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宁负如来不负卿

　　五夏城不同其他城池，没有城墙，只是一条无边无际的江将城池隔开来，江上画舫万千，渔船灯火未眠，河堤上柳树成烟。
　　进城之后，连着亭台楼榭，商户小院墙挨着墙，巷子通着巷子，街面上人人放满了步子，赏花听曲儿十分悠闲。
　　不过引人注目的是，浮生和旃檀穿了几条街市，纷纷都是卖扇子小摊或者店铺。扇子一向无非有两个作用，乘凉或者装饰，有些文人墨客喜爱把玩扇子，视其为怀袖雅物，经常边摇纨扇边吟诗作赋，表示自己放荡不羁爱自由，这一类人要以东洲苏木小殿下为代表。还有一些是纯碎拿着扇子摆造型。这一类人要以如今在南冥潇洒的灵均为代表。
　　不过这五夏城，好像这里的男女老少都对这扇子情有独钟。浮生为了跟风，也买了一把，卖扇子的人才解释道，“真的是用来引风乘凉的，因为五夏城夏季太长。”
　　两人没有太纠结这一个问题，因为赶路有些劳累，当晚就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浮生睡到半夜。衣服层层叠叠生出来一些点点星星的微弱光来，在床幔中结成一片。
　　她被那光泽困住，恍惚中，远远见着一身苍绿裙子的女子出现在一方竹楼前，手中拿着一枚竹叶细细看着。
　　那个姑娘看不清楚，但是她那身苍绿的衣衫，浮生却记得。正是自己今日穿的这一身。
　　浮在空中发绿色光泽褪去。浮生猛的醒来，她从被窝里坐起来，这样的一个梦，明明只是一个人影，却让她再也睡不着。
　　她想起白日在千里山的时候听东方白讲了他夫人的故事，当时她心底有些羡慕来着，俗话说，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她在梦里居然梦到了东方白的夫人！
　　院外的月光很好，浮生想着出去吹吹风，她带上门出去，走过长廊却见着院落里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月光将他的影子在青色石板上拉的很长，在那片月色里，那人好看的眉眼里一尘不染。
　　旃檀回头看着立在廊下的人，缓缓道：“怎么还没睡？”
　　浮生揉了揉眼睛，走过去：“刚才做了一个梦，醒来却睡不着了。”
　　旃檀忽然抬手，自空气里抓住一片竹叶来。像是在端详什么，在探究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浮生看着旃檀手中的竹叶，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道： “我觉得这里隐约有一股气泽，虽然很微弱，但是一直萦绕在我们身边。”
　　旃檀看着竹叶，若有所思道：“这是神思相通，同为神山的人在某些时刻，能感受到对方的些许气泽。”
　　浮生有些开心：“会不会是灵均他们来救我们了？”
　　旃檀手中竹叶随风飘去：“有可能。”

　　南冥王宫，灵均放下手中酒盏，打了一个呵欠，朝着殿内的舞姬罢了罢手， “行了，下去吧。”宫内舞姬退下去，他慢悠悠回到里间，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看了一眼窗外月色，自言自语道：“都这么晚了，又错过了美容觉的时间。”

　　02

　　浮生住下的这间客栈，老板是个非常有商业头脑的人，第三层客房，第一层吃饭，第二层布置精简，是个茶堂子。不管是下去吃饭还是会房休息，都必须路过这里。于是乎这二楼喝茶的位置齐刷刷坐满了人。
　　浮生拿了一杯茶，一手叩这桌板，“如果真按照东方先生所说，他们一生都在这里，这五夏城只能进不能出，这要如何是好？”
　　旃檀靠着窗户，看着台上的说书人，缓缓道：“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讲话，说书人已经喝了一杯茶润嗓，开始下一局：
　　话说那神女江凝，遇着那水妖，丝毫没有慌乱，只是手中幻化出一把玉笛来，在手中掂了掂，一道绿光唰唰闪过，天边滚滚响雷，一把细雨后的嗓子“一起还是单个？”
　　那水妖一听，直接粗着脖子，水中千万个帮手浮起来。岂料到还没彻底浮出水面呢，神女脚步轻点在竹叶上，无数枯叶从地上聚拢，一根根本来平凡不得再平凡的叶子既然在空中幻化成了利剑。生生将那水妖定在水面上。”
　　“好！好！””四周宾客纷纷拍掌，说书的先生面前案上金珠子已经堆满了。
　　浮生觉得这老先生讲的这个故事讲的虽不如天上月老或者司命讲的精彩，但是也算得上动听，她一边鼓掌一边问旁边同桌的一个大汉：“这故事讲的是谁？”
　　那大汉抬手向南边拱了供礼，表示尊敬才继续答道：”这讲的可是我们千里城的神女”

　　台上正热闹，楼梯处上来一玄衣男子。
　　这间茶馆显然是达官显贵中的达官显贵才能进来，这位男子手上的玉扳指和腰间的玉佩也能看得出是个富豪子弟。
　　但是尽管如此，小二愣是个厉害的，毕竟今日早上他才从坐在挨着窗户的那一桌收了一颗夜明珠，两个明玉，四个大珠串子，才让他们能找到个位置，听五夏城说书先生里扛把子中的扛把子说上一回合。
　　他欢快跑过去：“这位客官，今日这边已经没有座位了。”
　　男子顿了顿，目光忽然越过众人落到挨着窗边桌子上，落到那片绿色身影。如死水的眸子中划过波澜。他伸手掏出了一袋金叶子，淡淡道：“够了么？”

　　小二惊呆了眼，他看着那男子朝着窗边走过去，问着他今早才宰过的那两人：“可否拼一个桌？”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我了个乖，果然不是一路人，不坐一个桌！土豪挥金如土一向难以见到。他今日见了三个。
　　他有些激动有些雀跃，喜滋滋提着金袋子跑下楼去找大掌柜了。

