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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觉开关
剧烈的头痛再一次袭来。我咬着牙，一把扫开杂乱堆在自己面前的书本和耳机线。我曾经试着用它们来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但还是失败了。
前几天去神经内科看了看，但医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自己用过什么药？”
“药？”我思考了一下，“吃了一颗芬必得…”
“芬必得。”医生边写字边抬头，“头疼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乱用止痛药只会隐瞒症状，延误病情？”
“呃，抱歉，可是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我辩解道，“我不想两宿没睡。”
医生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先去做个CT吧。”我的手里被塞了一张检查单。
总之，CT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状况暂时需要观察。医生特地嘱咐我不要再吃止痛药。
我将伸向那盒芬必得的手停了下来。可恶。明明一粒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很可能就要这样再熬过一个漫长的夜晚。
当然，代价就是第二天没有精力处理工作的事情。
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想了想，打开了喜欢的游戏视频。在我被逗笑的那一秒，疼痛从后脑勺开始迅速延伸。
我几乎从沙发上摔了下来。几个抱枕从我的身边滚落。
…要不然，今天就先休息吧。
…
车轮溅起的水花在水泥地上留下一抹抹白色的痕迹，细雨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丝朦胧。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只是隐约觉得这条路很熟悉。模糊的灯光在雨雾中闪烁。
“年轻人，下雨了，怎么站在路中间呢？”
背后传来老人的声音。我回过头，一身白色服饰的老人正微笑着望向自己。
“我……”
“好了，我知道你需要什么。”老人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我，“一定是这个。”
“这是……”
“打开看看吧，年轻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那个小盒子。躺在丝绒布中间的，是一个金属制的开关状物体。
“开关？”
“年轻人，你最近一定遇到了什么事吧。”老人笑了笑，“烦恼的时候，就按动这个开关试试。”
…
刺眼的阳光洒进房间。我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一番冷静之后，我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不用去上班。
“刚…刚才那是……”我叹了口气，“哦……原来是梦。”
手背传来了金属的触觉，我不由得将手一缩。一个开关形状的物品正静静地躺在床沿处。
“这…这个东西。是真的？”
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对了，今天下午医生叫我去一趟。…现在已经中午了，得动作快点。
…
“也就是说，我的脑袋还是出了点问题对吧。”我躺了下来，望着医生把一条条的仪器线接在我身上。
“这么理解也没错。它是一个微小但又紧急的问题。”医生转向仪器操作台，“待会儿你可能会有些不适，稍微忍耐一下。”
异样的感觉在我的大脑中穿梭。仪器的轰鸣让我有些眩晕，不知何时，那无止境的眩晕变成了有规律的疼痛。
“嘶——”
“马上就好，再忍耐一下。”医生熟练地拨动着仪器的旋钮。
又来了，无法忍受的疼痛，我感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我可是一个大男人，如果在这时候哭出来简直太丢人了。不知怎地，我想到了口袋里的那个开关。我颤抖着将拇指搭在那个开关上。
咔！
疼痛极速消逝，连同那挥之不去的眩晕感一同消失。前所未有的放松感涌进身体。
医生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盯着仪器的屏幕，转而望向我。
“刚刚看你很难受的样子，现在好点了吗？”
“啊，呃…好多了！”我苦笑道。
这么看来…这个开关的作用就是屏蔽痛觉？刚刚那一瞬间，我身上的疼痛完全消失了。也难怪那个老人会说什么“烦恼的时候按动试试”。
…
“什么，还是得手术？”我皱了皱眉，“这么严重的？”
“是的。先看看知情同意书吧。”医生将一张纸和一支笔推向我，“同意就签个字，然后安排住院手续。”
…
“医生……”
“什么事？”他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哦…别紧张。睡一觉就过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开关仍然在起效。
但是…这怎么解释？
…
“…不行，还是没有。”
我睁开眼睛，隐约听到了医生的谈话声。虽然我不能感知身体的痛觉，但现在应该是麻醉药失效了。这是在干什么？
“你……”主刀医生神情严肃地望着我。
呃，我…我干什么？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主刀医生凑近我，“痛感或者不适，都没有吗？”
怎么回事？！…难道我的秘密被发现了？
“啊…呃…有有…有的！”我撒谎道，“好疼啊…”
“少骗人。”主刀医生望向身边的其他人，“除了失血造成的心率改变，你对疼痛的应激几乎为零！”
“这个…我…”
“难道他是先天性无痛症？”旁边有人开口道。
“不可能。不然他为什么因为头痛来看病？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不相信会出什么事情。”主刀医生摇了摇头，“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你没有对疼痛的反应，我们怎么能判断你的状况？”
