

　　“等等等，你说清楚呀！”

　　“你自个儿问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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