　　浮生正听得起劲，有人走过来，一双眼睛深邃，：不知在下可否与两位拼个桌？
　　浮生看了一眼旃檀，又抬看了一下玄衣男子，点了点头。
　　男子坐下，目光移到台上，说书人正说的兴奋：
　　“话说那水妖被利箭封住，丝毫不能动弹！神女看了看水妖，呵道：“你这小小水妖，怎敢在我千里山作祟！”
　　又响起一阵喝彩声。
　　浮生一桌的玄衣男子看着热闹的说书人，摇了摇头，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她才不会这样说？
　　浮生有些好奇，无意识接一句：“那她会怎样说？”
　　那人端起一杯茶，声音没有温度，“她只会收回剑，轻轻说上一句“死了？”
　　浮生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了笑“我猜的。”

　　台上醒木落下，一席故事结束，宾客纷纷散场。
　　玄衣男子也站起身来，向浮生和旃檀拱了拱手：“今日多谢了。”
　　那人离开时候，突然回头，眼里似有深意：“姑娘这身衣裳倒是好看。”
　　浮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多谢夸赞，我也觉得好看呢。”

　　由于浮生昨夜没睡好，今日吃过晚饭就早早歇息下了。但是上天明显不能让她睡个好觉。夜里她睡的正熟，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音，想起凌乱且急促的脚步：“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客栈发生大火，火势自楼下生到楼上。火苗子腾腾烧起来，映红半边窗。
　　浮生一个激灵起床，火势已经很严重，屋子里浓烟滚滚，她捂住嘴，正要出去，忽然房门自外由内被踢开，蓝色身影从火光中走进来，语气难得的不平稳 “你没事儿吧？”
　　浮生摇摇头，看着旃檀着急的脸色，有些微愣：“我没事儿。”
　　外面火势越来越大，火苗子已窜到房梁。
　　旃檀一把抓住浮生手腕。浮生诧异看他一眼，好看的眉眼间浮出一抹笑意来。
　　旃檀瞧着外面的大火，火势已经将两人包围。他看着那扇火窗，问她：“你灵力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可否跳下去？”
　　浮生点头，忽然转头问他：“唉，你说，我们这像不像殉情？”
　　旃檀：……
　　人声嘈杂，火苗子越来越大，因为家家户户相连，火势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一间一间房屋坍塌。救火的人一桶一桶自城西江里去提水，一片忙乱身影中，浮生看着满天的火光，着急道“这方布雨的神君是谁？得快点施一个布雨术啊！”
　　人群中却响起一个声音：“这里不会下雨的。”
　　声音有些熟悉，浮生转头，却是白日里一同拼桌的男子。
　　不过此刻，浮生来不及多想，她的法术错乱，在这里有些不好使，但此时没有人出来帮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烧下去。此时这么多人命，她应该站出来。
　　她想要上前去，手却被人再次拉住。
　　她回头，旃檀将她拉到身后，目光沉稳“你就在这里等我。”
　　旃檀消失在人群中，一会儿，一道金光在火光中闪过，黑色天空像是被划了一条大口子无根水自天上泻下。
　　旁边的玄衣男子愣了愣：他竟然可以引了天河的水来！
　　城中火势得到缓解，众人欢呼，浮生却在人群中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适才不顾自己的法术错乱想要出去使一个布雨术，是因为旃檀先前把灵力渡给她了一半，纵然他很强大，但是引天河的水来，极为消耗修为。
　　旃檀终于自人群里归来。
　　浮生穿过人群跑过去要扶他，“你没事儿吧？”旃檀摇摇头，将手背在身后，“我无事。”

　　大火这么一烧，众人已经毫无睡意。城中管事的带来了人手前来忙着修缮，将客栈的人安置到城西的庙堂去。因为人太多，有些嘈杂，浮生提议旃檀去旁边的河堤上去吹风。
　　夜里风过，微凉。
　　浮生走在旁边：“你刚才不应该那样去的，我虽然法术没有你好，但是使劲儿施一个布雨术应该是可以的。”
　　旃檀看她一眼，眼里有些柔和：“当时火势严重，不容迟缓。”
　　话落却见着前方有一个黑影，那人化出了一方小案置在河堤的草坪上。见着旃檀和浮生，“喝茶么？”
　　是他！
　　旃檀和浮生走过去，那人添上两杯热茶。
　　旃檀吹了吹茶沫，神色淡然“东洲的碧落。”
　　浮生一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果真是好茶，这位公子真是好雅致。”
　　那人笑了笑“不过是喝杯茶扫扫睡意罢了。”
　　浮生心里一声叹！
　　碧落是三洲十岛中那些“讲究神仙”一向最爱的茶，讲究神仙具体是指的是“喜欢喝那些工艺繁琐，制作麻烦又要保持原味原色原调调”的神仙。碧落十分符合这一特色。
　　此茶却是珍稀的很，曾经灵均花了三袋夜明珠才能向九重天上北极帝君换回了些。这个人此时在这里吹吹凉风，居然用这茶来提神。
　　此人极有可能是三岛十洲的某个豪的可怕的败家子儿。
　　浮生握着一杯茶，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适才说这里不会下雨，为什么？”
　　那人转头看着江面，水在夜色里像是没有流动，他淡淡道：“五夏城已经连续两千年没有下雨了，这城中所有人都靠着千里潭活着。”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里布雨的神君叫做江凝。她死后，这里便不会再下雨了，”
　　浮生抬眼：“江凝……白日里说书先生故事里的那个江凝，她死了？”
　　那人点点头，原本平静的眸子陡然有些深邃：“她死了，为了救她的丈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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