“其…其实我有一个开关……”我想抬起手，发现怎么都抬不起来。
“开关？什么开关？”他疑惑地望着我。
“它可以控制我的痛觉，大概…”
又来了，头痛的感觉。昏暗的视野在不断闪动，脑海中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似乎有谁在呼唤我。
“怎么样，要把疼痛感还给你吗？”
未知的声音在我耳边旋转，我只是死死地抱着脑袋。
“我不要！！”疼痛变成了小锤子，它正一锤一锤地击打着我的太阳穴，“疼痛除了让我受罪，还有什么用？”
“疼痛的用处可多了。首先，它是一种信号，没错吧？”
“给我拿开！没有疼痛，我的生活会好很多，不是吗？至少在我生病的时候会好过一点！”
“喔……”
声音慢慢地消失在耳边。我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病房里了。手术似乎完成了，来往的医生似乎也没有关于自己所说那个开关的印象。
几天后，我又恢复了工作生活。我接到了一个任务，需要前去市里的儿童福利院核对财务。
我打开Excel，敲了些数字进去。突然，我感觉背后传来一道异样的视线。我猛地转过头，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在门口望着我，她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有什么事吗？想着工作还不算很忙，我便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在走廊的尽头，那个小女孩正小心地扶着另一个女孩。她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喂，你们还好……”
剧烈的头痛再次涌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伸出手，视野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没。
“喔，我该把疼痛感还给你吗？”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不…该死的！”我咬着牙，“你应该让我把开关给小女孩用……她看起来那么痛苦，不是吗？”
“疼痛的用处可多了。既然有疼痛，就要反抗…就像那个被欺负的小女孩一样。疼痛会激发人的斗志，就是这样。”
“谁有义务忍受这些疼痛？没有疼痛…难道不就是对她最好的关心吗？”
“是吗……”
声音渐渐地消散了。我回过神的时候，自己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刚才那些应该是幻觉。不，应该是从遇见那个老人开始…在打开那个开关后，我便出现了一系列奇怪的幻觉。
赶紧把今天的事情完成吧。我望了望墙上的钟表，然后重新面向电脑屏幕。时针转过了四分之一后，我才关掉了电脑。
想起那天的头痛我便心有余悸，那样的痛苦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呃。当然，我可是一直开着痛觉开关的。它带给我的舒畅没人能知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连夜里思绪的伤痛感也无影无踪了。
夕阳沉入云层，我靠着栏杆望向车窗外。没有疼痛的感觉常常使我恍惚。我也许能这样舒畅地过一辈子，有如一个机器人。
正当我走在每天必经的那条小路时，毫无征兆地，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完了…好像是被谁打了。
只是觉得睡了一觉。我昏昏沉沉地醒来。微弱的灯光闪烁着，有个人影正背对着我。我看见我的手提包散落在他的身旁，皮夹里滑出几张现金。
那也许是个抢劫犯。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响动，于是握住桌子上的小刀向我走来。
“喂，你干什么……”我不由得往身后退了退。我只是注意到他穿着一身黑衣。
“你。时间到了。”
我毫无防备地被他刺中了。尽管没有痛感，我还是能感到热流从伤口渗出。如果这个时候关闭痛觉开关，剧痛一定会让我昏厥。
我站起身来想要逃跑，却被那个黑影一把拉住了手臂。随后，我感觉背后中了一刀。虽然我还想继续逃跑，但我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劲。
…我想我应该是失血过多了。从四肢开始，我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冷却着。
“…怎么，需要我把疼痛还给你吗？”
我猛地瞪大眼睛。梦中见过的那位老人站在我的身旁，他正微笑着俯视我。
“哈哈……你…你在开玩笑。”我苦笑道，“现在把疼痛还给我？我会完蛋的……”
“那可不一样。”老人摇摇头，“看看，现在的你就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不是吗？”
我愣了愣。
“毫无痛苦地慢慢冷却于此…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
“疼痛，就是你活着的证明。”老人的手中多了一个开关，“现在让我把疼痛还给你吧。”
…
“啊啊啊啊啊！！！”
我猛地睁开眼睛，汗水湿透了我的发丝。身边围着一些人，其中有一个身影很熟悉…
“哥，感谢感谢…你终于醒了！”
离我最近那个人是我的妹妹。她的神情很激动，一旁的医护人员也很高兴的样子。
“呃…我…我这是在哪……”
“你不知道？老哥，你因为车祸昏迷半个月了！”
车祸？
“你终于醒了。”一个医生开口道，“我们用了很多方法。最后选择电刺激让你感受痛觉…可以说是疼痛让你苏醒的。”
“疼痛……”
…
“好好休息吧，老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生说你后天就能出院了！”
“哦？真的吗。”
“还有啊…你猜医生们怎么评价你的？”
“怎么？”
“他们说，你的治疗就像天使和死神下棋…”
“那结局呢？”
“嘿嘿，当然是天使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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