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丫鬟的毕生奋斗目标

　　丁维扔了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们：“你们就是新来的，叫什么”

　　“奴婢白灵。”

　　“奴婢白巧。”

　　“奴婢杏雨。”

　　“奴婢柳儿。”

　　白巧听到熟悉的名字，心中惊讶万分：她却是不知道，杏雨也被分到四少爷这里了。也难怪，她在一众小丫鬟里算是出众的，如果没有识字这个加分项傍身，白巧其实不一定能比不过她。

　　听到两个三等丫鬟的名字，丁维皱紧了眉头：“这名儿是秋韵给你们起的你们原来叫什么”

　　白灵见四少爷语气不好，脸先白了三分，脑子里空空如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巧心中也是“咯噔”一声，忐忑不安起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四少爷，是秋韵姐姐起的，奴婢原来姓孙，名巧巧。”

　　白灵能在二十几个小丫鬟中脱颖而出，各方面其实也不算差，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她战战兢兢地说：“奴婢姓黄，叫玲珑。”

　　四少爷嗤笑一声：“她倒是会讨巧得很！”

　　这话说的丫鬟们十分不解，孙巧巧把嘴闭得死紧：懂得趋利避害，也是当丫鬟的要务！

　　“罢了，”四少爷突然意兴阑珊起来，“这名字就不改了，好歹也给你们留个念想。南星——”

　　侍立在一旁的小厮忙应道：“哎，少爷。”

　　“带她们去领赏吧。”四少爷头也不愿意抬了。

　　南星领着她们出来了，秋韵有些心急地迎上去：“四少爷他——”

　　“好姐姐，少爷心里不爽快，不让人进去。”南星一脸为难，却是牢牢地把住了房门。

　　小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连刚收的荷包都不敢看，等离了上房才敢说话。

　　杏雨很是自然地挽住了白巧的胳膊：“刚刚都要吓死了，也不知道是谁惹到四少爷了。”

　　白巧也有些心有余悸，她也没推开杏雨：“我也吓坏了，四少爷不愧是少爷，现在就很有气势了。”

　　隔墙有耳，就算是在一众小丫鬟面前，也得注意措词，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虽然那四少爷小小年纪就这么喜怒无常，但听他那一句“好歹也给你们留个念想”却是真的戳到白巧的心窝子了。

　　四少爷话里话外，好像是秋韵惹到了他，但他也没迁怒她们这些小丫鬟，应该还算是个不错的主子。

　　白巧这么想着，杏雨的嘴也没闲着：“咱们俩可真有缘分！居然能一起分到四少爷的院子……”

　　“可不是，这也是缘分。”白巧不痛不痒地附和道。

　　杏雨有些讪讪的，这白巧也忒不会说话了，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能把话头掐死。但杏雨也不气馁，亲亲热热地拉着白巧的手道：“待我得了空，去找你顽。我还没见过三等丫鬟的房间呢……”

　　这次白巧却是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认真地说：“我自然是欢迎的，但我与白灵一起住，她有时做活经不得吵，待我们都得空了，一定请你来。”

　　杏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白巧脸上认真极了，好像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就是有其它的意思她也没办法，如今白巧是三等丫鬟，论理她还该叫声姐姐呢。

　　今天大起大落，回来的时候又和杏雨掰扯了这么多，白巧累极了，都没心思去数四少爷给了多少赏钱，头一挨着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次日，便是白巧正经当差的第一天。在丁府的一个月里，她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再一看，白灵却是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想来也是心中紧张。

　　“你醒了”白灵看起来神清气爽，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快些起来吧，不然水都要凉了。”

　　白巧还有些迷糊：“什么水凉了”

　　“哎呀，洗脸的水呀！”白灵指着白巧的盆子，道，“柳儿妹妹早就给我们打好水了，你再不起来，热水都要变成凉水了。”

　　白巧这才明白过来，身为三等丫鬟，她是不用自己去打水的，自有粗使丫鬟给她们打好水。

　　白灵压低了嗓音说：“我今天起来，打开门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着柳儿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说以后她专门负责我们，还问了你什么时候起床。我估摸着你应该也起不晚，就麻烦她一起打了，也省的她再跑第二趟。”

　　白巧有些别扭，她是真没想到，不过是区区三等丫鬟，就也有人服侍了。

　　白灵显然是被这事弄的有些兴奋，她又神神秘秘地说：“白巧，你猜，咱们院里有多少个粗使丫鬟”

　　这个白巧倒是真的不知道，迟疑说道：“六……八个”

　　白灵就笑了：“八个算什么咱们院里有十二个粗使丫鬟。”

　　白巧却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怎么会上次我听佳音姐姐说，六小姐院子里只有六个粗使丫鬟。按理说，四少爷是少爷，多几个人伺候也是常理，但丫鬟数目应该都是有定例的，哪儿能多这么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灵有些得意，“太太病了，这府里的事情如今都是柳姨娘在管。柳姨娘虽然一开始是姨娘，但毕竟是娘娘的生母，老爷去年就抬了柳姨娘做平妻，本来应该叫二太太的，但柳姨娘自己辞了，说不合规矩，就还是叫柳姨娘。”

　　白灵虽然没说完，但白巧已经大致捋清楚了：柳姨娘是四少爷的生母，如今又管着府内的事务，如果偏袒些，也是有的。

　　果然，白灵接着说道：“咱们四少爷是宫里娘娘嫡亲的弟弟，自然比别个要尊贵些，且女儿又怎能与儿子比所以，虽然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四个三等这些定制不能改，但咱们院里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可比六小姐院里多多了。”

　　白巧在心里默默吐槽：可不是多多了，这都多出一半来了……

　　而且，似乎小厨房的人手是不算在四少爷的定例里的，这么一算，单单是服侍四少爷的人，至少就得四五十个了。

　　白灵又摆出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来：“你瞧着吧，便是在老太太房里，也不一定比咱们这边有前程呢！”

　　这话又让白巧想起刘妈妈念名单的时候，是将碧莲和雪芳放在她们俩前面的，便是送她们过来，也是先去老夫人那里。更何况这里孝道大于天，老夫人作为两位老爷的亲娘，按理说，在这丁府应声最大的。

　　只是……

　　白巧又想起来，老夫人院中的秋雯对她们两个的态度。

　　她和白灵不过是两个三等丫鬟，就算老夫人不见又如何老夫人如今颐养天年，又不管家，就是不见她们、不给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但秋雯说话那么客气，想必都是因为，她们俩是四少爷院里的丫鬟。

　　由此可见，四少爷在这丁府，柳姨娘在这丁府，地位确实不低。

　　其实这对白巧来说，是件好事。主子地位高了，她们这些小丫鬟也能借势，走出这个院门，人家也能高看一眼。而且四少爷有地位有钱，她们能得的赏钱也就有了。

　　只是……这丁家也太乱了吧

　　本来白巧以为这只是家普通的富贵人家，丁大老爷好歹也是个七品的别驾，但官宦人家总该有点规矩。

　　现在看来，规矩有倒是有，只不在地方。

　　像是小丫鬟的培训、品级这些，倒是规矩森严；但柳姨娘仅仅是因为生了个好女儿，就变成了妻不妻妾不妾的“平妻”，甚至连管家大权都不在太太手中，而是让柳姨娘管着，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而且据白巧所知，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律法是承认“平妻”的，包括商户人家的“两头大”(原配在老家，又在自己做生意的地方另娶一房)什么的，都只是民间的一种说法。

　　只是这个朝代不存在于她所了解的那个历史，也就不知道“平妻”究竟合不合法了。

　　但不管怎样，从大老爷现存的子女状况分析，太太能在前两胎都是女儿的状况下，依然把持着后院没让各位姨娘生下孩子，而是在二少爷出生之后，她的地位稳固了，庶出子女才一个接一个地瓜熟蒂落——太太必然是个手腕过人的女人。

　　这样手腕心机狠绝毒辣样样不缺的一个女人，真的会甘心让柳姨娘把持管家大权

　　就算她迫于压力退一半，可嫡出的六小姐也快该议亲了，到时候难不成还让柳姨娘张罗

　　就算是为母则强，太太也会想方设法把管家权拿到手吧

　　而丁家能干出让柳姨娘成为平妻这事，想必这大老爷做事一定糊涂，而老太太必是管不住儿子或者性格没那么强势；又或者两个人都是糊涂蛋。

　　这丁府后宅，必是还有的闹呢。

　　这么一户暴发户人家，行事风格实在让白巧担忧。

　　希望这些都是她阴谋论了，毕竟她也不了解老爷太太柳姨娘，或许真的是太太力有不逮身体虚弱呢或许柳姨娘退一步不接受“二太太”的称呼并不是以退为进呢

　　白巧默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完蛋，这么想更加觉得没安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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